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
一旁的皇后扶了扶頭上的一支鳳釵,似笑非笑道:“安兒啊,你不許我動宋芝薇分毫,卻對她妹妹這般不留情。本宮還想著,這丫頭嘴這麼硬,把舌頭拔了才幹脆。
你這一頓鞭子打下去,姑娘家家的落得一身傷不說,命都只剩半條了,倒是讓本宮不好再罰了。”
沈安的眉頭微微皺了皺眉,只是淡淡道:“母后,比起芝薇,宋常豐更疼這個宋芝雙。您又何苦一定要與芝薇為難呢?”
皇后依舊是笑:“可是,我把住了宋芝薇,才能把住你呀!安兒,若你同母後是一條心,母后也斷然不會為難你,可惜呀,兒大不由娘!”
說罷,皇后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又接著道:“對了,昨兒個夜裡,宋家大小姐自你府裡回去後便暈倒了,據御醫來報,說是中了毒。不知你可知道了?”
沈安眼神一動,緊張道:“母后!芝薇她是無辜的!”
皇后輕笑了一聲:“安兒,本宮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呢?當然了,你也不會去害宋家小姐。下毒之人,當然是宋芝雙了!你說,對嗎?”
“對!”沈安的語氣,極是隱忍。
……
是夜,皎潔的月亮掛在枝頭,晃出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宋芝雙的房門被人輕輕推開,房裡點了一盞燈,她趴在床上,不知是睡過去了,還是因為疼痛而暈了過去。
沈安輕手輕腳地走上前,看她後背傷痕累累,他不禁眼眶酸澀。
拉開背上輕掩的衣衫,他的眸子裡閃出一道水光。兀自從懷裡掏了一隻精緻的小藥瓶,仔細的為她上藥。
“若是你姐姐嫁過來,何至於讓你吃這些苦?你這人,性子倔,脾氣偏偏也不好,母后手段狠辣,又得父皇偏寵,你怎是對手?”知道她聽不到,沈安只是低聲呢喃道。
一夜睡醒,背上有些涼颼颼的,倒是沒那麼痛了,想來是挽月已經給自己上了藥。
好在她是從小長在北境,自幼跟著父兄習武,身子骨比長安那些嬌滴滴的世家貴女要好上許多,五十鞭子,也只是些皮外傷而已。
“挽月。”宋芝雙趴在床上,輕輕喚了一聲。
門應聲而開,只是她循著門口望去,進來的卻不是挽月,而是沈安。
沈安的臉色晦暗,一雙陰鶩的眸子緊緊盯著她。
“宋芝雙!你好狠的心啊,竟下毒暗害你長姐!”
姐姐中毒了?宋芝雙心下一跳,忙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拉住了沈安的衣角:“你說什麼!姐姐她如何會中毒?”
沈安滿臉怒氣,死死捏住她的手腕:“你何苦在這裡裝蒜!毒不就是你下的嗎?你嫉妒芝薇。所以下此毒手!”
姐姐一向與人為善,斷然不會有什麼仇家,若說真想下手的,便只有皇后娘娘了。
那日賜酒不成,皇后定是又暗地裡做了什麼手腳害得姐姐中了毒。
想到這裡,宋芝雙幾乎是脫口而出:“分明就是皇后……”
可話還沒說出口,沈安便厲聲喝道:“你可知無憑無據攀咬皇后是何罪過!你別忘了,如今宋常豐遠在北境,可顧不得你!”
宋芝雙心下一凜,是啊,她沒有證據指證皇后,若是這話傳了出去,自己倒是沒什麼,可斷不能連累了宋家和兄長啊。
“既是如此,你認定我下毒,何不將我送進大牢?何必多費口舌!”宋芝雙心中憤恨,可是她壓根無法為自己辯解,也不能為自己辯解。
哪怕有證據,她這般貿然行事,也只會為自己和宋家招來殺身之禍,便只得隱忍下來。
沈安眼神黯淡,似是無奈,也是不忍,卻仍冷聲道:“你以為你沒有留下證據本王就奈何不了你嗎?刑部大牢去不得,那你就上萬佛寺為自己贖罪!若是芝薇有什麼事,本王就讓你生不如死!”
上萬佛寺贖罪!宋芝雙知道,萬佛寺在極壽山頂,上萬佛寺之人皆要自山腳一路跪拜叩首上去,才能為自己求一柱洗罪香。
“我宋芝雙自問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如何需要贖罪?若我不去,你又奈我何?”
沈安的聲音寒徹人心,一字一句,只道:“你若不去,你欺君代嫁之事,本王必定追究到底!此事可大可小,你去是不去?”
古往今來,都是罪大惡極之人才會一路跪上萬佛寺求香。
如今,自己心愛的男子卻將她視作萬惡之徒,竟生生逼她跪上萬佛寺!當真是好,好得很啊!
當初皇后求了皇上要將姐姐指婚給沈安,可姐姐與言候家的公子兩情相悅,本是天作之合,姐姐寧死不願負了言公子。她無法眼見一道聖旨害了姐姐一生,便自願代姐姐出嫁,本想著沈安對她情深義重,只要沈安不追究,此事陛下絕對不會過多怪罪,可不曾想竟是如今境遇。
“好,如你所願,我去。”看似輕巧的三個字,卻將心底最後的溫柔打碎。
……
“王妃呢?”遍尋不見身影,沈安決定詢問身邊僕從。
“王妃今個一大早便啟程出發前往萬佛寺了”僕從恭敬的回答。
他突然愣住,然後府內一片寂靜。
“罷了!”
許久之後,府內的侍從們隱約聽見這麼一聲嘆息。
……
鞭傷未好,秋寒深重。
偏生今日還是陰暗天色,指不定什麼時候便會下雨。
宋芝雙愣愣的抬眼看了一眼天空,再低頭,青硬的石板在腳下鋪出一條曲折蜿蜒的佛道,道上經筒竹板都刻了佛經,用紅繩掛在竹竿石欄上邊。遠遠看去,竟還有些恢弘之感。
她面上毫無波瀾,曾經眼眸裡盛起的星亮秋水,如今也幽幽無光。
她苦笑一聲,緩緩跪下,叩了一個頭。
身後皇后身邊的嬤嬤在一旁死死盯著她。
“望佛祖保佑姐姐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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