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電影之所以被稱為經典，正因為它經得起反覆推敲，不同的人來看也會有不同的收穫。所以我認為，一部好的電影一定有它的藝術靈魂，而靈魂往往是超越了電影本身的一種存在。作為中國至今唯一一部榮獲金棕櫚獎的《霸王別姬》，其藝術靈魂時至今日，仍然是中國電影的巔峰之一。
1993年1月1日在香港首映，同年5月24日，《霸王別姬》獲得了46屆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獎。上個世紀90年代，那個是敢說敢拍，敢作敢當的電影時代，於出品人徐楓如是，於原著李碧華如是，於導演陳凱歌如是，於主演張國榮亦如是。
時間回到電影中的1924年的北平，小豆子的母親是出身卑微，在這個動亂的年代裡，她自知無法將小豆子撫養成人，便把小豆子送去梨園謀生。師父看了看眼前的小豆子，雖然是男孩子，卻扎著兩個小辮子，模樣清秀可人，只可惜是六指兒，師父怎麼也不肯收他。走投無路的母親狠下心來，用過路小販戧菜刀的切下了小豆子的第六根指頭，鮮血淋漓的小手就這樣跟戲班畫了押。
小豆子不愛說話，只有小石頭從一開始就護著他。戲班裡的訓練確實很痛苦，小豆子被強迫著壓腿，小石頭偷偷幫他卻捱了打。小石頭受罰時，小豆子也第一個衝上去護著他，這個善良的師哥，在小豆子的心裡紮下了根。
師父給大家講戲，講的是《霸王別姬》，小石頭和小豆子都聽得入神，可是一個聽的是英雄氣概，一個聽的是從一而終。小豆子拼命練功，卻還是說不好《思凡》裡"我本是女嬌娥"的戲詞。眼看著師弟不成氣候，小石頭恨鐵不成鋼，拿起師父的菸斗在小豆子嘴裡亂攪一通，在那之後，小豆子終於記住了"我本是女嬌娥"的戲詞。
小豆子和小石頭首次同臺唱《霸王別姬》，是唱給從前宮裡的張公公，這一唱，兩人算是從此出道，小有名氣。清秀的小豆子，被有著畸形性取向的張公公一眼看中。被張公公猥褻後的小豆子，從此徹底混淆了自己的性別，那之後的他雖是男兒郎，心卻已是女嬌娥。
多年之後，京城興起了兩名角兒，程蝶衣和段小樓，兩人表演的《霸王別姬》享譽京城，他們就是當年的小豆子和小石頭。多年來，程蝶衣一直親自為段小樓畫臉，想要陪師哥唱一輩子戲，可是段小樓卻救了妓院的菊仙，並與其訂婚。
程蝶衣知道後，第一次對師哥段小樓發起了脾氣，要求段小樓能和他唱一輩子戲。此時的程蝶衣早已迷戀上了段小樓，可是段小樓不明白，他只想平平凡凡的和菊仙過一生。
程蝶衣心灰意冷轉向了對自己十分欣賞的袁四爺，在四爺的家中發現了當初張公公的劍，他曾答應過將這把劍送給師哥，得到劍後的程蝶衣將劍送給師哥，可是段小樓早就忘記了當初的夢想，程蝶衣失望的走了。
日軍侵華，段小樓惹怒軍官被日軍抓走，程蝶衣知道後隻身前往日軍司令部唱戲，放了段小樓，但是段小樓卻並不領情，兩人的矛盾再次加深。
我們每個人都有內心牽掛的地方，而那個從小嚴厲的師父就是在他們心中這樣的一個存在。直到後來師傅死後，兩人共同領養了當初程蝶衣撿到的孩子小四兒，關係才有所緩和。
1945年日軍投降，國內混戰，由於程蝶衣曾給日軍唱戲落了個漢奸的罪名，最後因為國民黨高官的賞識程蝶衣才得以釋放。程蝶衣讓小四兒把佩劍交給了段小樓，兩人才徹底冰釋前嫌。
共產黨來了，程蝶衣和段小樓的生活終於是平穩了，小四兒走上了革命的道路，日子就這樣過著。本以為一切苦難都結束了，但是小四逐漸長大，開始反抗起師父程蝶衣，覺得這個時代不用再像舊社會一樣苦練才能有出路，甚至代替程蝶衣唱起虞姬來。
程蝶衣想求助於段小樓，但是段小樓為了生活再次妥協，程蝶衣傷心欲絕，孤身離去燒掉了所有的戲服。
