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編譯自美國海軍學會會刊《Proceedings》2020年第2期。2018年4月，美海軍第八航母打擊群——“杜魯門”號航母打擊群赴歐洲和地中海執行定期部署任務。部署主要分為兩個階段。第一階段，與摩洛哥、意大利、法國等國進行聯合訓練，並在波羅的海參加北約“波羅的海行動-2018”聯合演習。主要艦艇返回諾福克港休整後進入第二階段。先與加拿大海軍舉行聯合港口防禦演習，後在北海與英國聯合演練，隨後進入挪威海和北極地區，參加北約“三叉戟接點2018”聯合軍演，並實施自1991年以來美海軍首次在北極地區的作戰部署。這種部署方式不僅考驗部隊的動態部署能力，也考驗了航母打擊群在北極地區的作戰能力，同時也是對跨地區合作伙伴、聯合部署的一種挑戰。作為行動指揮官，本文作者認為，指揮官應推動制定超越平時的訓練手冊，精密制定行動計劃，嚴格持續風險評估。此外，持續的動態部署和快速變化的惡劣環境對作戰指揮和後勤保障形成了巨大挑戰，美海軍必須切實提高非美國港口後勤保障的敏捷性、靈活性和高效性。航母打擊群在未來作戰部署中，必須繼續提高訓練複雜度和戰術精細度，並持續保持先進裝備的對敵優勢。美海軍應根據前期部署總結出來的經驗教訓有針對性地改進和創新，這種動態部署將在未來作戰中取得更大成功。
“杜魯門”號航母打擊群2018年4月的戰鬥部署為美國海軍提供了大量經驗教訓，海軍艦隊進而更新了“動態部署”概念。
2018年4月11日，美海軍“杜魯門”號航母打擊群（第八航母打擊群）從母港弗吉尼亞州諾福克海軍基地出發，前往歐洲和地中海執行定期部署任務。打擊群除“杜魯門”號航母（CVN-75）外，還包括編隊旗艦“提康德羅加”級導彈巡洋艦“諾曼底”號（CG-60），第28驅逐艦中隊的導彈驅逐艦“阿利伯克”號（DDG-51）、“巴克利”號（DDG-84）、“法拉格特”號（DDG-99）、“謝爾曼”號（DDG-98），德國海軍“薩克森”級護衛艦“黑森”號（F221），並搭載第一艦載機聯隊。整個打擊群共約6500名官兵。
特朗普不久前發表聲明，宣佈將於近期針對敘利亞所謂的化武攻擊採取“回應措施”，與此同時，華盛頓及其盟友指責大馬士革應對化武襲擊負責。在此背景下美第八航母打擊群進行了海外部署，以支持北約盟國、歐洲和非洲夥伴國以及美國在歐洲和非洲的國家安全利益。
當第八航母打擊群駛離諾福克海軍基地時，艦員們預計可能和第五、第六艦隊的常規部署時間7個月相似。但不到一個月後，打擊群發現自己正在驗證時任國防部長詹姆斯·馬蒂斯的承諾，即美國武裝力量將通過動態部署實現“在戰略上可預測、但在作戰上不可預測”。
因此，第八航母打擊群的計劃安排發生了根本變化。為保證作戰安全，該打擊群甚至對預定行動的信息發佈進行了極力封鎖。三個月後，打擊群大部分艦艇返回母港進行為期五週的補給休整，然後奔赴北大西洋，參加北約“三叉戟接點2018”聯合軍演，並實施自1991年以來美海軍首次在北極圈北部持續的航母打擊群作戰部署任務。
這種獨特的部署方式不僅考驗部隊的動態部署能力，也考驗了現代航母打擊群在北極地區的作戰能力和侷限性，同時也是對跨地區合作伙伴、聯合部署的一種挑戰。在面對迅速變化的任務和天氣時，打擊群在作戰計劃擬製和風險評估方面表現出了高度的靈活性和敏捷性。然而，岸上支援難以隨計劃改變進行快速應對。後勤保障乏力笨拙，且不太適合當時的天氣狀況。管理程序過於僵化，與實時狀態不符，只適用於保障獨立部署的驅逐艦，完全不滿足航母打擊群作戰部署需求。
隨著美海軍重新關注大國競爭，未來的勝利需要艦隊領導認真研究第八航母打擊群的部署問題，制定最佳方案，發現並解決存在的問題。這項工作應在其他打擊群作戰試驗前完成。政策、技術、艦船設計、戰術、方法、程序等都必須經過檢驗與更新，以確保下一個航母打擊群可以隨時使用並投入戰鬥。
