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分析女人的異變心理

茨威格被人稱為“心理現實主義”大師,他善於揭露人內心層次的意識,讀他的文章就像是進行一次淋漓盡致的“剖心”之旅。

在他二十多篇中短篇小說中,有比較多是關於“愛情”的主題,而在以“愛情”為主題的小說中,我首推《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小說講述陌生女人在十二三歲那年遇見了R先生,從此就著了魔般被他吸引住。她在十八歲那天將自己委身於他。三天過後作家R有事要出遠門,答應一定會回來找她。然而R先生沒有回來。

二十多歲時,在一個交際場合中,R先生對她進行曖昧的邀請,一個銷魂夜之後R先生遞給她幾張鈔票,陌生女人萬念俱灰。她最後在彌留之際給R先生寫一封匿名信,傾訴她從不被認出的一生。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分析女人的異變心理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具有廣泛的現實意義,它描述了一個具有異變心理的女人是怎樣如偏執狂般地愛著一個比她大十二三歲的作家R先生,這與其說是羨煞旁人的愛情,不如說是異變心理作祟下的一種從始至終只有陌生女孩付出的情感。

然而在將近100年後的今天,具有這種異變心理的女人不在少數。那麼正好藉此機會,通過《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來分析女人的異變心理。

未成年:異變心理初步產生

茨威格的文章風格受弗洛伊德的影響比較大。弗洛伊德認為人的愛慾既有生理的基礎,又有心理的根源。任何一種異變心理的產生都有其觸發機制,文中的陌生女人也不例外,主要有以下兩方面的原因。

①父親早亡,母親改嫁,從小缺乏完整的愛。陌生女人早年遭受父親身亡的悲痛,未曾懂得人間冷暖的她就已被迫面對生死別離,這無疑在她幼稚的心靈上刮上深深的一刀。父親去世後,柔弱的母親並沒有想象中堅強,幾乎每天都沉浸在巨大的傷痛之中。唯一最親的親人也變得不可依靠,她此時的心理逐漸變得異常。

以後幾天發生過什麼事情,我這麼一個無權自主的孩子又怎樣抵擋過他們壓倒一起的意志……我的反對在他們看來就純粹是脾氣倔強、固執己見、心眼狠毒的表現。誰也不再答理我,一切都揹著我進行。

母親後來選擇改嫁,帶著虛偽的面具詢問她的意見,而且因此第一次吻了她。但是就在她還沒來得及將拒絕說出口的時候,她的母親就改變了對她的態度:孤立她,暗中照常改嫁。

父母是孩子童年世界的兩根支柱,孩子以後的心理和思想都會受到這兩根支柱的影響,有些影響甚至是一輩子。當這兩根支柱一根已斷、一根將斷的時候,她的童年世界是封閉的、偏執的、脆弱的。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分析女人的異變心理


②醜惡兇狠,吵架成性的鄰里環境。在R先生陌生女人沒搬進來之前,那個房子裡的一家人竟然做到讓整棟樓的人都厭惡的,而這家的人恰巧特別恨陌生女人一家,原因就是陌生女人一家雖然貧窮,卻不願意像他們一樣表露出來窮人的不良習氣。

因此他們經常拿陌生女人當出氣筒,在街上碰到他們會被罵髒話,甚至用雪球把她額頭扔出血……種種惡劣的行為加深了陌生女人童年時期所受的心靈創傷,異變心理萌發的條件進一步成熟。

早年喪夫,童年母親改嫁,直接影響陌生女人將來的愛情觀。但讓人想不到的是,那家夫妻竟然有扭曲的愛情行為。丈夫常常喝醉酒後就會對妻子施暴,各種鍋碗瓢盆摔地上的聲音和妻子求饒的聲音傳遍院子,直到最後妻子頭髮散亂地、頭破血流地逃出來報警,院子才得以久違的安靜。

這樣一來,陌生女人對愛情的渴望就越來越急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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③在陌生女人渴望見到愛情,渴望排遣內心苦悶的時候,R先生近乎完美地出現了。小說家的到來使得長久積累的內因外化,那無法排遣的苦悶隨著她對小說家的關注和摹仿暫時得到緩解。

陌生女人首先見到的是R先生精美且繁多的書籍,對他有初步的好感,也觸發了她對他的興趣。她日思夜想在她認知域之外的上流社會中的作家長什麼樣,她渴望立即見到他。

而當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個溫文爾雅、青春帥氣的形象時,她一下 子就被 “ 迷 得神魂顛倒 ” , 並情不 自禁地 、 “ 一 心 一 意 地 、極其固執地 ” 去思念他 , 觀察他 。正如書中所說:

我這個十三歲的姑娘,第一眼就感覺到了你身上的這種兩重性,當時象著了魔似的被你吸引住了。

陌生女人那卑微且偏執的愛情也就從這一刻開始。在她對R先生近乎瘋狂的單戀下,她的成績突飛猛進成為班上的佼佼者,並執著地學習鋼琴,這一切都是為了拉近與他的距離。

性格靦腆卻又無法剋制內心衝動的她,透過門上的小孔偷窺他的言行舉止,甚至親吻他觸碰過的門把手、撿他在進門前扔掉的菸蒂……

毫無疑問,此刻的陌生女人,異變心理已經產生。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分析女人的異變心理


18歲到成為母親期間,異變心理逐步發展,最後達到高潮。

①放棄繼父家優越的生活條件,遠赴維也納不顧一切地要將自己委身於他。童年時期貧苦的生活創傷陌生女人的心靈,繼父家優越的生活條件為什麼不能吸引她留下來?不留下來也就算了又為什麼會如此著急地想將自己的貞潔賦予他?