可能只有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過我們才知道什麼叫絕望吧，程蝶衣和菊仙也是如此。那段時間，四兒要段小樓揭發程蝶衣，段小樓不肯，便和程蝶衣與其它一些唱戲的一起被綁著遊街，在兵威下的段小樓只好無奈的誣衊程蝶衣，程蝶衣再也忍不住了。
多年的委屈在瞬間爆發，將所有的憤怒發洩到菊仙身上，揭發了她曾是妓女，段小樓被逼說不愛菊仙與她劃清界限，菊仙也陷入了絕望，最後上吊自盡。
十一年後，一切都平靜了，程蝶衣和段小樓再次排練《霸王別姬》，在演出場裡。即使這麼多年過去程蝶衣對師哥段小樓感情依舊，但是在師兄的提醒下，程蝶衣想起了自己小時候常背錯的詞："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
這一刻程蝶衣突然明白自己這一輩子錯了,錯在痴了一輩子，錯在瘋魔了一輩子，而那個自己痴迷了一世的男人，終究只是個假項羽罷了。面對現實內心崩潰不敢面對現實的程蝶衣，笑著，拔出了當初送給師哥的劍，揮劍自刎。那個程蝶衣終究成了真虞姬……
縱觀整部電影，程蝶衣是男身女魂，因為長相清秀最後扮演了虞姬的角色，原本這只是人生中的一部戲，但是她卻把自己的戲演繹成了人生。而是什麼讓他一點點成為"女嬌娥"呢？其實是那個年代，生活從小對一個孩子的"閹割"。
由於小時候長相清秀還扎著辮子，有六指所以無法進入梨園。這第六指便是他男性的一個象徵，而母親將他的第六指切下後，是這個世界第一次對他的摧殘，這是一次肉體上的閹割。
而之後的戲詞“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更是一個程蝶衣對自我性別認知改變的一個過程，而將其一直背成“我本是男兒郎，又不是女嬌娥”的小豆子就是在對性別認同反抗的一個過程，即使打罵也沒有改變。直到師哥段小樓用煙槍搗嘴之後，精神防線崩潰，而自己此刻正在扮演一個旦角，精神上開始被"女性化"閹割。
而隨後猝不及防的遭到張公公肉身上的猥褻，徹底錯誤的將自己性別認同為女性，從此不可自拔，並在長大後化妝間裡摟段小樓的腰那一刻，最終標誌著程蝶衣的女性意識完全覺醒，並隨著戲，一生都陷在其中。
張國榮將程蝶衣這個角色展現的淋漓盡致，讓電影有了靈魂，而電影想表達的主題我想每個人有每個人不同的看法，在我看來也許是在理想的幻滅中不斷成全的自我，比如：
小癩子的夢想因為不堪重負的破滅，段小樓的平凡生活因為動盪社會的破滅，菊仙的愛情被程蝶衣揭發的破滅，京戲的信仰被文革摧殘的破滅等等，有時候雖然想著自己成全自己，但大多數的時候都是時勢或他人成全你。
小癩子上吊是成全自己，段小樓的苟活是成全自己，菊仙上吊是成全自己，而程蝶衣最後假戲真做的自刎也是在成全自己。
他們的每個人都是一部戲，戲如人生，人生如戲。程蝶衣的一生是戲痴，活在了戲裡，也死在了戲裡，正如他要揭發的奼紫嫣紅，斷壁頹垣一般，他一生都住在琉璃屋中，在自己的戲裡，外面皆是奼紫嫣紅斷壁頹垣。
小樓依舊當年貌，世間已無程蝶衣。2020年4月1日，是張國榮離開的第17個年頭，粉絲依舊會如往常一樣，去悼念那個一生短暫而絢爛的哥哥。但又有多少人，會去重溫一下這部《霸王別姬》？
27年過去了，霸王別姬一直以9分+雄踞豆瓣評分榜，最新的數據顯示，144萬人為《霸王別姬》打分，其中81%的人打出了五星，得出的數據是118萬人為此片打出五星好評，估計連導演陳凱歌都沒有想過，他會拍出這樣殿堂級的好電影。這部電影，是張國榮一生難以掩蓋的輝煌，也是陳凱歌導演後半生都無法超越的經典。
很久就在策劃寫這篇稿子，終於在4月1日這一天寫出來了。算是對張國榮的一種致敬，希望他在天堂，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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