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沃什
◎ 礼 物
文〡切斯瓦夫·米沃什
如此幸福的一天
雾一早就散了，我在花园里干活
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直起腰来，我望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
西川 译
◎ 季节歌
文〡切斯瓦夫·米沃什
蓝色的清晨，
树是透明的，并落满
南来北往的鸟儿。
山巅上尚存白雪，
树不寒而栗。
◎ 月光曲
文〡切斯瓦夫·米沃什
当月亮升起在天上，
女人们花枝招展地走过，
她们的眼神和睫毛，
让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世界如此美幻，就仿佛
一种最高的真理正呼之欲出。
◎ 他走动
文〡亚当·扎加耶夫斯基
他走动，在明亮中，在黑暗中，
在瀑布的轰鸣中，在睡眠的寂静中，
却不像受到保护的牧羊倌
得到庇护。他眺望最长的路线
道路那样迂回
仅能看见，又消失于
痛苦中。唯有盲人，唯有
猫头鹰在他们的眼帘下
有时会感到它越来越少的痕迹。
◎ 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文〡亚当·扎加耶夫斯基
尝试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想想六月漫长的白天，
还有野草莓、一滴滴红葡萄酒。
有条理地爬满流亡者
废弃的家园的荨麻。
你必须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你眺望时髦的游艇和轮船；
其中一艘前面有漫长的旅程，
别的则有带盐味的遗忘等着它们。
你见过难民走投无路，
你听过刽子手快乐地歌唱。
你应当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想想我们相聚的时光，
在一个白房间里，窗帘飘动。
回忆那场音乐会，音乐闪烁。
你在秋天的公园里拾橡果，
树叶在大地的伤口上旋转。
赞美这残缺的世界
和一只画眉掉下的灰色羽毛，
和那游离、消失又重返的
柔光。
黄灿然 译
◎ 墓志铭
文〡辛波丝卡
在此长眠着一个旧派的女人，
像个逗点。她是几首诗歌的作者，
大地赐予她永久的安息，
尽管她不属于任何的文学派别。
她的坟墓没有豪华的装饰，
除了这首小诗、牛蒡和猫头鹰。
路人啊，请你从书包里拿出计算器，
为希姆博尔斯卡的命运默哀一分钟。
林洪亮 译
◎ 写在卡罗林娜·雅尼什的纪念册上
文〡亚当·密茨凯维奇
当一群一群的候鸟在空中哀鸣，
躲避着冬天的风雪，飞向远方，
不要谴责它们，朋友，沿着熟悉的道路
鸟儿们还要回来，到了春天的时光。
但是，倾听着它们的声音，请你记起我！
只要希望重新对我的命运放出光芒，
我就立刻驾着欢乐的翅膀离开那里，
迅速地飞向北国，回到你的身旁！
孙用 译
◎ 夜间一场十分悲哀的对话
文〡安娜·申切斯卡
“你肯定有很多情人。”
“我知道，亲爱的。”
“我有许多女人。”
“我有不止一个男人，亲爱的。”
“我已经了结了。”
“是的，亲爱的。”
“别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亲爱的。”
“我害怕死掉。”
“我也是，亲爱的。”
“你不要离开我。”
“不会的，亲爱的。”
“我感到孤单。”
“我也一样，亲爱的。”
“抱紧我。”
“晚安，亲爱的。”
崔卫平译
◎ 分 离
文〡安娜·卡缅斯卡
一个人并不追忆最后的话语
它们如此重要
为了在秘密中
在沉默和渴望中成熟
它们不得不被遗忘
上帝那伟大的分离
因此我们所有渺小而永恒的分离
都浸没在他的内心
◎ 随时随刻
文〡米哈尔斯基
我爱那冬天的阔叶树，
他们永不妥协，永不屈服。
即使喧嚣声暂时止住——
他们也无声息地挺立着，
随时随刻
都准备让树声如涛如瀑。
吴作桥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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