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對人類的復仇:現代大瘟疫是如何誕生的

一切,還要從一位美國探險家說起。


1881年,亨利·莫頓·史坦利來到了剛果河流域的位置。工業革命和資本主義的興盛,讓歐洲人把觸手伸向了非洲腹地這片從前還無人敢來的雨林。直到19世紀末期,歐洲人才有足夠的技術在這片沼澤叢生、疾病橫流的地方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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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坦利 圖源:new statesman)


資本的發展需要土地。隨著探險家們之後到來的,是列強們的軍艦和軍隊。這是瓜分非洲的時代,地球上最後一片尚未被他們染指的大陸。7個歐洲國家用一條條直線劃定了各自的勢力範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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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歐洲各國在非洲的殖民地)


獲得大部分剛果盆地的是比利時王國,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比利時的國王利奧波德二世。比利時在今天看來可能是一個非常和善的國家,但他們當年在剛果殖民地的所作所為,甚至讓其他歐洲殖民者都感到不齒:一小撮國王的士兵奴役了成百上千萬的剛果人,強迫勞動、濫殺無辜,剛果因此爆發的饑荒、瘟疫比利時從不理會。在短短20多年的時間裡,剛果人口急劇下降了1500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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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比利時國王與剛果)


對於不聽話的剛果人,比利時士兵會砍去他們的一隻手,這成為了比利時暴行的最好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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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比利時在剛果,乃至全世界留下的,並不只有這些痛苦的回憶。


剛果在比利時的統治下,其自然資源遭到了野蠻的掠奪。比利時人奴役了大量的剛果人,強迫他們從事採礦、橡膠種植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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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橡膠種植,圖源:the Atlantic)


原本生活在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中的剛果人,被像抓壯丁一樣被強迫帶離進行勞動。成年男子們住在集中營一樣糟糕的環境裡面,非常密集地生活著。原有的村落生活被徹底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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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果叢林, 圖源:secrete compass)


在一個個種植園與礦場周圍,一種職業逐漸興起:野味獵人。如此密集的勞工有非常大的蛋白質需求,而他們唯一能找到的蛋白質來源就是附近的野生動物。而歐洲人帶來的獵槍,也讓狩獵野生動物變得非常有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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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野味獵人 圖源:Flikr)


獵人們隨著殖民者建造的公路和鐵路走入了熱帶雨林的深處,即便是在此居住了好幾萬年的當地人也不曾到訪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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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Climate Home News)


疾病學家們推測,在1910年左右,就是一位獵人在捕獵的時候,殺死了一隻感染有SIV病毒(猿猴免疫缺陷病毒)的黑猩猩。在宰殺的過程中,病毒成功跳躍到了獵人的身上。


這就是艾滋病的零號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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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PRN)


從歷史上看,病毒從動物跳躍到人身上是非常常見的,即便是艾滋病這樣非常可怕的病毒,跳躍到人類身上以後大規模蔓延的可能性也不高。在現代化以前的剛果,人們都居住在自給自足的村落裡面,村與村之間只有非常少的交流。


更何況艾滋病需要血液傳播,傳播能力比流感低了一大截。如果這個病毒早50年跳躍到人類身上,它可能完全不會出現在人類的記載之中,連邊角的註釋也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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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CDC)


但這是1910年的剛果殖民地,它已經不再是從前那種自然的狀態,而是被迫融入進了世界經濟體系的一部分。


在密集的男性勞工宿舍裡面,病毒找到了寄生的場所。這些人隨後把病毒帶到了利奧波德城(現金沙薩),這座人口密度超高的殖民城市之中。這是一座1881年才剛剛建立的城市,起初只是一個貿易局點,但它隨後承載著整個剛果盆地資源的出口。橡膠和銅礦隨著河流來到這裡,然後裝上鐵路前往海港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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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wikipedia)


由於傳統的農村生活被打破,男性被掠走,大量的剛果婦女不得不賣淫來求生,而大量的單身男性勞工就成為了她們的最好顧客。這種現象在非洲傳統社會是極不尋常的,但卻成為了殖民地的常態。在最誇張的時候,利奧波德城45%的女性都在從事賣淫行業。


