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房澤宇《夢潛重洋》(四十五)


故事:房澤宇《夢潛重洋》(四十五)

週末愉快!

今天更新房澤宇的長篇小說《夢潛重洋》45話!

【前情提要】

城堡在接近北角山途中,遭到了怪魚的襲擊,漁夫與桑象經歷九死一生才得以逃脫。桑象認為這是詩迷雅帶來的魔鬼軍團。正在這時,詩迷雅真的出現了。


故事:房澤宇《夢潛重洋》(四十五)

| 房澤宇 | 未來事務管理局簽約作者,時裝攝影師。酒醉時披上件黑色幽默,在舞臺上演繹了場荒誕的秀。代表作《向前看》《青石遊夢》。


夢潛重洋

四十五 重逢

(全文約3400字,預計閱讀時間6分鐘。)


海上起風了,海浪變得有些急促,拍打在石頭臺階上發出單調的聲音。

桑象不由自主地站起來,向前邁了一步,又邁了一步,直到站在了臺階的邊緣,雙腳浸溼在那海浪裡。

她是赤裸的,僅從海中探出頭和半個肩膀,頭髮看起來就像沒沾過水一樣,潔白的身體在海面下被水光扭曲成一片片絲綢。她微笑地看著他,自然又甜美的微笑,彷彿被海的精靈親吻過一樣充滿了魅力。

“迷雅……”他說,他發現這是真實的。她來了,她真的來了。

他流下眼淚,看著海中的她,他們對望著。

她在對我笑。

桑象也笑了,煩惱和抑鬱一掃而光,他如沉醉在微風中,盪漾在舒服的海浪裡,與他心中的愛人在龍啟星下對望著。

而後他張開雙臂,想擁抱住她似的,想要讓他的孤獨得以解脫。

而詩迷雅並未迎接他的手。

“你知道我的名字,難道你認識我嗎?”詩迷雅微笑著向他問道。

桑象彷彿被一拳擊中了胸口,他下意識地用胳膊擋住了自己的臉。他這才想起自己長著一張醜陋的臉,一顆沒有皮的頭。詩迷雅已經認不出他了,她可能會覺得他是怪物。

不,他忽然冷靜地想了一想,她認不出的原因不是這個,是因為她已經不是詩迷雅了。

桑象放下了手臂,“你是魔鬼?”他問。

她沒有回答,既沒承認也沒否認,她出神地張望著眼前的城堡,一層層地向上看去。

這時,桑象觀察到,她的皮膚上有一層像膜一樣的東西。

他心中一沉,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他還是難以接受她不是詩迷雅這件事。雖然是她的身體,卻是一具被魔鬼佔據的身體,否則她又怎麼可能在海中這樣遊著呢。

“你討厭機械對嗎?和其它人一樣,你不喜歡機械。”詩迷雅問道。

“我討厭的是控制你的東西,讓它從你身體裡出去!”

“可我們已經融為一體了。”

難道她已經無法再解脫了嗎?他想,或者還只是魔鬼不願離開的藉口罷了。他心中的希望還是沒有完全熄滅,也許她的心只不過被封存了,他能喚醒她,“我是來救你的……”桑象對她說,“讓我幫幫你。”

“我不認識你,也不需要你來救我。我現在很好,我只是想向你打聽個女孩兒,你知道白夏嗎?她在這裡嗎?”

桑象當然知道,可他非常失望。詩迷雅的確無法清醒了,她不認識他,一心想救那個把她變成魔鬼的女孩,她已經完全被魔鬼霸佔了。一副墮落的皮囊,靈魂也毀滅了。他真想運用神力把邪惡之物驅趕出去,可他發現自己身為一個神,卻什麼也做不了。從未發現過有什麼神力,可其它人相信,否則人們也不會擁護他。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怎麼運用罷了。

“她在這兒。”桑象回答,“短髮女孩。你來找她的?”

“就是她。”詩迷雅回答。

“我把她給你,你能給我什麼呢?”

“你在和我交易?”詩迷雅問,隨後,她從海中提起鐮刀,遊向城堡的門,她只是輕輕揮舞一下,便將一片連著晶石炸彈的繩子割斷了。

桑象後退了一步。她可以輕易躲過炸彈,防禦系統對她不起作用。

“等一下!”他說,“她被關起來了,有很多人看守,如果你硬闖進去可能會給她帶來傷害,不然這樣吧,我想個辦法把她帶過來,你只需要在這兒等我。”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你一定要相信我,中樹想要你的命,而我想要保護你。”

“中樹?”詩迷雅警覺起來,“他也在這兒?”

“在,是他在看守著……總之,請相信我,你終有一天會知道我是在幫你的,迷雅,相信我這一次。”

詩迷雅好像回味到了什麼似的,“你……是西角城的人?”

“對,我從小生活在那兒。我認識你,我願意幫你,雖然可能需要點時間,但這對白夏和你都是最好的選擇。”

詩迷雅顯出猶豫的神色,但聽著桑象那苦苦哀求的語氣,她還是點了點頭。

“既然這樣。”詩迷雅說,“如果你二十分鐘後沒再出現,那我就自己去尋找她了。”

桑象用力地點了點頭,“謝謝你,迷雅,謝謝你相信我。”他回頭便向樓梯衝去,從未跑得這樣快過,一直跑到了四樓。他感覺自己的臉紅紅的,這當然是幻覺,因為他的臉上沒有皮膚。但心跳的速度給了他這樣的感覺,他太激動了,有萬千萬語想對詩迷雅傾訴,可現在不是時候。此時的詩迷雅是一隻魔鬼。他停了一下,魔鬼從哪來?他想,他曾根本不相信這世界上有神和魔鬼,為什麼此時的自己已經堅信不移了呢?是啊……他想道,是因為自己變成了神,因為人們說他是神,所以也有了魔鬼。沒錯,他想,既然他是存在的,那魔鬼一定也存在,人們不會說謊,他就是神明,他現在所做的便是救贖。

他堅定著這個信念,一直跑到白夏的房間門外,那裡站著兩名看守,見到他後小心地向他彎腰祈福。

“給我讓開!”他命令道,“讓我進去!”