何謂“動態部署”
2018年，美國國防部發布的第三版《國家防務戰略》指出，目前美國國家安全的首要問題是國家間的戰略競爭。該戰略針對大國競爭設計了“動態部署”的作戰概念，反映出美國戰略優先事項，並動態地使用部隊來阻止全球競爭者和地區侵略者。
動態部署又稱“動態力量部署”，具有戰略可預測性，但在具體作戰行動上無法預測，且充滿變數。動態部署將更靈活地利用現有力量積極塑造戰略環境，同時保持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並確保長期戰鬥準備。美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喬·鄧福德將軍2018年4月在國會中擴展了動態部署的概念，將其概括為三個關鍵特徵：不可預測性、敏捷性和主動部署。聯合部隊的動態部署將給對方決策者帶來不可預測性。動態的部隊使美軍擁有更多主動性強、可擴展的選擇，並快速部署新出現的需求，同時保持應對突發事件的準備。美軍應抓住競爭對手毫無準備、質疑部署目的和意圖這些良機，迫使他們改變作戰或戰略考量。
快速學習
2018年7月，第六艦隊命令“杜魯門”號航母、“諾曼底”號巡洋艦、“阿利伯克”號驅逐艦和“謝爾曼”號驅逐艦返回諾福克港。這些艦艇計劃在北大西洋極具挑戰性的作戰環境中參加高端兩棲演習——北約“三叉戟接點2018”聯合軍演。該演習於2018年10月25-11月7日在挪威及北極圈地區舉行。來自31個國家（包括29個北約成員國和芬蘭、瑞典2個非北約成員國）、超過5萬人參加了此次軍演。這是北約自冷戰結束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聯合軍演，也是北約戰略調整、加強北極地區威懾的一個重要標誌。
第八航母打擊群主要艦艇返航後，在最好設施的全力保障下，進行了為期一個月的部署中期維修和訓練。一些工作非常順利，如對“諾曼底”號巡洋艦、“阿利伯克”號和“謝爾曼”號驅逐艦進行附加維護和修理。第一艦載機聯隊針對第六艦隊可能佈置的空地攻擊任務，量身打造了訓練計劃，4個F/A-18E/F“超級大黃蜂”中隊提前升級了機載作戰軟件。然而，一些非正常需求，如在短時間內增加資源配備和改變優先事項，則暴露出了岸上基礎設施保障能力和靈活性存在的缺陷，以及繁瑣的管理程序。換言之，有些制度已不適應動態部署所對應的類戰爭狀態。
除了訓練和維護外，部署中期休整還可對作戰計劃進行再次聚焦，但前期部署人員不參加這項工作。為了解在挪威海作戰的相關情況，第八航母打擊群向海軍作戰發展司令部、海軍歷史與遺產司令部、信息戰社區、海軍分析中心等單位尋求指導和信息情報提供。期間，所有人員回顧了海軍分析中心的相關研究，內容包括：上世紀80年代挪威韋斯特峽灣作戰、前美國海軍部長約翰·雷曼所著《海洋冒險：在海洋贏得冷戰》、海軍中將亨利·馬斯廷1986年所著《第二艦隊作戰指南》。此外，“杜魯門”號航母艦長尼古拉斯·迪耶納上校還接觸了一些海軍航空兵老飛行員。通過借鑑以往的經驗教訓，該打擊群為第二階段行動部署制定了周密計劃。
2018年的部署，標誌著戰略重心迴歸為傳統的海上控制——即力量投送、前沿存在以及保護通信和商業航道。第八航母打擊群擁有豐富的波斯灣海戰和阿富汗空戰經驗，已適應了極端天氣條件、薄弱後勤保障和動態機動作戰的嚴峻挑戰。從冷戰中總結出的經驗教訓對其有所幫助，但當前航母打擊群的編成、技術和需求同時也對其提出了新的考驗。
打擊群在有爭議海域的行動頻率將越來越高。儘管過去的經驗教訓是一個重要起點，但今天，若想在海上作戰中取勝，海軍必須學會快速系統地學習並吸取新的經驗教訓。所有這些將從“杜魯門”航母打擊群開始做起。