本該自然消失的艾滋病病毒,就在貧民窟的一個個小旅館裡面找到了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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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SkyscraperCity)


但在這個時候,艾滋病還只是一個非常地域化的疾病,侷限在利奧波德城和其周圍地區。接下來的兩個事件,讓艾滋病最終蔓延全球。


其一,是在二戰以後,全世界醫療條件的進步,讓針頭等醫療設備在剛果氾濫開來。這本來是一件好事,但因為欠缺衛生意識,當地人重複使用針頭,不進行有效消毒,使得艾滋病開始通過輸血傳播。艾滋病的這種傳播,後來也在其他發展中國家出現過。


尤其是政府的疫苗接種計劃,給無數剛果人接種了天花。諷刺的是,天花在接下來的幾十年裡真的滅絕,消滅了一種病毒的方法間接導致了另一種病毒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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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Aids map)


其二,相信大家也猜到了,就是現代運輸技術的進步。1910年的剛果已經加入了世界貿易網絡,而到了80年代,世界各地的交流程度可以說翻了好幾番,民航在二戰之後的興起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而艾滋病也終於走出非洲,感染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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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Uniting Aviation)


1981年,美國疾控中心通報了全球第一例艾滋病感染案例。此時距離第一個感染艾滋病的人,可能已經過去了將近80年。


1995年,雞尾酒療法被髮明,延緩了大多數感染者的發病時間,死亡率有所下降。


2020年的今天,全球一共有3790萬名感染者,每年大約有77萬人死於艾滋病。


和新冠疫情一樣,艾滋疫情也是目前世界正在進行的一場大瘟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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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滋病早期的傳染過程清楚地反應出了一個點:艾滋病是世界現代化的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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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Britannica)


在直覺上,我們總是會認為,現代社會創造出了無數的醫學技術,讓我們對病毒、傳染病有了更深的理解,並且也開發出了各種各樣針對病毒的藥物…現代化讓我們有了面對病毒的最強力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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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medium)


但現代化,也的確是艾滋病這樣新型病毒之所以會出現的根本原因。


現代交通技術的發展,讓病毒傳播速度更快,這點大家應該都知道,這裡就不多贅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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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Pinterest)


現代醫學的發展,讓人與人之間的接觸,也比從前要“深入”“廣泛”的多。比如一個重症患者如果需要每天輸血,而血液的來源每天都不一樣的話,一個月下來他身體裡就流淌著好幾十人血液中的微生物。這種廣泛的接觸,在現代以前是無法想象的。再加上針頭重複使用,就造成了艾滋病在很多發展中國家的泛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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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telegraph)


再比如器官移植,把一個人的器官移植到另一個人的身上。如果器官的捐贈者有沒有被發現的疾病,那麼接受器官的人也會被感染。狂犬病現在極少有人傳人的案例,但有器官移植導致人傳人的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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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medical news)


現代醫學也加大了人與動物之間的“深度接觸”,例如胰島素的生產就需要動物。而把動物器官移植到人類身上這樣的跨物種移植,也一直有人研究,並且歷史上已經有不少案例。比如Voronoff這位俄國醫生曾經給男性移植過猴子的睪丸用來壯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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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Voronoff)


在艾滋病的例子中,我們還看到了現代化的其他副產品


工業的發展導致人類需要更多的資源,於是開始向陌生的雨林深處進發。而這些陌生的環境就更有可能寄生著可以感染人類的病毒。就像艾滋病來自叢林深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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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化的發展,導致從前交流不密集的人們現在都生活在密集的居民區內。

在一些剛剛完成城市化的地區,野味仍然有很大市場。在野味集中銷售的地方,各種各樣的動物被關押在一起,血液和各種體液四處混合,在這樣的溫床裡面,病毒就從一種動物跳到另一種動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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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WCS Newsroom)


可以說,從1918年爆發的西班牙流感以來,威脅全世界的不再是從前那種蔓延程度有限的傳染病,而是一種利用了現代化種種現象而更加可怕的傳染病。


它就像大自然對人類現代化的一種反應機制,人類的發展直接導致了這種疫情的出現。


自然有一種恢復平衡的傾向,或許愈演愈烈的傳染病,就是她對人類活動的一種報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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