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默深刻媲美《一九八四》,霍華德·雅各布森長篇小說《J》出版

近日,布克獎得主、英國猶太裔作家霍華德·雅各布森(Howard Jacobson)的長篇小說《J》由世紀文景出版。該小說入圍2014年布克獎的決選名單,英格蘭詩人、艾略特詩歌獎及前瞻詩歌獎得主約翰·伯恩賽德(John Burnside)曾在《衛報》撰文,將其與喬治·奧威爾的《一九八四》和阿道司·赫胥黎的《美麗新世界》相提並論。

幽默深刻媲美《一九八四》,霍华德·雅各布森长篇小说《J》出版

未來世界的隱憂

《J》故事設定的背景是未來一個海邊小村莊魯本港,在經歷了一場大屠殺式的災難後,官方抹去了書本記載,通過“以實瑪利行動”迫使人們改名換姓,消除對個人、宗族和歷史的清晰記憶,人們僅僅在口耳相傳中,用含混不清、模稜兩可的“出事假設出過事”來指代那場屠殺。

這是一個表面仁愛的社會:人們不停地道歉,卻不知道自己為何道歉。官方從未明令禁止其不喜歡的官方從未明令禁止其不喜歡的書籍和音樂,它們僅僅是自動消失或不再演奏了。大眾文化取代了嚴肅的審美趣味,人們閱讀成功學、烹飪書和羅曼史,情歌代替爵士樂,風景畫代替表現人物情感的肖像畫。人們生活在大屠殺留下的恐懼感和虛無感裡,喪失溫情,彼此仇視。

凱文·柯恩一貫在村子中獨來獨往、格格不入。小時候父親曾和他玩過一個遊戲,只要講出一個J開頭的詞語,就要用兩根手指壓住嘴唇——一種禁忌的象徵。凱文心懷對歷史的混亂和負疚感,對周遭一切神經質般地敏感,總是以為有人要窺視他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遷居此地的愛琳·所羅門斯。

一種莫名的惶恐感佔據著凱文的身心:歷史的謎團若隱若現、家族的經歷模糊難辨、背後似乎總是有一雙眼睛、他和愛琳的邂逅也像是人為促成……村裡接連發生命案,令凱文的困境越來越深。在暗中監視他的藝術教授眼裡、在持陰謀論的警長眼裡、在一些更加隱蔽的力量眼裡,凱文的危險係數越來越高。而歷史的真相也慢慢在凱文和愛琳身後家族的線索中浮出水面。

“J”是書中從未明確提及的“猶太人(Jews)”首字母,具有強烈的指向性,但也不限於這一含義。當“爵士樂(Jazz)”成為禁忌之詞,它象徵在苦難和歷史被遺忘的時代,大眾文化取代了嚴肅的審美趣味,人們在虛無中靠流行、平庸的文化麻痺心靈;當男主角最後為擺脫被操縱的命運,不惜從懸崖上縱身一躍(Jump),“J”也成為重塑個體權利和尊嚴的反抗途徑。小說精準再現了現代生活種種詭異的陷阱和困境:被監視的恐懼、被人追逐的恐慌感、大眾文化對心靈的麻痺、種族主義、不公平的國際政治現實等等,具有深刻的內涵。

歷史悲觀主義

小說人物典型的猶太人姓氏、對族群特徵的描寫、與史實暗合的重大事件無不暗示,如影隨形的“出事”最直接的指涉是歷史上對猶太人的迫害。同時,小說多處提及人類歷史上重大的人道災難事件,從神聖羅馬帝國對新教徒的屠殺到索姆河戰役,暴力無處不在,而暴力之後,人們只會一遍遍地在歷史虛無主義中墮落:有人認為受害者罪有應得,有人從陰謀論出發認為災難根本就是子虛烏有,有人認為不必糾纏於過去……在這些群像中,一方面,迴避真相、迴避嚴肅的討論成為社會普遍的心理共識,另一方面,表面上的彬彬有禮無法遮蓋人性深處被壓抑的暴力傾向,最終歷史只能一遍遍地重蹈覆轍。

小說並未簡單地將災難歸咎於某種意識形態或現代技術,而在更普遍的意義上探索了暴力的形成機制,以及暴力和人性的複雜關係。

雅各布森認為,小說家有責任講述對未來的悲觀預期。他曾在接受《衛報》專訪時談到,“我從沒見過樂觀的知識分子,我總是覺得自己像是《舊約》或古希臘神話中的預言家,恨不得跑到大街上去警告人們即將到來的危險……有人總是勸我別那麼悲觀,或者說文化總是這樣的,是的,誠然如此,但一個作家的工作就是將它指出來。”

幽默深刻媲美《一九八四》,霍华德·雅各布森长篇小说《J》出版

英國猶太裔作家霍華德·雅各布森(Howard Jacobson)

“猶太裔的簡·奧斯汀”

雅各布森1942年出生於英國曼徹斯特,曾在悉尼大學、劍橋大學等擔任教職,2010年憑藉《芬克勒問題》獲得布克獎。

雅各布森的寫作風格睿智幽默,自詡“猶太裔的簡·奧斯汀”。他認為,戲劇文學和嚴肅小說的之間並沒有涇渭分明的界限,笑話實際上是一種智性理解行為。他曾在接受BBC專訪時表示,“世界上最棒的笑話是猶太人講述或關於猶太人的,我們能這樣做,是因為我們知道,生活本身是有趣的,猶太人的歷史就是這樣告訴你的,儘管在災難之後我們會發現社會的病態,對未來抱有悲觀的預期,但依然有笑話瀰漫其中。所以,成為猶太人就註定要講笑話,成為猶太作家就註定要書寫帶有笑聲的故事。”

實際上,與簡·奧斯汀在日常題材中呈現的風趣活潑不同,雅各布森的幽默映現在黑色荒涼的背景下,帶有更強烈的智性遊戲特徵。正如布克獎評委會主席評論《芬克勒問題》“充滿了睿智與幽默、憂傷與感性。它使人大笑,但卻是在黑暗中大笑”。

《J》的主題龐大而沉重,雅各布森的幽默也更加冷峻而深邃,複雜隱晦的長句充滿了思辨色彩,這些元素決定了,閱讀《J》並非一件易事。正如在平庸的流行文化氾濫的未來世界,主角凱文·柯恩是一個“過於嚴肅的男人”,處處顯得格格不入,《J》恐怕也是一部“過於嚴肅的作品”。這種嚴肅是稀缺的,正如伯恩賽德所說,“J》巧妙折射出我們時代的生活方式特徵:從無止盡的流行文化商品程式化生產到美化消費狂熱,從迴避嚴肅事物到系統性侵犯個人隱私。”正是這種嚴肅可以觸及當下生活的某些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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