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塑造了科學怪人,還寫下全球瘟疫留下的最後一人


她塑造了科學怪人,還寫下全球瘟疫留下的最後一人

她塑造了科學怪人,還寫下全球瘟疫留下的最後一人

1840年,英國皇家學院展出了Richard Rothwell所繪製的《瑪麗·雪萊畫像》,並配以珀西·雪萊的詩,稱她是“愛與光明之子”。 來自wiki

2017年是被譽為“科幻小說之母”瑪麗·雪萊誕辰220週年,當年9月份,一部同名傳記片也於多倫多電影節首映,以紀念這位傳奇女性的卓越文學貢獻。

從電影本身而言,只能說拍得中規中矩,基本上圍繞著瑪麗和珀西之間的愛情故事展開,以及她如何撰寫出《弗蘭肯斯坦》的過程。這當中瑪麗遇見了幾個重要人物,如與珀西·雪萊齊名的另一位浪漫主義詩人喬治·拜倫,以及後被認為是吸血鬼小說鼻祖的約翰·波里道利,他一度擔任拜倫的私人醫生。瑪麗的父親是著名政治哲學家、現代無政府主義哲學的先行者威廉·戈德溫,而瑪麗的母親,那個未曾出現在電影中卻一直影響著她的隱藏角色,則是女權主義哲學家瑪麗·沃斯通克拉夫特。這些人的碰撞都是濃墨重彩的歷史逸事,細品之間,讓人神往於那個時代的群星閃耀。

《弗蘭肯斯坦》創作於1818年,所以接下來的2018年,紀念其問世200週年的文章和活動也比比皆是。說到這部又名《科學怪人》的科幻開山之作,大概也是無人不曉。小說中,一位名叫維克多·弗蘭肯斯坦的生物學家親手創造了一個用屍體拼接而成並獲得生命力的怪物,也目睹了怪物所帶來的危害,他選擇與之對決卻並未成功,最後含恨離開人間。

瑪麗·雪萊筆下集恐怖、懸疑、幻想為一體的故事被認為是對科學發展中不可控面的悲情預言,怪物也成了技術反噬人類社會的某種象徵,他所帶來的倫理與哲學思考整整影響了接下來的兩個世紀,並將繼續長久存在下去。人們也將其創造者的名稱賦予他,弗蘭肯斯坦。

但大多數人可能不知道的是,瑪麗一生寫就的傑作,絕不僅僅是這一本,她留給後世的著述有十多本,包括另外數本長篇以及一些詩歌、遊記和散文,其中最為重要的就有近些年來被評論家廣泛討論的《最後一人》(The Last 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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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個時期不同版本的The Last Man封面


《最後一人》被認為是英文世界第一部啟示錄小說,於1826年首次出版。法文同名小說、讓·巴蒂斯特·庫辛·德·格蘭維爾(Jean-Baptiste Cousin de Grainville)以敘事詩形式所撰寫的Le Dernier Homme雖然於1805年就已出版,但從完成度和藝術成就來說,顯然都是瑪麗·雪萊的作品要超出許多。有趣的是,書中所設定的時間和我們今天較為接近,敘述開始於

2073年。21世紀將盡,但人類卻已經看不到22世紀的太陽昇起,因為一場席捲全球的瘟疫。對照我們眼下的恐懼,還真有幾分貼切。

儘管從這幾個月陸續在亞洲和歐洲造成嚴重疫情的新冠病毒本身毒性而言,還不足以造成人類整體滅絕的後果,但這次事件無疑給出了一個信號:世界性的流行病是我們未來生存的最大威脅。從2009年至今,十年時間裡,世衛組織已經六次啟動了國際公共衛生緊急事件,埃博拉、寨卡、流感、SARS……而在非洲和亞洲的叢林之中,野生動物身上還有無數等待機會撲向人間的未知病毒。

回到小說中來,和《弗蘭肯斯坦》一樣,《最後一人》也有一位中心敘述者,萊昂內爾·維尼,他出身於一個貧窮貴族之家,並在兒時就遭到了父親的拋棄。他有一位朋友,是英格蘭已故的最後一位國王的兒子溫莎伯爵阿德里安,其人生性和善,擁護共和制,而他的母親卻希望利用兒子來複闢君主制。還有一位主要人物雷蒙德勳爵