風險評估
惡劣天氣嚴重影響了打擊群的計劃週期。颶風、高海況和大風挑戰著執行力，使得時間週期異常緊張——不超過72小時。再多的計劃和預先研究也掩蓋不了這樣一個事實，在50多萬平方英里範圍內，歷史平均水平掩蓋了極端情況：今天海面風平浪靜，明天海浪就可能20英尺，因此平均10英尺這一數據不能說明什麼問題。三天前的天氣預報是沒有什麼幫助的。動態天氣——海況、湧浪、大風，需要進行快速決策，並且這些因素對風險評估將產生不利影響，特別是對作戰、人員傷亡以及艦艇飛機損害的影響。作戰指揮官需要的氣象專家，應對天氣有深入理解，並能利用局地和區域氣象知識提供高質量的數據分析。
與此同時，作戰門檻也必須是動態的，指揮官應以此指導下屬熟練應對這一情況。例如眾所周知的氣象航線，是報據較準確的短、中期和有效的長期海洋環境預報，結合船舶性能、裝載特點、技術條件、航行任務及其他特殊要求等因素．為橫跨大洋的船舶選擇推薦的最佳天氣航線，也稱“最佳航線”。其首次頒佈於1995年，並於2009年為驅逐艦進行了更新。它從設計上規避了風險，其目的是防止對艦艇、裝備和人員的損害。指揮人員往往認為這一作戰門檻是不可逾越的紅線，但這些門檻已經過時，放在北極地區已無法滿足作戰要求，應對其修訂和更新。
直升機飛行手冊必須明確說明超限飛行的風險利弊，以幫助指揮官做出正確決策。俯仰、橫向以及風的限制應重新修訂和更新。海軍應改進機械設計和相關係統，例如需要改進“著艦輔助、固定與牽引系統”，確保艦載直升機在惡劣環境下的安全起降。此外，還應對固定翼飛機和航母飛行甲板限制條件進行更多測試，提升改進相關性能指標。指揮官必須權衡極端天氣飛機升空與摧毀高價值目標之間的利弊風險，還須定期召開作戰會議，對計劃做出評估並創造性地解決問題。
即使北極氣候適宜作戰，也不太可能是好天氣。飛行員、艦艇駕駛員和艦麵人員都在竭盡全力工作。指揮官必須保持警惕，認真應對這種環境，並相信艦長和飛行指揮官會在天氣條件超限時取消行動。當水面護航編隊分佈在一個廣闊區域，通信線路暢通，並且因天氣原因快速改變計劃時，指揮顯得尤為重要。試想，在航母艦橋上，你不可能完全瞭解40英里外在颶風或北極風暴中的驅逐艦的情況。
與和平時期訓練相比，在惡劣天氣條件下指揮一支部隊作戰需要更大的風險承受力。在和平時期形成的艦船、飛機和人員的限制條件，在惡劣天氣下將無法作戰。但作戰不同於訓練，指揮官應推動制定超越平時的訓練手冊，精密制定行動計劃，嚴格持續風險評估，力爭將極端天氣條件下的作戰行動風險降至最低。為了在北極地區日益嚴酷的條件下繼續安全地行動，第八航母打擊群不斷評估大風和高海況對水面艦艇作戰的影響。隨著船員應對惡劣環境日趨成熟，行動門檻逐漸調整，在某些情況下已超過了以前公佈的行動準則。
聯合演練
“杜魯門”航母打擊群部署的第一階段是支持美國在敘利亞的行動，德國“黑森”號護衛艦參加了此階段行動，其他相關夥伴國也參加了訓練和演習，並接待了貴賓參觀。第八航母打擊群與摩洛哥進行了綜合水面艦艇和打擊演習，與意大利空軍在亞得里亞海進行了訓練，並從亞得里亞海飛往波羅的海參加北約“波羅的海行動-2018”聯合軍演。其他部分艦艇飛機參加了法國的防空演習、反潛訓練和法國防空周活動。
“波羅的海行動-2018”聯合軍演於6月1日開始，持續到15日，共有來自22個國家的5000餘人、42艘艦艇、1艘潛艇以及60架飛機參加，這是該演習自1971年首次舉辦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也是“波羅的海行動”有史以來首次有美國航母參加的一次。
第一階段行動結束後，打擊群主要艦艇返回諾福克港進行中期部署調整。休整後，進入第二階段部署，並對地理環境、作戰內容及夥伴國進行了拓展。在北方司令部指揮下，打擊群作戰部署於大西洋城附近的升空飛行開始，與加拿大皇家海軍“哈利法克斯”號護衛艦舉行了聯合港口防禦演習。返回歐洲後，打擊群在北海與英國進行聯合演練，然後進入北極圈以北的挪威海。
