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哲的脚步踟蹰了,站在原地不肯再往前走。
“开什么玩笑?今天又不是愚人节。”
开什么玩笑,他为什么要配合那个女人玩?
他想维持一贯的冷漠,喉咙间的涩然沙哑和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出卖他。
“怎么,不敢看?”
徐书亦站在太平间门口,手放在门把上。
“你是谁?跟她有什么关系?”
楚哲声音有些发颤,似乎才想起这个问题。
“我是医生,宋韶言的医生。我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跟你做自我介绍。可惜我的那间白大褂沾满了她的血,穿不了了。”
徐书亦冰冷的面容和嗓音仿佛让空气又冷了几分,眼底投来一抹轻蔑的目光,就推开门进去了。
楚哲的心不住往下沉,脑海里有个细微的声音在说着,不要进去,离开这里……
可腿却倏然大步迈动着,有什么不敢看的?
宋韶言你出息了,还找了个医生一起来耍我。
太平间里,正中间的一张银色的台子上,用白布遮盖着一具人形状的身体。
白布上还沾染了新鲜的血红,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铁锈味。
这是一具新鲜的尸体,它前不久还是鲜活的,这就显得尤为残酷。
“去看最后一眼吧。”
楚哲的眼睛像是呆滞了,脚下也像是生了根,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白布,眼眶逐渐红了,似乎是被那血红刺得发红。
“你再不看,我就把她装起冷藏柜里了。”徐书亦指了指四周,尸体都应待在靠墙的屉柜里冷藏着。
“呵。”楚哲一声轻笑,“宋韶言,别玩了。你连鬼片都不敢看的,怎么敢躺在这里?”
等他掀开布,宋韶言就会坐起来吓他一跳,也不是不可能。
他才不会上当。
宋韶言就是想证明自己对她还有在乎。
徐书亦见他就是不去揭开白布,干脆伸手帮他一把。
“不要……”
尽管认定了宋韶言就是在玩,楚哲却还是下意识的阻止。
徐书亦掀开了身侧的一部分白布,此时,一台黑色笔记本电脑滑落下来,“砰”掉在地上,声音格外响亮。
这一砸也像是砸在了什么谁的心上,引起阵阵闷痛。
“宋韶言直到最后一刻都抱着这台电脑,你知道为什么吗?”
电脑!又是电脑!
就是一台笔记本电脑让她发了疯!
早知道要她送过来会闹出这么多事……
楚哲一脚踢开那台破电脑,环顾四周。
又或者宋韶言躲在哪里,等他上当就跳出来。
“别玩了,别玩了……宋韶言你这样有什么意思?”
“楚先生,宋韶言没有机会玩了。”徐书亦眼里带着深重的怜悯,看向那白布下一点起伏也没有的尸体,强调道:“她已经死了。”
“你胡说!昨晚她还跟我通过电话,这才多久,怎么可能……”
楚哲怎么也没办法将白布下的东西跟宋韶言联系起来。
“她遇到了几个想劫财的混混,被虐打……她刚流产不久,引发了大出血。”
当时,徐书亦刚要下班,就瞥见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急匆匆的跑过去,还在征愣间就接到同事的电话,抱怨他上次接手楚太太后检查得不仔细,害自己差点被楚总追究。
徐书亦蹙眉,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楚太太又被送来医院,这次是真的流产了……”
刚流产乱跑什么?
徐书亦直觉不对劲,几乎可以肯定宋韶言的病情恶化了。
心里一沉,忙朝着宋韶言跑过的方向追去。
兜兜转转的寻找着,听到惊叫哄闹声赶去那条暗巷,还是去晚了。
说着说着,他眼里泛出水光。
这个女人怎么那么命苦?
楚哲回忆着宋韶言当时的话,明明就寥寥几句自己就不耐烦的挂了,怎么就是记不起来了?
他拼命回想着,好像是“阿哲,有人要抢电脑,你快过来给他们钱”吧?
这他妈算什么事呢?
楚哲有些想笑,也咧开了嘴角。
他以为自己是笑的,如果对面有个镜子,他会发现自己笑得比哭还难看。
“蠢女人。”
顿了顿,他又说道:“不用去民政局了。”
徐书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的这还是人话吗?
再也忍不住一拳揍上那张可恶的脸!
楚哲硬生生挨了一拳,脸被打得偏到一边,很快红肿起来。
这一下像是唤回了楚哲的理智。
将近三十年,他都是冷静自持的,不会因为一个宋韶言就扰乱步调。
不过是她突然的死亡带来的冲击有点大。
“宋韶言是被你害死的!”
楚哲品着嘴里泛起的铁锈味。
这味道让他眼里闪过恍惚之色。
有多少年没尝到这种滋味?
想当年在福利院可是家常便饭。
徐书亦怒火高涨,继续挥拳,却被一只手给拦截住了。
他到底是个读书人,能打到楚哲也是乘他不备,再想打第二次却是不可能的了。
“这位医生,你管得太多了。”
“楚哲,我现在没有穿白大褂,我以韶华朋友的身份打你。”徐书亦冷声开口。
宋韶言是他最特殊的病人,也是最凄惨的一个。
他放任自己带入私人感情,就算得罪楚哲也在所不惜。
“收起你那可笑的正义感。”
楚哲一脸阴鸷,仿佛刚才是失神是幻觉,很快又恢复了高高在上。
宋韶言出事是有他的疏忽,但也仅此而已。
何况他们已经离婚了,是她先提的离婚,他也给了她足够多的财产,没有亏待。
就现在,还不声不响冒出个男人为她出头!
徐书亦握紧拳头,忍着胸膛要气到爆裂的沉痛感,回归到最开始的对话。
“请楚先生认领尸体。”
屋内的气氛再度陷入寂然。
徐书亦嘲讽道:“还是你害怕?”
“怕?”楚哲绝不承认自己是怕,他不停说服自己,“宋韶言已经不是我的谁。”
他对她,从来就不是爱,就连最后一点恩义也跟着她的无理取闹而消磨殆尽。
宋韶言已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请楚先生帮忙联系到她的亲人。”
“她是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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