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高宗掌權路上的“一記重錘”——苗劉明受之變

苗劉兵變,又稱劉苗之變、明受之變,是建炎三年(1129年)由苗傅和劉正彥發動,誅殺宋高宗趙構寵幸的權臣及宦官以清君側,並逼迫宋高宗將皇位禪讓給三歲的皇太子趙旉的兵變。兵變消息傳出後,苗、劉二人沒有采取進一步的措施,各地將領紛紛採取勤王平亂的立場出兵鎮壓,苗傅和劉正彥見局勢失去控制,連忙奉宋高宗復辟,最後兩人被打敗,在建康被寸斬。

宋高宗掌權路上的“一記重錘”——苗劉明受之變

背景

建炎元年(1127年),宋徽宗趙佶第九子趙構響應國家抗金情緒,即位於宋金前線的應天府(宋朝南京,今河南商丘,非今江蘇省南京市),史稱宋高宗。

趙構即位以來,寵幸宣政使、金州觀察使、入內侍省押班康履等宦官,他們驕奢作亂,引起許多人的不滿。向德軍節度使王淵受高宗寵幸、與宦官勾結而節節高升,當上御營使司都統制及籤書樞密院事,聚斂錢財,搜刮民脂民膏。建炎三年(1129年)二月金兵進攻時,他慌忙建議從應天府逃到揚州再到鎮江的高宗逃到杭州(名義上是巡視),他本人負責斷後,卻把戰船拿來運送自己的財寶,致使數萬宋兵及戰馬失陷敵營,當時老百姓便耳語相傳“船上的財寶都是王淵在平定陳通時,濫殺富人搜刮而來的”。而行軍過程中,康履等宦官作威作福,強佔民宅。隨軍的苗傅憤恨不平地說:“陛下顛沛流離至此,那些人居然還敢如此。”手下張逵也激怒軍士:“若能殺死王淵及那群宦官,則大家都可以過好日子,朝廷又怎麼會加罪於我們呢?”

這時只有苗傅的軍隊護衛在杭州的高宗,韓世忠、張俊、楊沂中、劉光世等都分守其他要害,為政變提供了良好的條件。

王淵的過錯本應受到嚴厲處罰,但因他交結宦官,高宗只免了他樞密使的職位,沒有作其他嚴厲的處分,激起許多軍官及士大夫的不滿。扈從統制、武功大夫、鼎州團練使苗傅自負其家族功勞很大,不滿王淵扶搖直上;武功大夫、威州刺史劉正彥雖是王淵提拔的,卻也不滿王淵徵召他的士兵,兩人都不滿王淵和宦官的作威作福,便在軍中散播不滿的情緒,由於軍中大多是華北人,也厭惡宦官,因此二人得到了很多人的響應。苗傅與幕僚中大夫王世修及王鈞甫、張逵、馬柔吉率領的“赤心軍”議定,先殺了王淵,再除去宦官。苗傅告知王淵臨安縣境有盜賊,希望王淵同意他出動部隊。

這時,宦官康履的侍從得到密報,有一張疑似欲兵變造反的文書,上頭有“統制官田押,統制官金押”的押字字眼,“田”就是“苗”,“金”就是“劉”的代號,康履密報高宗,高宗要他找來宰相朱勝非,並使他通知王淵,康履表示,苗傅等人近來聚集在天竺寺附近,現在終於知道了他們的企圖,並告知王淵苗、劉所謂“郊外有賊”是讓士兵出外的藉口,於是當晚王淵埋伏了五百精兵在天竺寺外,城中驚慌,居民皆閉門不敢出入。