“三叉戟接點”軍演的內容主要包括向遠征打擊群提供空中支援，並與挪威軍隊進行合成演練。空中聯隊臨時從挪威安德內斯調派兩架MH-60S直升機，以最大程度縮短超視距搜索救援的響應時間。挪威“海爾達爾”號護衛艦和“風暴”號、“斯卡德”號輕型護衛艦加入打擊群參加訓練和演練，並協助通過挪威西北部長達96英里的內海——韋斯特峽灣，以躲避這一地區冬季的強風和高海況。同時，打擊群的部分行動在東地中海同時展開，從而收穫了真正意義上分佈式海上行動的第一手經驗。
持續行動
動態部署和快速變化的環境對後勤保障產生了巨大影響。如果沒有提前數月的計劃，海上持續行動將變得異常艱難，而與盟國和夥伴國的牢固關係也變得更為重要。
海軍必須提高非美國港口後勤保障的敏捷性、靈活性和高效性。經過30年的實踐，海軍可以快速有效地將維修零部件、食物和補給從諾福克運送到波斯灣。儘管夥伴國提供了極大幫助，但向北極地區運送物資卻仍然非常困難。給位於挪威海的驅逐艦運送零部件，在到達挪威或英國之前，無法運至地中海的樞紐。補給艦必須做到能在作戰區域附近的港口、並且在敵方的槍林彈雨和惡劣天氣下進行補給，而不是在數千英里外。
港口和機場必須縮短與作戰區域距離，並配套建設基礎設施，以滿足航母打擊群的物資保障需求。艦艇需要敏捷的航行維修流程和設施，以便在非美國港口進行快速有效的維修。因此，必須首先建立法規制度，促進快速物資轉運，特別是維修零部件，並且必須足夠靈活以適應隨時改變的行動計劃。
後勤保障部隊的運輸問題對海上持續行動至關重要，特別是在惡劣環境下。修訂後的最佳航線必須包括後勤保障部隊的運輸。在未來艦艇建造採購計劃中，必須考慮後勤保障在航母打擊群作戰中的關鍵作用，後勤保障艦艇的使用條件必須與作戰艦艇相同。這些問題目前都尚未得到解決。後勤保障艦艇也應該配備垂直補給設施，而無需打擊群艦艇提供。這些艦艇給打擊群加油和補給時，必須做到把降級和干擾減到最小。為何有此需求？主要是由於當作戰艦艇進行補給時，海軍便失去了制海權。
戰備之路
航母打擊群從部署地返回時，必須像出發時一樣做好作戰準備。專業知識技能和複雜的協調關係，都需要持續使用以增強肌肉記憶。在沒有訓練機會、靶場設施以及高水平合作伙伴的情況下，部隊的熟練程度和戰術優勢會在部署過程中下降。在高強度和高技術條件下的戰備訓練，必須要求嚴苛而持續。
航母打擊群在未來作戰部署中，必須繼續提高訓練複雜度和戰術精細度，並持續保持先進通信和武器系統的對敵優勢。第八航母打擊群通過組織水面作戰演練、訓練和海上安全行動實現了這些目標。第一艦載機聯隊在對葡萄牙和英國的港口訪問期間，建立了岸上訓練分隊，與夥伴國共同訓練。由於時間所限無法進行多國演習或使用靶場，作戰指揮官組織開展了部分任務訓練。第六艦隊指揮官給第八航母打擊群提供了時間、主動權和參與聯合訓練的優先保障。與盟國和夥伴國的良好關係將在短期內繼續創造出良好的合作機會。但未來的動態部署還需要加強戰略領導，在作戰人員和艦隊指揮官層面分別制定打擊群的作戰計劃和足夠靈活的管理制度，以適應快速變化的作戰和後勤保障節奏。
如果海軍根據這些經驗教訓有針對性地加以改進和創新，這種具有長時間作戰、通信、保持的部署方式將在未來作戰中取得更大成功。美國海軍必須在北極地區（以及其他自冷戰以來未曾涉足過的任何地方）開展例行行動，以便指揮官積累經驗和增長學識。第八航母打擊群的動態部署僅僅是試驗的開始，如果未來部署不以這些經驗教訓為基礎，我們將會發現，可能我們自己正在被作戰所試驗。
閱讀更多 明日情報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