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師小記

算到現在,林佳老師退休有三年了吧。近來,聽人說她在武漢的家裡,重病在身,生活難於自理,全靠請人照顧。

回想林老師,她與我共事,也只是在她快要退休的那兩年。因為她是教語文的,和我任教的科目不同,何況她也沒有和我同教過一個班級,所以,我對她不是很熟悉。有關她的情況,我主要還是從別的同事那裡聽來的多。

聽別的同事說,林老師的老家在武漢,她是真正的城裡人,她父母都在武漢市工作。但她自從分到平江來教書,一教就教了一輩子,再沒有機會回老家去教書了。

林老師講一口的武漢普通話。雖然她從十幾歲到平江教書,然後到她五十多歲退休,在平江也算是幾十年了,但她沒有講過平江話。平江話她能完全聽懂,但她不講,平常與人交談,她只講她的武漢普通話。

林老師的老公,是她的同事,平江人。聽人說,他們兩口子雖有兩個兒子,現在都在外面工作,情況都還可以,但林老師和她的老公,其實關係一直都不好。林老師退休回了武漢,住了她的有錢的弟弟送她的房子,她便和她的老公離了婚。

有老師說,林老師的婚姻是很不幸的。她和他老公的婚姻,是別人強行撮合成的。那時,她剛來平江教書,人生地不熟,便有同事強行撮合她與她老公的婚姻。有多名老師把她和她的老公關在一個房子裡,並把房門鎖了,要他們在一處談情說愛。這樣的情況,幾次下來,她沒有辦法,便和她的老公結了婚。她結婚的時候,其實她的家人都是反對的,因為她當時是那麼的年輕漂亮,而她的老公呢,又矮又瘦,讓她和她的老公結婚,真的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了。她結婚後,她的家人從來就沒有接受過她的丈夫。她的老公去武漢,她的家人甚至連簡單的招待都懶得有。

而林老師最大的不幸,有老師說,也許還不在她和她的老公的長相相差懸殊,性情不同,文化層次不同,興趣愛好不同,主要的問題。怕還是她和她的老公多年的無性的生活。

這個事大概要追索到八十年代中期去。那時,我們國家的計劃生育工作做得好,也抓得嚴,在宣傳女性節育的同時,也宣傳男性節育。很多的教師,因為自己有了一雙兒女,不能再生育第三胎,便屬於需要實施強制結紮的對象。農村教師中,一般都是半邊戶的多,是雙職工的少。如果是雙職工的,一般男方出於對女方特別的關愛,都是男教師主動去結紮,而不是讓自己的妻子去結紮。當時,在平江,就有相當一部分的男教師, 為了照顧自己的也是當老師的妻子(當然,也有妻子不是教書的),實行了男性節育手術。但誰又能想到,這個男性節育,卻有一個致命的問題,很多男人,節育後,第一年還有性能力,甚至比以前還強一些,但到第二年,基本上自己的性能力就不行了。從那以後,夫妻雙方就不可能再有實質意義的性生活。林老師的老公,就是這些優秀的愛妻模範中的一員。自從自己的丈夫實行節育手術,林老師和很多的丈夫實行了節育手術的女人一樣,不得不從此面對這樣一個現實,過無性的夫妻生活。

有老師說,這個事,很可能對林老師傷害很大。林老師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來表示自己對丈夫的厭惡的:平常,她不管家裡有誰來做客,到她要睡覺的時候,她總是要這樣來給自己的丈夫下逐客令:你出去,我要睡覺了。等她的丈夫走出她的房門,她便關門睡她自己的覺。——老師們私下裡說,她和他的老公怕是多年就不同房了。

也聽一個老教師談起過一個笑話,講的就是林老師的老公在家裡捉姦的事。這個老教師說,那還是在十幾年前,當時,有一個陳姓教師,年齡比林老師小些,對林老師特別的熱情。他總是想盡辦法給林老師一些小恩小惠,來博取林老師的歡心。也許是林老師被他打動了,很多時候,她和這個陳姓老師的關係顯得與別人特別的不同。她與陳姓老師交往過密,引起了她的老公的警覺,她的老公決定來一次捉姦行動。一次,她的老公玩了個花招,結果,真的引蛇出洞,這個陳姓老師直撲林老師的房門。林老師的老公等到時機成熟,便悄悄進了門,拿了一把椅子,坐在林老師的臥室門口,等著這個陳姓老師從裡面出來。但事不如願。聽這個老教師講,因為當時,他恰恰有事去林老師家,正好看到林老師的老公坐在林老師的臥室門口。林老師的老公說:你來得正好,有好戲看,你就在這裡等著,我先去拿東西給你。等他一轉身,這個陳姓老師便從林老師的臥室裡衝出來,從這個老教師的身邊跨過,出了門。林老師的老公撲了空。事後,這個老教師說,有一次,他找機會和林老師開了個玩笑。事情是這樣的,林老師有一次請他幫忙買點芝麻泡茶喝,他便說:林老師,新出的芝麻怕沒有了。林老師說:芝麻一定要買新出的嗎?這個老教師說:一年前兩年前的芝麻只怕也難買到。林老師說:你不要開玩笑,你到底有沒有芝麻?能不能幫我買?老教師笑著說:我只能幫你買到一點陳麻子。這個陳麻子一出口,林老師終於明白這是這個老教師在笑話她,故意拿她開玩笑,便罵道:你這個老不正經的,你要死啊。並作勢要打他。

