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夢，煙在指尖，巷口的一抹旗袍，微醺中似曾相逢......於我而言，不過是電影裡的舊時光，遙遠到無法觸及。
在僅有的一點孩童時光記憶裡，只有模糊了的曾祖母的模樣，一雙纏過足的小腳，一把檀木梳子，還算真切。這是距離我最遙遠的時光，又是真實到可以觸摸的夢境。她出生在民國亂世，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飽經風霜，才知世事無常。晚年，一盞青燈，與佛相伴。
聽長輩說，爺爺年輕的時候常去戲院聽說書，如果天色陰暗，下起了小雨，奶奶便會放下手頭的細活，拿著傘和雨鞋，跑去戲院，等候在外。
在民國的浮華亂世中，大部分女子骨子裡因循著相夫教子，低眉順目，她們沒有絕代風華，更不是人間四月天，但她們蕙質蘭心、百折不回，心裡有國，肩上有家。
湖州南潯的一戶名門望族裡，就有這樣一個女人，隻手撐起整個家，這人便是張石銘的母親桂太夫人。那時候靠著天時地利人和，湖州南潯的商人們靠經營絲綢發家，小小的南潯鎮，富可敵國，更有“四象八牛七十二噸金黃狗”之說，來分等級形容資產豐厚的家族，四象即指最有錢最有名望的四大家族，而張家便是其中之一。
張石銘是獨生子，父親去世較早，全靠母親把持家業。爺爺甚是心疼孫子，便分給他很多可以錢生錢的家產，為“南號”。他的堂弟張靜江家為“東號”。他參加過公車上書，又酷愛收藏古籍、金石碑刻和奇石，可並不親手經營家業，全靠母親和管家。他的母親桂太夫人，每星期都會有私人牙醫，從上海專程趕來南潯，給她看牙齒。每每聊到上海的近況，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牙醫說，“哎呀，上海的地皮是年年漲呀。”這一說，桂太夫人放心裡去了，便用手上的現銀去上海買了地皮，在福州路、西藏路、雲南路等地都買了不少地皮，果真年年漲價，收益頗豐。
後來，張家索性請了風水先生，專程去了趟上海看地皮。風水先生來回看了一圈，竟指了指洋涇浜旁邊的垃圾山，說那兒好，可買下。那裡是市民放垃圾的地方，自然不比其他地皮貴，所以桂太夫人花較少的錢就買下了垃圾山。
後來，英法租界商議決定，把兩個租界中間的河洋涇浜填平，建成愛多亞路，誰也沒想到，這正是如今車流如織的延安東路。那麼問題來了，填河築路需要大量土方，從何而來？當然就近原則，張家的垃圾山就是不二之選！工部局便又要花錢去買張家垃圾山的土。因此，南潯一直就流傳著一句話“張家的垃圾也值錢”，說的便是如此。後來桂太夫人便把西藏南路、延安東路交叉口的地皮租給了黃楚九，建起了“上海大世界”。
一位從清代走來的女性，雖然在封建制度的包裹下前行，卻在風雲變幻的民國時期，隻手撐起家族的命運。沒有丈夫的依靠，她依然果敢剛毅、眼光長遠且睿智、並且樂善好施。這讓我想起了《那年花開月正圓》裡的少奶奶周瑩，不過現實裡的故事總是循規蹈矩，大家族的女人們大多還是出生於名門。
湖州是一座和上海息息相關的的小城，尤其在奇人輩出、風雲變幻的民國時期，一個家族之中，女子無法金戈戎馬 ，但是她們的格局和思想，無形之中影響著家族的每一個人。其實那個年代，大部分的女人們並沒有那麼多的風花雪月，也沒有曠世痴戀，多的是被命運左右，循規蹈矩。當年往事已成雲煙，看盡塵世滄桑，就像我的曾祖母，老來一盞青燈，與佛相伴，如此而已。
閱讀更多 百坦百坦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