,曾是阿德里安的情敵,後來又成為了萊昂內爾的妹夫,野心勃勃的他因投身希臘和土耳其之間的戰爭而贏得了聲譽。

2092年,雷蒙德和萊昂內爾在進攻君士坦丁堡時聽到了瘟疫的傳聞,它發端於尼羅河畔,此前已經傳到了亞洲。雷蒙德很快就像一位女巫預言家所說那樣,因土耳其人的伏擊而被殺,萊昂內爾退回英格蘭,發現整個美洲和歐洲都籠罩在了瘟疫陰影之下,英格蘭很快也變得不再安全。而其他各種災難紛至沓來,黑色的太陽出現在天上,風暴潮席捲各地海灣。他和一群貴族朋友不得不從一個地方逃到另一個地方,試圖躲避這種不知起源也沒有治療方法的大流行病,陸續流亡法國、瑞士、米蘭,甚至試圖穿越亞得里亞海,然而海上突發的風暴終於殺死了萊昂內爾最後的幾個同伴,等他游到了拉文納的岸邊時,已經成了這世界上唯一剩下的活著的人,時間是2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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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麗·雪萊在前言中寫道,1818年,她在那不勒斯附近的洞穴裡發現了一本由庫馬女預言家寫在樹葉上的預言文集,《最後一人》便是她將其中的文字編輯而成。這個陳述頗有一種文學上慣用的假託手法,真偽難以再去分辨,不過書問世之後收到的反饋卻是不太好,被評論家一通亂批,說它“病態”、“令人作嘔”、“愚蠢的殘忍”,成為她最被詬病的小說。

然而瑪麗始終堅持這是自己最喜歡的作品之一。某種意義上,這本小說對她而言有著自傳一般的色彩,萊昂內爾身上投射的是她本人,阿德里安便代表珀西,而雷蒙德顯然就是病死於希臘的拜倫。這本書動筆於1824年,正是拜倫去世的那年,而雪萊更是兩年前就已經因海難身亡,瑪麗用這種方式來紀念這些對她而言最重要的人們的死去,也對他們所代表的浪漫主義政治理想提出了質疑。

《最後一人》出版後沉寂多年,一直到1965年

才再版,並不斷引起當代評論家的注意。在對它進行重新審視和挖掘之後,文學界開始為其中豐富的指涉所驚歎。才華橫溢的作者,調用了古典神話的框架,來講述了一個探討自我、性別、階級、種族、宗教和國籍的反烏托邦故事,展現了維多利亞時期人們的政治生活與思想生活,而瘟疫,才是其中真正的主角。

伊利諾大學香檳分校的英語學者Jessica Mercado曾在《生態批評的新方向》(New Directions in Ecocriticism)2010年秋季刊上發表了一篇論文,名為《“這是我們所知道的世界末日,我感覺很好”:瑪麗·雪萊中瘟疫的歷史前身》,指出,這本小說可以被理解為一種新的生態史學文本,它關注的是流行病的詳細知識以及流行病所造成的破壞。生活在19世紀早期的瑪麗用這種方式,解讀並想象了1817年至1823年席捲亞洲的霍亂疫情,這是這種病的第一次世界範圍大流行(一共有六次)。

1817年8月,霍亂從印度加爾各答附近的傑索裡開始肆虐,次年到達斯里蘭卡,繼而沿著印度北部邊境(即今天的阿 富汗)到達緬甸和泰國,又被從海上帶到蘇門答臘、爪哇和中國,到了1822年 ,它通過陸路到達了東西伯利亞和日本、菲律賓和東南亞大陸。 然後去了非洲,到達位於巴士拉的波斯灣源頭。 俄羅斯南部的阿斯利康地區也受到了影響,最終遏制其勢頭的是1823-1824 年嚴寒的冬季,這才沒有波及裡海以外的地區。不僅如此,書中所描述的無名瘟疫還揉合了

黃熱病、斑疹傷寒、鼠疫等中世紀以來其他流行病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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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7-1822,霍亂在亞歐一些國家流行,造成了大量死亡