可那兩人就擋著他,雖然是驚慌的表情,卻誰也不敢讓步,“桑象大人……大副說你不能進去。”

“混蛋!你們應該聽我的,為什麼聽他的?誰是你們的神!”桑象向門推去,還是被他們擋了回來。

“不行,桑象大人。”他們為難地說,“是為了您的安全,大副說你接觸那女人時會精神崩潰,你忘了?當時是我們把您架出來的,這女人能影響到您的神智,現在您也可能是被她誘惑來的。”

“放屁!”桑象失態地罵了起來,可他越是這樣,那兩人越加深信不疑。他們的神大人的確不能靠近這女人,現在神智又出現問題了。

桑象沒有那兩人的力氣大,雖然他拼了命想把白夏帶出來,可就是進不去。他所剩的時間不多了,一時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他心亂如麻,在發現無法帶走白夏之後,只好下到二樓,一直到盡頭的駕駛室門外。

他想再讓中樹為他想想辦法,可一打開門他就閉上了嘴,不光中樹在,漁夫也在這兒。

他們好像正在聊天,看到桑象進來後,漁夫問他來做什麼。

“找到你想做的事了嗎?”

“是……”桑象說,他知道漁夫不會放過詩迷雅的,所以沒有提這件事。

“我……我想見白夏。”桑象說,“我只是想問問她還知道什麼。”

“她?你把上次的事情全忘了?”

“這次我絕對不會了,我只是想問她……”

“你什麼也問不到。”漁夫說,“她已完全空白了。”

桑象吞了下口水。

“桑象,做你要做的事情。”

是那張椅子在說話,是中樹,他真的變成椅子了,頭骨顯然已經融化,只有他的腦子還突出著,上面的血管在皮膚下一脹一縮。

中樹,桑象看著他詭異的樣子詫異起來,他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接受這一切的。中樹為什麼會變成椅子?是汙染,他想了起來,對,霧汙染了他。桑象看了一眼自己粘噠噠的手指,他想起來了。

想起一些呈現出來的碎片,全是破碎的,只有詩迷雅那條線是清晰的。

“我們快到北角山了。”漁夫對他說,“如果你沒有其它事可做,可以先把之前的威脅解決掉。”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匕首。

“有人要去天國了。”漁夫繼續說,“他在地下室懺悔得足夠久了。”

桑象拾起這把刀,“你讓我獻祭馬革本的靈魂?”

“他的靈魂早已不在了,你所做的是解脫他的痛苦。”

“我明白了。”桑象拿著刀離開了這兒,他一直走下地下室,找到那間房間,打開牢門,站在那奄奄一息的男人前面。馬革本還吊在那兒,頭垂著,雖然有兩天沒吃飯了,但他的肌肉還是分明的。

桑象提著刀,看著這昔日的人。這位威武的漢子現在只有一口氣提著,他看到了桑象的腳,於是抬起了一點頭,又看到了桑象手中的刀。他停了一會兒,露出一個不明意義的微笑,隨後他板住了臉。“你動手吧。”他堅定地說。

那小小的匕首在桑象手中變得無比沉重。他把匕首拿起來,而馬革本不理會地低下頭去。他在他面前是那麼弱小,可他還是貼近他,隨後抱住了他,頭抵在他的肩膀上哭泣。

“對不起。”他哭著說,“幫幫我。”

城堡在繼續前進,馬革本身上的繩子被割斷了。

寧靜的夜晚是孤獨的,人們在入睡時將疑惑和苦惱短暫忘去,又會在噩夢中清醒過來。很久沒有聽到鳥的叫聲了,連人語聲也越來越少。

他們被拖入房間。這城堡變得死寂般消沉,走廊空曠曠的,繁榮走向了蕭條。但海浪從未停息過,天上的雲也從未放慢腳步,北角山在重霧之外顯得越加高大,死亡城堡帶著厄運向它衝去。

而人們還是在悄然被他們的信仰所弒,換回的聲音只有一個,不能回頭也無法回頭了。

古老的城堡在漆黑與寧靜中前行,海中的潔白的影子一直在跟著它。這曾是她的家,可這時它成了敵人的巢穴,她只能徘徊著等待,望著那每日都曾開啟的門,等著它再次打開。

她終於等到了。

那扇門開了,就像黑暗中開了一盞燈,讓人渴望看見黑暗中到底有什麼。

它對著無垠的大海、對著龍啟星、對著北角山、對著詩迷雅,敞開了自己。

桑象從那裡走了出來,滿臉憂傷地看著她。而這憂傷只有他自己才感覺得到,那句話也在他心中盪漾,無法回頭了。

詩迷雅邊遊著邊向他擺了擺手。她真的很美,比他心中想象得還美,不知等魔鬼離去後是否她還是這樣美。或許更美了,他這樣想著。

他手伸向門內,扯出了一條胳膊,接著,他把她拉了出來。

白夏呆呆地站在臺階上,面對向大海。

桑象又拿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白夏的喉嚨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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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圖 | 電影《海王》(2018)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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