很簡單,優越的生活條件來得太遲,異變心理已經產生,R先生是唯一可以解救她異變心理的人。當她從孩子變成少女的時候,身體上的微妙變化讓她懂得兒時不懂的男女之事,而長久的分離將異變心理放大,強烈地驅使她如完成使命般地回去,與風流成性的他度過銷魂蕩魄的三日。

即便他沒有認出她,即便長久的期待換來生硬的失望,但在她異變心理作怪下,她都不曾對他有一絲怨恨。R先生給了她心理上的滿足,這並沒有絲毫減弱她的異變心理,反而進一步發展了異變心理。當R先生說要出去幾天後,得到滿足的她並沒有痛快答應,而是那般驚恐,她預知自己將再一次被拋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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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孩子的到來讓陌生女人感到第一次掌握了另一個R先生,此刻,她的異變心理得到最大滿足。與從來不會記得她的R先生不一樣,這個孩子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這是她單方面愛R先生的結晶。更令她興奮的是,這個孩子從模樣到能力都和R先生一樣優秀。正如信中所說,她得救了。

欣喜若狂的她不惜賣身去給孩子製造超級優越的生活條件,只是為了能讓這個孩子達到他父親R先生的高度。送他去貴族學校讀書,課後給他報名興趣班,給他買昂貴的衣服,給他住高檔的別墅等等。在如此大力的投資之下,孩子很快脫穎而出,得到眾多人的讚許和喜歡。

“他越像你,我越愛他。”陌生女人在生理上得到R先生,在心理上得到小R先生,她此刻的異變心理已經達到高潮,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滿足感。而在這次之後,異變心理開始呈現下降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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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母親到面對死亡期間,異變心理逐漸減弱直到消失。

①成為母親是陌生女人異變心理發展的分水嶺。擁有孩子促使她異變心理達到高潮,因為她得到了一個可控的R先生;但同時也演變成逐漸減弱的異變心理。

一是再也沒有比此刻更滿足的時候了,除非R先生認出她,但這顯然不可能,所以異變心理不會演變成另一個高潮。二是小R先生在一定程度上轉移部分她的異變心理,也就是說她的異變心理開始被兩個人分解,並且小R先生分解的比重越來越多。

因此,成為母親之後的她即便仍然對R先生有所依戀,但絕不至於像之前那樣近乎瘋狂的追隨。她常做的就是在R先生出現的場合裡出現,“守株待兔”式的守候,由“動主動”變成“靜主動”。

②R先生將她當做交際花,R先生的管家卻認出她,鮮明的對比進一步減弱她的異變心理。

“守株待兔”式的守候很快就守到了風流成性的R先生,在R先生的一再邀請下,她再一次與他有密切的身體接觸,也是最後一次。

與18歲那次的身體接觸不同,這一次的她顯然沒有感到那麼銷魂蕩魄。一是R先生仍然沒有認出她,而是她成為母親。讓她萬念俱灰的是走那天的早上,R先生竟然順勢將幾張鈔票放進她的口袋中。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分析女人的異變心理


她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尊,一直暗示自己的“我和他遇到的那些女人不一樣”,頃刻間化為烏有,這是她絕對意想不到的,她那獨一無二的愛情理想構建也隨之土崩瓦解。

當她心灰意冷地走出門,和正在院子裡掃地的管家四目相對。管家的眼神告訴她:你不就是小時候住在隔壁的小女孩嗎?相對無言惟有淚千行,陌生女人忍住五味雜陳的眼淚,將鈔票拿給管家,快步走開。

③孩子的死澆滅她異變心理最後的火苗。生命至此已無任何意義,她又一次被放逐在永無盡頭的孤獨當中。從多次相遇表明,R先生已永無可能認出她,她對這方面不抱任何希望。她在信上這樣說:

我又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加孤苦伶仃。

此刻的悲苦心理將異變心理一洗而空,她唯一感受到的是從未有過的孤單。不難看出,R先生將她當做交際花之後,她的異變心理迅速轉移到孩子的身上。因此,隨著孩子去世她的異變心理也消逝得七七八八。而殘存的一點點異變心理,也僅僅剛好支撐她寫完這封匿名信。

信到,人滅。R先生讀完如泣如訴的告白,感動於陌生女人對他從一而終的異變心理。可即便他如何竭力地回想,也只能是回想到一些模糊的片段。他,對她一無所知。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分析女人的異變心理


結語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是一個孤獨的孩子的理想追逐,在追逐與失敗的循環往復之中建構了她的人生。這不是一篇簡單的愛情小說,透過陌生女人的內心直白我們感受她的異變心理,這種異變心理讓她的愛非比尋常。隨著時間往前推進,這種異變心理影響下的纏綿悱惻、偏執瘋狂的愛情將引起更多讀者的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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