一縷青煙似的飄渺回憶

一直想寫,可是一直也動不了筆,直到今天,清明節,我決定,還是寫。

83年前,你誕生在一個農民家庭,父親,在你三歲的時候,被國民黨抓了壯丁,從此杳無音訊。母親,經不起家庭的壓力,改嫁了,並未遠嫁的母親,雖然離你五伐裡的山路,可是你的繼父,他卻不願意你的母親帶著你,嫁入家門,於是,你便留在了自己的老家,要知道老家是隻有你一個人,,三歲小孩怎麼養活自己?據說是百家飯,可是吃上飯的你是怎麼度過一個個漆黑的夜晚?一個人住在自己的空蕩蕩的房子裡,你該很想自己的父親吧?改嫁的母親終究是放不下你,一個星期偷偷的過來一次,看看你,幫你洗洗一個星期沒有換洗的衣服,然後狠著心離開。我想你應該是有多麼不捨,應該是被母親的各種謊言的騙離開了,夜裡你肯定哭過,可是哭也沒有聽得見,你把自己苦累了就睡了,夢裡才有母親的懷抱;就這樣你熬過了一年。被送到離家十公里外的另一個小村莊。

這是一家母親無法生育的人家,你的到來,恰恰彌補繼母的情感,你的快樂生活似乎就要開始了,可是繼父是想要孩子的,於是與繼母矛盾日益升級,終於有一天,繼母毅然決然的走進了村裡那個冰涼的深水潭,於是你又一次失去了母親。

繼父不久就娶親,有了自己的小孩,我無法想象你的日子,我只知道你沒有讀書,我只知道你十七歲就嫁人了,幸福的日子似乎就要開始了。

男家是上有一個小腳母親,下有一個缺乏勞動力的妹妹,這樣情景在農村肯定不會是上好家庭,但至少有一個自己的家了,怎樣困難的生活沒有經歷過呢?

機緣巧合,因為男方讀過書,被鄉里看上,成為了鄉幹部,於是常年離開家到各個其他村掛職,於是你就成為家裡頂樑柱,所有勞力都是你一個人,可是那個年代是沒有計劃生育的,也響應號召,人多力量大,於是你生下九個小孩,除最小一個夭折,其他四男四女都長大成人,現在人生一個二個都困難,生一個都覺得過一次鬼門關,那你可是闖過九次關的人了,但是在你闖第五次的時候,命運沒有那麼眷顧你,你生下小孩不幾天,便油米不進,你交代十歲長女好好帶大大弟,剩下的孩子和剛出生的孩子都去送人,因為剛出生的最急,所以很快就送出去了(這又成了你一生的痛,一輩子你都覺得愧疚);生死線上,你不吃不喝的一個星期,家人後事都準備好了,你卻神奇的慢慢的恢復了,可送出去的孩子是要不回來了。

後來的自然災害,饑荒,吃著上頓沒有下頓,熬著不見米粒的地瓜稀飯,吃著山上叫不出名字的野菜,吃的面黃肌瘦的又生下四個小孩兒。後來改革開放的春風拂進了農村大地,應該你的日子要好起來了吧?

生活的好起來,永遠不是一句話就好起來了。家裡的漏雨房子準備重建,為節約用錢,初去非專業人員無法乾的活,都自己來,如把地基石頭去河裡挖來,磚重磚場挑來,木頭從自己山裡砍來,菜從地裡種,豬,雞,鴨自己養。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幾隻手,怎麼去完成這麼多的事,我只記得你總是匆忙的腳步和矮矮的身軀。

房子建完,該歇歇吧?可是孩子們要成家了,農村要置辦一場酒席對於貧困家庭是要一年的準備,要養好大量雞鴨和至少三隻豬,夏天要砍好足夠柴火,種好足夠青菜瓜果;人都吃不夠怎麼養豬雞鴨,都是去野外找豬食,一上午找一籃夠一天;就這樣一年年的,把六個孩子婚事都操勞完畢;猛然發現自己已經年過六十,再也沒有之前上山砍柴下河挑石的力氣了,這時最小一歲個兒子也大學畢業,在城裡工作,於是跟著這個兒子進城了。

該到安享晚年的時候了,可是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幾年後換到另一個城市去工作,雖然其它子女也都在同一城市,但你們這次開始真真切切的過二人世界,可是你們都老了,這個日子來的太遲了,可就是這樣,你也就才過三四年,就中風偏癱,失去語言能力,行走能力,再後來失去老伴,你覺得人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你不願離開你住的地方,誰家你也不肯去住,你只要留一個保姆照顧你就好。其實大家都知道,你就是怕給大家帶去麻煩,因為你心已走了,就算有時說找不到保姆的騙你住到女兒家,你也是天天要求繼續回自己的家。

就這樣,毫無生活質量感的走到人生最後,吃齋唸佛後半輩子的你,菩薩還是沒有放過你,最後日子又是讓你米水不進,熬過七天,這七天我不知道你還有沒有痛感,我只知道看著你扭動的頭很發不出聲的喉嚨,你應該是不舒服的,陪在你身邊,用棉籤沾水潤唇,看著你逐漸死去生機,直至最後一刻。

走了,於你也許是最好的解脫,一輩子的勞累你都說是命,要求二女兒走後一定要給你做一場法事,超度你今生所有的苦,祈盼來世不要再這麼苦了,那天我們都到齊了,圍著油燈,一遍一遍的繞,在道士師傅的引導下一遍一遍的祈福,希望來世不要再受這麼多的苦,希望你天堂的那裡沒有眼淚,希望你忘卻這世所有的憂愁,我的母親,也許把你的故事寫出來,也是一種超度。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