瘟疫首次出現大概是在這本書進行到三分之一的部分,經過長足的鋪墊,它悄無聲息地來到了戰場。

“人類的敵人在六月初就開始在尼羅河岸邊升起它的蛇頭;亞洲的部分地區,通常不受這種疾病的影響,但也受到了感染。它已經在君士坦丁堡了;但是,鑑於這座城市每年都經歷一次類似的探訪,那些聲稱這次死人更多的呼聲也不怎麼受到關注,通常在炎熱的幾個月裡都會有些慣例犧牲品。”

隨著疫情加重,歐亞交界處的君士坦丁堡陷落,無動於衷很快變成了恐慌。

“但是他們告訴我們神正在咒詛這裡,凡冒險進入牆內的,就會被傳染上瘟疫。 該疾病已在色雷斯和馬其頓蔓延,現在,由於擔心即將到來的感染的毒性,一條警戒線已經在色薩利的邊境拉起,嚴格的隔離也開始執行。 ”

一開始,身處歐洲大陸以外的主人公們還只是抱著觀望態度,做著知識分子式的探討。

“這個消息把我們對天堂的憧憬帶回到眼下地球上上演的痛苦和不幸。我們談到了去年在世界各地發生的瘟疫所造成的破壞; 以及它第二次探訪的可怕後果。我們討論了預防感染的最佳方法,並討論了在受感染的大城市——比如說倫敦——保持健康和活動的最佳方法。”

當然他們也隱隱帶著焦慮,預感到這份僥倖的平靜也許很快就會被打破。

“英格蘭仍然安全。法國、德國、意大利和西班牙擋在我們和瘟疫之間,就像一堵沒有缺口的牆。我們的船隻確實是顛在了風口浪尖,就像格列佛是布羅比迪涅格人的玩具一樣。”

果不其然,

“初夏時節,我們開始感到,在遙遠的國度裡所發生的災難,比我們起初所料想的要嚴重得多。基多被地震摧毀。墨西哥因風暴、瘟疫和饑荒的聯合影響而成為一片廢墟。移民潮淹沒了歐洲西部;我們的島成了成千上萬人的避難所。”

這時候政策制定者也已經手足無措,在瘟疫面前,他們的無能暴露無餘。

“貿易被迫中止,因為我們和美國、印度、埃及和希臘之間無法進行通常的貨物交換。我們正常的生活秩序也突然被打斷了。我們的保護者及其黨羽們企圖掩蓋這一事實,但徒勞無功; 日復一日,他安排了一段時間來討論有關世襲等級和特權的新法律,但徒勞無功; 他試圖把惡疾說成是片面的、暫時的,但徒勞無功。這些災難發生在許多人的心中,通過各種商業渠道,

完全滲透到社會各個階層。”

閱讀這本小說的過程中,我一次次被瑪麗·雪萊淵博的學識和天才的能力所折服,她是如此準確地刻畫了在如此災難面前人類的 心理與反應 ,對照今天的我們來看,也幾乎一般無異。或許因為太真實而難以被接受,導致它在長達一個世紀的時間裡都遭到冷落。

《最後一人》於1928年被改編為無聲電影《地球上最後一個男人》,變成了一個搞笑題材,設定為地球上出現了一種只有男性會得的病,叫做masculitis,唯一沒有病死的男人發現自己將不得不活在一個女人統治的世界。2008年又有一部小成本製作,聲稱是向瑪麗·雪萊致敬,這裡面的病毒來自西伯利亞一座廢棄的前蘇聯生物武器實驗室,有66天潛伏期,能在被發現之前最大限度地滲透到人群,並且死亡率超過98%。剩下的2%倖存者遭受不同程度的失明、身體變形、不育和瘋狂,並且面臨飢餓的威脅,他們開始自相殘殺。而其中的主角萊昂內爾·維尼,因為與眾不同的免疫力,依然保持強壯,最終成為唯一活下來的人。

她塑造了科學怪人,還寫下全球瘟疫留下的最後一人

References:

https://en.wikipedia.org/wiki/Mary_Shelley

https://en.wikipedia.org/wiki/The_Last_Man

https://www.ideals.illinois.edu/bitstream/handle/2142/25241/mercado_jessica_markup3.html

https://www.smithsonianmag.com/smart-news/author-frankenstein-also-wrote-post-apocalyptic-plague-novel-180964641

https://www.britannica.com/science/cholera/Cholera-through-history

https://www.questia.com/library/journal/1G1-146631297/read-your-fall-the-signs-of-plague-in-the-last

http://m.quietearth.us/?id=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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