宋高宗掌權路上的“一記重錘”——苗劉明受之變

兵變

隔天,苗傅和劉正彥在城北橋下埋伏兵士,等王淵退朝時,將其拖下馬,劉正彥將其親手殺死,隨後包圍了康履的住處,大肆捕殺宦官,並掛著王淵的首級,率軍進圍皇宮,兵臨城下,這時高宗也慢慢得悉叛亂的消息,守宮門的中軍統制吳湛和叛軍私通,引導苗傅的手下進城,高喊“苗傅不負國,只為天下除害。”知杭州事康允之帶著百官,請宋高宗到城樓上安定軍民,否則無法停止叛亂。高宗登上城樓,憑欄問苗傅帶兵造反的原因,苗傅見了高宗,仍然山呼下拜,隨即厲聲指責高宗信任宦官,結交宦官就可獲得高位,汪伯彥、黃潛善昏庸誤國卻尚未流放,王淵遇敵時不能有效抵抗,卻因結交康履而得到樞密的高位,自己立功不少,卻僅官至遙郡團練使,並表示已經殺了王淵,並捕殺了在外的宦官,脅迫高宗殺了康履、藍珪、曾擇三個最親近的宦官以謝三軍,高宗回答,若宦官有過錯可將他們流放海島,並隨即任命苗傅為承宣使及御營使司都統制,劉正彥為觀察使及御營使司副都統制,希望政變就此平息。但是叛軍並未退去,苗傅還高喊如果他只想升官,只要連絡宦官就好了,何必來此?高宗詢問身邊近臣的意見,主管兩浙西路安撫使司機宜文字時希孟說災禍是由宦官造成的,若不把宦官全殺了就無法平息,高宗下不了手,軍器監葉宗諤說:“陛下何必珍惜康履?”高宗只好用竹籃將康履垂吊下城交給叛軍,馬上遭到叛軍腰斬。苗、劉等又在城下喊道:“陛下的地位來路不正,以後如果欽宗歸來,將何以自處?”

高宗派宰相朱勝非下城和叛軍談判,苗傅等請求隆祐太后來垂簾聽政以及與金國議和,高宗只好答應,下詔請隆祐太后垂簾聽政,苗、劉二人聽詔竟拒絕下拜,進一步要求高宗退位,策立年僅三歲的皇子魏國公趙旉為帝,張逵還引用《孟子》“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說法,要求今日之事應以社稷百姓為重,並表示已有宋徽宗的先例。群臣議論紛紛,有的支持高宗接受退位的條件,有的大力斥責叛軍,當時天氣寒冷,高宗坐在城樓沒有被褥的竹椅上,派人去請太后時,就立楹一側而不就坐,百官請他上坐,他則表示“我已經不配坐這個座位了”。

不久,隆祐太后前來,不願登樓,希望直接出城安撫叛軍,百官皆認為此舉危險,擔心叛軍挾持太后,朱勝非獨力排眾議,說明叛軍必不敢如此,反而可藉此看出他們的企圖。於是太后乘轎出城,苗、劉下拜說:“百姓無辜,生靈塗炭,希望太后出來穩定局面。”太后緩頰:“道君皇帝(徽宗)任用蔡京、王黼等奸臣,隨意更改祖宗法度,童貫又妄圖與金聯合滅遼國,才造成了今日的局面,跟今上皇帝有什麼關係?當今皇帝神聖孝明,只是被汪伯彥、黃潛善所貽誤,現在兩人也都被放逐了,兩位統制難道不知道?”苗傅強硬地說:“我們已經討論好了,不可猶豫。”太后說:“既然如此,那我和當今聖上一同執政。”苗傅卻堅持要廢掉高宗,策立幼子趙旉,太后表示就算是承平之時,以一婦人和幼子也難以執政,更何況當時正值與金國的戰爭,苗傅等則軟硬兼施,先是說如果太后不從,他們要當場解衣就戮,後來又威脅三軍可能生變,並要求在場的宰相朱勝非表達意見,朱勝非無法回答,正好高宗派顏岐前來,奏太后說:“陛下已經同意了叛軍的條件,請太后下詔。”太后仍不願意,苗傅等則更加猖狂,脅迫太后趕緊決定,言語更加不客氣。

