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憶來到上海後,跟著母親住進了淮海中路的一條新式里弄,在這裡生活了19年。
“這條弄堂有前後兩排房子,總共是十幢。”
對面的弄堂是一幢三層樓的紅磚樓房,一共八個門洞,住戶雜亂。
弄堂的前面正對著淮海中路。淮海路原名寶昌路,後又改名為霞飛路。上世紀20年代,霞飛路上有百貨店、服裝店、皮貨行、食品店、咖啡館等等,特別是以咖啡館為主力的餐飲業,數量之多,環境之雅,設施之舒適,堪稱上海之最。
中西商業文化的融合,使霞飛路成了一條幽靜典雅、生意興隆的道路,成為近現代海派商業文化的一枝奇葩。王安憶的家是淮海路最繁華的那一段,弄堂左右分佈著上海最有名的食品店、西餐館和服裝商店,代表著上海最高水平的飲食和服裝潮流。
弄堂附近還有鼎鼎有名的國泰電影院和錦江飯店。弄堂對面的思南路,兩旁佈滿樣式歐化的鄉村別墅式的住宅,包括上世紀30年代集中建造的被稱為“義品村”的二三十幢英國鄉村式別墅。可以說,王安憶一進入上海,就置身於上海這繁華都市的心臟部位,從她記事起,她所接觸的即是上海都市日常生活的物質精華。
在王安憶的記憶裡,淮海路及其附近的思南路上,經常可以看到這樣的摩登男女,“他們穿扮得很講究,頭上抹著髮蠟,褲縫筆直,女的化著鮮豔的晚妝,風度優雅”,出入淮海路那些華麗雅緻並且昂貴的消費場所,“似乎去趕赴上個世紀的約”。
“弄前的淮海路上有著一些著名的西餐社,‘寶大’,‘復興園’”,‘復興園’在夏季有露天餐廳,在後門外的一片空地上,桌上點著蠟燭。”情調頗為旖旎。
在上世紀60年代,一般的市民家庭除了果腹已沒有餘錢再去那樣的地方享受,但是那裡依然聚集著不少“相同階層的”經濟水準也旗鼓相當的衣冠楚楚的摩登男女,矜持、優雅而從容地細嚼慢嚥。
這使吃西餐這件事已經超脫出了“吃”的生理意義,而成為一種“儀式”——關乎地位、修養等等因素的儀式。這類儀式性的行為還包括看電影。電影自從在上海問世之後,一直深受上海市民的喜愛,尤其是對未來充滿幻想女學生。
王安憶家附近有兩家電影院,靠近錦江飯店的是國泰電影院,相反方向的是淮海電影院。
“國泰電影院在1949年以前,是一家專放外國原版片的電影院。在那時,它就有冷氣設施。它有著華麗的門廳,大理石鋪地,懸掛著電影明星的裝了鏡框的大照片。”
而
“淮海電影院就要嘈雜多了,它的門廳很淺,檢票口離馬路一步之遙,看電影時可聽見馬路上的汽車聲和人聲。門廳裡也懸掛了明星的照片,可那些照片似有些過時的.”
這個電影院沒有冷氣,放的電影又都是戰鬥片一類。相比之下,哪個豪華,哪個平民化,自是不言而喻。少年時代的安憶,已經知道,“去‘國泰’看電影,則使我們感覺良好。我們寧可多花些錢,去國泰電影院。”
這兩家電影院的區別在於放的是什麼電影,這就決定了它們各自代表了兩種不同階層的市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