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人海里,一定也有人和我一樣,聽歌時,酷愛單曲循環。
循環聽歌,並不純粹是因為好聽。
也許是歌詞恰好碰到了記憶的開關,也許是有個特殊的人也喜歡這首歌。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冰封的情愫也隨之化凍裂開。
每次單曲循環,我都能看見歌裡的劇情在上演。
2008年,高一。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Beyond的「喜歡你」。
那一年,我遇見了他,也第一次領教了,什麼叫怦然心動。
記憶是有選擇性的,它總會刻意留存那些感情波動的瞬間。
與軍訓有關的幾個場景,我至今還清晰地記著。
毒辣辣的太陽,熱鬧的拉歌環節,還有,他抱著吉他淺吟低唱這首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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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吉他,少年……小說裡的虛幻影像投射進了現實。
他顯得是那麼耀眼。
如此耀眼的人,居然還成了我的同桌。
於是,喜歡上他,也成了自然而然。
上課時,他的樣子認真沉穩。
由於理科成績很好,他是老師眼裡的尖子生。
每次我遇到不懂的題目,他都能耐心地給我講解清楚。
下課時,他風趣幽默,時不時地拿我開開玩笑。
時間一久,和他同宿舍的男生都喊我嫂子。
有人這樣起鬨,他也不反駁,只是傻笑著看我。
我沒他那麼放得開,雖然說不出什麼斥責的話,但臉早就紅透了。
高中的學習,緊張而枯燥,唯一可以調劑的是,每隔一段時間,班裡就會組織一次聯歡活動。
把課桌挪到左右兩邊,空出教室中間的位置,這就算舞臺了。
表演是自願的,只要報了名就能登臺。
現在想想,好像當時也就是唱歌,這是最主要的表演項目。
從班費裡拿出一點錢,買些零食回來。
臺下的觀眾,邊吃邊鬧。
每逢有聯歡活動,他是必然參加的。
所唱的曲目,都是Beyond樂隊的歌,海闊天空、光輝歲月、真的愛你……
有時是他自彈自唱,有時是他負責彈吉他,他的舍友唱。
當時很好奇,為什麼人人都會唱黃家駒的歌?
有一次,聯歡之前,他悄悄遞給我一張紙條:今天的歌,唱給你聽。
吉他早就躺在舞臺的椅子上了,他走過去,抱起琴說:今天這首歌,軍訓時唱過,喜歡你。
細雨帶風溼透黃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雙眼無故地仰望
望向孤單的晚燈
是那傷感的記憶
再次泛起心裡無數的思念
以往片刻歡笑仍掛在臉上
願你此刻可會知
是我衷心的說聲
喜歡你 那雙眼動人
笑聲更迷人
……
如果說在此之前,我對他的感覺是朦朧的,那麼這一刻,我無比清晰地意識到,我真的喜歡他。
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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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聯歡,也是我和他離告白最近的一次。
很快,由於心裡總想著他,我的情緒也開始波動,時而開心時而失落,成績也跟著出現了起伏。
我明白,這樣下去會出問題的。
我從一個小鄉村的初中,咬牙苦讀三年,這才考來市裡的高中。
心裡一直燃著一把夢想的火,我要考上大學,我要去看更廣闊的的世界。
對我來說,在至關重要的高中,騰出時間去認真喜歡一個人?
太奢侈了。
高一第二學期,座位重新調整。
我和他之間,被隔開了兩排的距離。
從那起,我故意不和他說話,就算是他故意過來嬉戲打鬧,我也不再有任何回應。
在學校裡,我避開他可能會走的所有路線。
實在沒避開的話,面對面走過時,我也會低頭快走。
說不難過是騙人。
但在那樣的年紀,那樣的時間,我找不到更好的處理方法了。
這期間,他宿舍的兄弟都私下跑來問我,你倆怎麼了?