林老師在要退休的時候,曾有半年和我同在一個辦公室備課看作業。看林老師,她的性格是相當溫柔的。她說話的聲音很小,從來不高聲對老師說話,也不大聲批評學生。她在辦公室辦公,和我們其他老師有一點特別不同的地方,她的辦公桌總要經常擦洗,桌上的東西也總是擺放得井井有條。她坐的辦公椅,比別人的總是要特別加高一點,她也總是要放一個軟坐墊在椅子上。

林老師是教語文的,其實她的能力不光在語文一個方面。聽原來的老師說,林老師在十多年前上體育課,比一般的體育老師更在行。她也很喜歡畫畫。在她的客廳的牆上,掛了很多她自己畫的裸體人體素描畫。有教師曾和她開玩笑:林老師,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迷上畫屁股的啊?你這些屁股畫,個個都是大屁股,好像不是你老公的屁股啊,你畫的是誰的屁股啊?老師們這麼開她的玩笑,她總是笑笑,也不說話。想想,偌大的一個學校,真正懂畫的,有畫家的氣質的,除了她,還有另一個老師嗎?好像沒有。

林老師除了畫畫,第二個愛好就是喜歡早晨起來練劍。看她舞劍,好像還蠻在行的。她舞劍,從來不在乎有沒有人在場,自己舞自己的,自己鍛鍊自己的身體。我想,可惜林老師是一個人舞劍,一個人鍛鍊身體,如果學校有很多的女教師也參加到她的行列,跟著她一起舞劍,只怕這會是和現在的女教師們共同跳廣場舞一樣,會是學校一道非常亮麗的風景線。孤獨的舞者!多麼優美動人的舞姿!

聽人說,林老師退休從平江回武漢,也沒有看到她帶走什麼。有老師說,林老師也許是帶走了一些東西的,起碼,她的兩個孩子大了,都在外面成家了。另外,起碼,她的工資卡帶走了,她的退休金還在她的手裡。

我也曾聽人談起,林老師和她老公的矛盾,其實還有一個方面,那就是錢的問題。她的老公,也許是因為在性上不行,便想在生意上表現出自己的本事。但是。他的老公,雖然在學校一直擔任著常務副校長的職務,管著學校的財經,都十多年了,屬於處在學校最可以撈油水的位置,但他做生意,卻是做一樁,背一樁。起先,他和別人合夥販賣百合,輸掉了幾千元。之後,他和別人租場地培植過天麻,搞過淘金船。這些生意,聽人說,別人很可能是賺錢的多,唯獨到他,就總是背時,不賺錢。和他合夥做生意的,沒有一個不想賺他的錢,而只要和他合夥做生意,也好像沒有一個沒有賺到他的錢。他最背時的,還是和別人合夥做莊,買碼。有一次做莊,他和合夥人因為買碼輸了幾十萬,而且他的合夥人也被公安局的人捉住了。他為了保留公職,不讓自己的合夥人供出自己,他最後一人承擔了他和合夥人幾乎所有的輸款及公安局的罰款。有人給他算過一筆大帳,從他幾次可見的輸款,他至少輸掉了四十多萬。

林老師的老公做生意,林老師其實從一開始就是相當反對的。但他的老公很固執,難得聽進她的意見。為了阻止自己的老公買碼,林老師曾多次剪掉家裡的報碼電話。但最後的結果下來,還是重重的傷了林老師。她的老公,不光輸了自己的錢,把自己的工資卡永遠地輸掉了,他還輸掉了林老師的親父母存放在林老師名下的九萬多元錢的養老款。到林老師離婚的時候,她的老公已經輸得一無所有,自己的生活來源,也要靠共用他的年邁的父母的工資卡來維持。聽人說,林老師的老公,因為在外面的欠錢數額巨大,他不光是輸掉了自己的工資卡,很多時候,他還需要找自己的兩個兒子寄錢回來給他還錢,才能勉強打發別人不上門來找麻煩。

林老師退休了,離婚了,終於回了自己的老家武漢了,也終於可以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安樂窩了。誰想,她還沒有好好享受自己的退休生活,怎麼就突然病倒了呢?聽說她現在的生活難於自理,要靠人來照顧,我真的多少有點為她感到惋惜。林老師,聽說你的病很嚴重,你還有康復的可能嗎?但願老天保佑你,保佑你儘快康復。人到老年,生活不能靠自己,指望自己,我們還能靠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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