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时代需要“人的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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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先生曾说过:“我的文章,未有阅历的人实在不见得看得懂,而中国的读书人,又是不注意世事的居多,所以真实无法可想。”

  我最初读到鲁迅先生的文章,是中学语文课本上的小说《孔乙己》、《社戏》和《祝福》,它们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之所以那时在脑海里记忆的深,不仅是因为先生的文章是老师讲课时最认真仔细的,同时也是考试的重点。但这些理由却不足以让我对先生的文章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先生的文章真正在我的脑海里留下印记,是因为他笔下的人物形象,和那么极耐咀嚼的意味深长的话。我记得初中有一位同学,长得很胖,又比别人黑些,姓贺。我们在课上学了《祝福》,下课就把他围在当中,笑着说“贺老六”、“贺老六”。“贺老六好大力呵!”一个同学笑着喊道。平时憨厚的贺同学,这时愠怒的扬起粗壮的手臂,苯熊似的向我们挥来,我们一哄而散的跑了。“贺老六好大力!”这快活而响亮的声音,伴着一阵哄笑声,飞向楼外,时隔多年,还在我的耳畔回响。我们那时学先生的文章,是为了应付考试,背几段文字,哪里能懂得其中深刻的含义呢?即便到了高中,虽然有些粗浅的理解,但仍是未得到什么皮毛。

  2

  上了大学之后,我就不再读先生的文章了,当我沉迷于外国文学之中时,几乎将先生的文章都忘却了。我是在大学将近毕业时,才开始走上了写作的道路的,那时也不懂得写什么,不过信手涂鸦而已。直到这时,我也未曾想起先生的文章来,而且听了一种论调,仿佛先生的文章早已过时、陈旧、落后了。就这样,鲁迅先生的文字,在整整十年里,几乎是完全的淡出了我的阅读视线。只是到了去年,我才再次接触到先生的文字,不禁大为感慨。原来,正如先生所说,“拿我的那些书给不到二十岁的青年看,是不相宜的,要上三十岁,才容易看得懂。”

  看先生的书,是需要有一定阅历,才可以看懂一些的。虽然我还未到而立之年,阅历有限,但自从走上文学批评和创作的道路,遭遇到了几件文场上的事情,对世事人情,也算有了一点了解。此时再读先生的文章,才觉得先生的话,句句是理,许多自己的心声,都可以在先生的文章中找到印证。

  自从先生的文章问世,已近百年,在世纪沧海桑田的变迁中,先生文章中的思想和观点,不仅没有过时,反而显出不受时代局限的远见。世界上最善变的是人心,最不易变的是人性。所谓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人性中的缺点和丑陋,是百年不变的。近些年来,在文场上遇见的一些人,主编、作家、学者给我的印象,让我再读先生的文章时,恍然觉得,与先生小说中刻画的人物,实在是酷似的很。大抵小人,偶然得志,嘴脸都是一样的,他们虽然穿着讲究,谈吐时尚。但写出的文章,观点却陈腐不堪,为人处事,更是难以让人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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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先生当年以笔为刀,对准国民的劣根性,进行冷静而大胆的批判。虽过百年,但今日读来,仍觉得淋漓尽致,大畅人心。可世事流变,作家们却不仅舍弃了先生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怀和批判精神。反而以丑为美,对于人性中的丑恶与卑琐,或欣赏或玩味,将人精神上的劣根性,奉为新奇。不仅在国内以笔墨大肆炫耀,又拿出国外,取悦洋人,以满足一些国外后殖民者的观看欲望。转而拿回一、二奖项,成为文坛显贵。由此一来,诸多庸俗文人也受到鼓舞,都拿起笔来写作,一时间文坛充满乌烟瘴气。不仅有高雅人士厌恶之,学者博士,也纷纷指摘。就连外国的汉学家,也忍不住说了一声“中国当代文学是垃圾”,这可真谓一石击起千层浪。有赞成之人,以为大快人心。自然也有反对之人,以维护文坛声誉。但波过声息,文坛不久又是死水一潭。直至今天,新旧文坛显贵,你方唱罢我登场,或同台竞技,或联袂而舞,看似热闹,但不过是小圈子里自欺欺人的把戏而已。

  今天的文坛,有武侠玄幻,言情宫闱,职场官场不一而足。让人沉迷于想象世界,畅游虚幻国度,通俗畅销,也不伤大雅。但有以创作纯文学名义标榜的作家,却在把持文坛、压抑后进,以一己之私心,阻碍中国文学之发展。有时培养一、二文学新人,以迷惑众人耳目,而专以写实为名,废崇高、去善美;抬庸俗、乐脏丑。使鲁迅先生开创的“人”的高贵文学传统,堕落为非人的恶俗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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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迅先生如见到文坛如此,该作如何想法呢?其实答案早就有了,先生年轻时,所见的文坛,与今天虽然有所不同,但相似之处却不少。最重要的一点,他们都是非人的文学,我们能从这些文学中看到一个鲁迅所说的“真的人”的形象吗?没有,那时没有,现在的文坛也没有。当今文学,难见真的人。

  鲁迅先生在呐喊自序中写道:“《新生》的出版之期接近了,但最先就隐去了若干担当文字的人,接着又逃走了资本,结果只剩下不名一钱的三个人。创始时候既己背时,失败时候当然无可告语,而其后却连这三个人也都为各自的运命所驱策,不能在一处纵谈将来的好梦了,这就是我们的并未产生的《新生》的结局。

  我感到未尝经验的无聊,是自此以后的事。我当初是不知其所以然的;后来想,凡有一人的主张,得了赞和,是促其前进的,得了反对,是促其奋斗的,独有叫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无可措手的了,这是怎样的悲哀呵,我于是以我所感到者为寂寞。”。正是因为当时文坛对文学青年和后进压抑之深,先生才会有如此置身于荒原的无奈悲凉之感。先生辍笔多年后,直到1915年,出现了《新青年》。1917年,胡适和李大钊倡导文学改良和革命,新文学和文学青年,才有出现的机会。而此时的先生,却已近不惑之年。在与钱玄同的一番对话后,毅然的又拿起手中笔,在1918年发表了中国现代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从此,腐朽的中国文坛中又出现了“人的文学”。之后,以创造社和文学研究会为主的新文学社团和大批文学青年才陆续出现,中国现代文学逐渐走向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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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年过去了,时值鲁迅先生《狂人日记》发表九十周年之际,我国刚刚的举办了第二十九界奥运会。这次盛会的圆满成功,向世界中国在经济科技体育等方面的重要成就,在国际上树立了现代中国的崭新形象,中华民族又一次令全世界所瞩目。在我国经济、科技、军事、体育等各个方面都突飞猛进的同时,中国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需要新的文化,来体现有着五千年文明历史的现代中国之复兴。而要让文学与时代同步,共同前进,就要抛弃脱离时代,扭曲现实,庸俗委琐的非人的旧文学,作中国二十一世纪,人类新千年的“人的文学”。

  鲁迅先生说:“没有冲破一切传统思想和手法的闯将,中国是不会有真的新文艺的。”文学青年和广大文学创作者们,让我们在鲁迅先生《狂人日记》发表九十周年之际,继承鲁迅先生为了真正的人,为人生而写作的“人”的文学传统。用我们的笔和心灵,创造出一个崭新的文坛。为中国的文学和文化,为了中国民族的伟大复兴,真诚的、深入的去书写我们的时代和人生。而这将是对鲁迅先生的最好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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