每次我都裝作沒事,一笑而過。
在2008年的一座四線小城,聽歌遠沒有現在這樣方便。
忙碌的學習之餘,偶爾趴在教室外的欄杆上,掏出MP4,聽上一首美麗的歌,我已經感到非常幸福了。
那個MP4裡存的歌,都是他唱過的。
在不和他說話的日子裡,我躲在欄杆一角,把那首喜歡你聽了又聽。
不知道單曲循環了多少遍。
聽了一遍又一遍,也哭了一遍又一遍。
高二,分科,他理科,我文科。
文理班之間,隔開了三個教室,我和他離得更遠了。
在同一間教室裡,見面的機會是極多的,分班後明顯少了。
但聯繫並沒有斷。
從我單方面鬧情緒以來,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倆有共同的朋友,他們分別找我和他聊天,並做著各種努力,試圖讓我們重歸於好。
他給我寫過信。
在信裡他說,不明白我為何突然這樣,而且他懂事之後十多年沒哭過了,最近因為我,竟然流過眼淚。
有大家的“調停”,再加上他一直努力包容著我的胡鬧,兩人的關係偶爾也會有所緩和。
我經常在心裡勸自己,你可以和他坦然交流的,就像當初還沒喜歡他,只把他當成普通朋友那樣。
本以為,只要聯繫少了,或試著把他當陌生人,我的心情就能平靜下來。
然而並沒有。
故意避開他的時候,我發現我會主動去搜尋他的身影,可一旦看到他,又陷入矛盾和難過。
這種時好時壞的糾結,一直持續到高三。
這是發力衝刺的一年,外面走廊上的人明顯少了,同學們都在教室裡埋頭看書。
有一次,我趴在欄杆上,耳機裡又在聽喜歡你。
回想起高一時的他和我,以及那些無拘無束談天說地的畫面,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滴。
哭累了,一側頭,猛然發現他就在不遠處看著我。
我趕緊慌亂地擦乾眼淚,轉身回了教室。
那天下了晚自習,跟舍友抱著書往宿舍走,他把我攔下了。
輕輕說了一句:“跟我來一下。”
不知為何,只聽了這樣一句簡單的話,我就安靜地跟在他身後去了。
穿過教學樓,徑直走到籃球場。
這一路,我們誰也沒再多說一個字。
心,砰砰地跳,感覺快要窒息了。
其實在心裡,我已經說服了自己。如果他今天跟我告白,我便和他在一起。
籃球場邊長著一棵大榕樹,葉子被晚風吹得上下起伏。
一如我當時的心潮。
“你為什麼哭?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他背對著我,語氣略顯沉重。
我故作輕鬆地回他:“沒什麼。”
他嘆了口氣又問了一次。
我開始慌亂起來,我沒有勇氣說出喜歡你這三個字,也不知道他想要什麼答案。
雙方都沉默了。
那是我記憶中最長的一次沉默。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速度很快。
我立在原地,看著他走遠,直到那背影消失在教學樓的拐角處。
高三畢業,該做個了斷了。
我把他寫給我的信,上課時偷偷傳的紙條,他調皮時綁在我頭上的紅絲帶,還有他曾送我的禮物,全部打包進一個箱子。
用包裝紙將箱子包好,託人帶去還給了他。
他收到後,什麼都沒有問,一如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他還跟以前一樣,會時不時給我發信息,偶爾打電話聊聊天。
我讀的大學在南方,他的在北方。
每次寒暑假,高中時的朋友們總要來一次聚會,我和他也還能見到。
大二那年冬天的聚會上,在喝下一杯酒後,他突然問我:“如果那時我們在一起了,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現在應該還會幸福地在一起。”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其他同學大感驚訝,愣愣地看著我們,“你們……沒有在一起過嗎?”
從高中到大學,我和他的流言蜚語從沒停過,整個年級的人都以為我們早就在一起了。
可是算下來,我和他之間,連一次正兒八經的告白都沒有。
他說:“大學畢業後,假如我們在同一個城市,那我們就在一起吧。”
我說:“好。”
我又問:“如果我們不在同一個城市呢?”
他說:“那我就去你的城市找你。”
有些約定,就是用來無法兌現的。
尚未等到畢業,我和他就都分別談戀愛了。
對過去的感情,我們都閉口不提,默契得就像同時清空了過去。
我們終於活成了對方人生路上的過客之一。
畢業後工作了,有一次去超市買東西。
超市門口搭起了一個簡易的舞臺,兩側也有桌椅,臺上也擺著吉他。
那是一個為了促銷而搞的猜歌名活動。
我看了看那舞臺和吉他,似曾相識,然後轉頭進了超市。
買完東西出來,已經離開超市門口一段距離時,身後飄來了熟悉的歌聲,“細雨帶風溼透黃昏的街道,抹去雨水雙眼無故地仰望……”
從前奏一起,我就知道是它了。
主持人拿著話筒大聲問著:“有人知道這首歌的歌名嗎?”
我忍住了跑回去喊出歌名的衝動,淡然地看了看臺上,在心裡默唸道:“Beyond,黃家駒,喜歡你。”
眼淚奪眶而出。
很久沒哭過了,眼淚的味道都快忘記了。
緣起,在人群中,我看見你。
緣散,我看見你,在人群中。
謝謝你曾為我唱過歌。
喜歡你,聽過多少次,早已數不清了。
只要想單曲循環了,就會點開它。
從求學到工作,從幼稚到成熟,它就一直待在我的歌單裡,不離不棄。
雖然現在聽的次數少了,但走在大街小巷,仍能時不時聽到。
對我來說,那不是一支簡單的苦澀情歌。
有一個人,就站在歌聲背後。
有一段情,就串在音符之間。
像昨天,你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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