高宗禪位

宋高宗掌權路上的“一記重錘”——苗劉明受之變

宋高宗像

高宗知道事已無法挽回,只好同意禪讓君位,朱勝非在一旁哭泣說自己身為宰相應下樓大罵叛軍且欲以死謝罪,高宗退卻左右說:“且看事情如何發展,如果失敗再死也不遲”。於是命令朱勝非向苗傅宣佈讓位的條件,一是要像對禪位的宋徽宗一樣對待讓位的高宗,供奉需豐厚;二是讓位之後事情要聽太后及即位的幼君處置;三是下詔完畢後就和部隊回到營區;四是約束軍士,不可搶掠縱火、騷擾百姓。苗傅答應,高宗隨即下詔遜位,令兵部侍郎李邴起草詔書,表示“自即位以來,強敵欺凌到了淮河,都是為了朕而來,朕不忍生靈塗炭,宣佈退位,朕有長子,在東宮培育德性,可即皇帝位,並恭請隆祐太后一起聽政。希望能消弭這天大的事變,撫慰人心,敵國知道了,能休兵和好。”高宗派朱勝非下城宣讀詔書,苗傅手下王鈞甫對朱勝非說:“苗、劉二人忠心有餘而學問不足”。宣詔完畢,叛軍即退去,喧鬧於市集並大叫“天下太平了!”杭州知州恐怕叛軍乘勢屠殺百姓,出城慰撫。

當天高宗就前往顯忠寺。隔天太后垂簾聽政,大赦,尊遜位的高宗為“睿聖仁孝皇帝”,並將顯忠寺改名為睿聖宮,只保留宦官十五人,其餘都編遣解散,苗傅等還派人前往探查,擔心高宗多留內侍。

平亂

苗傅和劉正彥當政後,立即與金人講和,並想要改元及遷都金陵,太后和朱勝非擔心若兩件事都不答應會惹惱苗傅,只好答應改年號為明受,並以金陵靠近江北難以防禦金兵為由婉拒遷都。朱勝非知道苗、劉見識短淺,不難對付,便周旋於叛軍和太后之間,迷惑苗傅,使自己取得了單獨面見太后的權利,又試圖策反苗傅的手下王世修、王鈞甫等。苗傅掌權後不久,貶宦官曾擇、藍珪到嶺南,並派殺手在半路上斬殺曾擇。又企圖以所部士兵代替禁軍守衛睿聖宮,甚至想劫持高宗到南方,都被張澄、朱勝非巧妙地阻止。

幾天後,駐防平江的張浚接到大赦的命令,知道情勢有變並通知駐守吳江的張俊起兵會合。駐防江寧的呂頤浩也得到消息,和部屬討論後確定為兵變,當即決定討伐,一方面派遣使者回杭州安撫叛軍,一方面寫信通知張浚和劉光世政變消息。

張浚當即在平江起兵,約劉光世和呂頤浩率兵到此會合,同時派馮轓到杭州勸苗、劉讓高宗復位,迷惑叛軍,也派遣從杭州逃出來的保義郎甄援到劉光世、韓世忠軍中宣傳起兵的消息。韓世忠和張俊也先後率兵至平江,聽候張浚調遣。張浚得到部屬要斷吳江橋反叛的密報,派韓世忠率部進至秀州阻止。苗傅得到消息後,打算扣押韓世忠的妻子梁氏及兒子為人質,朱勝非表示只要派這兩人到平江安撫韓世忠,事情就可解決,苗傅竟答應了他的建議。朱勝非不禁私自暗喜苗傅的愚蠢。

馮轓回到平江後,張浚再度派他到杭州和苗、劉等聲明大義,苗傅曾聽說張浚已經集結重兵,但不相信,這時才驚覺已經遭到討伐,詔貶張浚為黃州團練副使、郴州安置,御史中丞鄭瑴上書為張浚開脫,又遣人密報張浚放慢行軍速度,使叛軍自行垮臺。

叛軍派苗瑀和馬柔吉率赤心軍及王淵舊部駐紮臨平抵擋勤王軍,馮轓也入城內和苗傅商議,苗傅要拘留他,張浚得知後便偽造了一封書信給馮轓,內容是表述苗、劉是忠於朝廷的,且故意被苗傅攔截下來,苗傅看了張浚給馮轓的信後,信以為真,便放了馮轓。

隔天,張浚得到了被貶的消息,隨即和劉光世、張俊、韓世忠聯名傳檄天下勤王,從平江大舉出發聲討苗、劉。

宋高宗掌權路上的“一記重錘”——苗劉明受之變

高宗復位

苗、劉聞訊大為驚恐,被迫接受朱勝非和馮轓的提議,率百官奏請高宗復辟。高宗還宮後,詔尊太后為隆祐皇太后,恢復苗傅策立的幼君趙旉為太子,且故意任命苗傅為淮西制置使,劉正彥為淮西制置副使,將他們引出朝廷,隔天下詔恢復年號建炎。苗、劉二人要求高宗賜予免死的鐵券,免於追究他們政變的責任。當天,勤王軍到達叛軍駐紮的臨平,韓世忠率前鋒力戰,大破叛軍苗翊與馬柔吉,挺進北關。苗、劉二人率精銳兩千人,拿著高宗所敕賜鐵券,逃出杭州,同時命令手下縱火,但天降大雨,火不能起。

有學者稱高宗知道兩人學識不豐,在鐵券上寫著“除大逆外,餘皆不論”,苗、劉不察,以為安全了。此事史無記載,乃後人附會之說。太后與高宗居叛軍之中,朝不保夕,為了安撫苗、劉,兩賜鐵券,手詔韓世忠稱許苗、劉,甚至與苗、劉盟誓。高宗不至於此時在鐵券上另書文字,使苗、劉生疑。

後續

勤王軍劉光世、張浚、韓世忠、張俊、呂頤浩等入城,高宗握住韓世忠的手痛哭,並請求他除掉看守宮門、私通叛軍的吳湛,韓世忠隨即上前,裝作要和吳湛談話,折其中指將他逮捕,詔斬於市。高宗也下詔表示只追究苗傅、劉正彥、王鈞甫、馬柔吉、張逵等的責任,其他軍官士兵皆不追究,於是赤心軍背叛苗傅,王鈞甫想率軍投降,但其部下張翼等七人斬了王鈞甫、馬柔吉投降。王世修則是接受審判後斬於市。

苗傅、劉正彥兩人率軍逃亡,侵犯許多郡縣。劉正彥在浦城乘勝追擊官軍時被韓世忠擒獲,苗翊為部下所擒來獻,張逵率殘兵敗降遁入崇安,也被韓世忠派軍追而殺之。

苗傅則變更姓名為商人,與愛將張政逃至建陽,為土豪承節郎詹標察覺而逗留數日,張政自知不免,遂向詹標告發,詹標告知南劍州同巡檢呂熙,呂熙告知福建路提點刑獄公事林杞,林懼怕張政分功,與熙合謀,使護兵殺張政於崇善境上,將苗傅交於韓世忠。於是韓世忠宣佈班師,俘苗傅、劉正彥、苗翊三人以獻,兩人在建康府被棄市,寸斬。劉正彥在行刑時還大罵苗傅不用自己的計策,因而失敗。

高宗封賞平亂功臣,升呂頤浩特遷宣奉大夫,守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御營使;升李邴為守尚書右丞;封韓世忠為少保、武勝、昭慶軍兩鎮節度使,御書“忠勇”讚揚其忠心,另外封其夫人梁氏為護國夫人。武將兼兩鎮節度使及功臣之妻受封賞皆始於此張浚則自請前往川陝一帶防守,被封為宣撫處置使。

另外,高宗追贈王淵開府儀同三司,追康履“榮節”諡號。韓世忠因在卑微時曾受王淵賞識,此時知恩圖報安葬了王淵,為他料理身後事。

宋高宗掌權路上的“一記重錘”——苗劉明受之變

影響

宋高宗與之前的宋朝皇帝一樣,本來就十分懼怕地方武力和將領擁兵坐大,這次的政變成了他心中揮之不去的陰影,使他終其一生都不再信任武將。他頻繁調度將領,達到“兵不識將,將不識兵”的目的,使南宋重文輕武的情形加劇。苗傅拿“徽欽”二帝仍在北方來質疑高宗皇位的正統性,以此為主要理由要求高宗退位,加深了高宗對軍人專權及失去皇位的恐懼,但因局勢不穩及金兵的威脅下,高宗仍需要武將以對抗金兵的威脅,主戰派及主和派在朝中形成均勢,直至定都杭州及高宗任用秦檜為止。

此兵變對高宗日後阻攔岳飛北伐、殺岳飛、與金朝達成紹興和議,偏安江南以保持半壁江山有一定程度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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