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鳶》:從“命懸一線”中尋求“一線生機”的民國眾生相


《北鳶》,是一部向《紅樓夢》致敬的當代小說,歷時七年完成,以盧家、馮家的家族史為基礎,描寫了民國下的眾生相,被譽為文字版的清明上河圖。

《北鳶》:從“命懸一線”中尋求“一線生機”的民國眾生相

作者葛亮,是一名文學博士,文字功底非常強大,能將種種驚心動魄不動聲色地掩於溫和平靜之中。表現在小說中,所有的人物對白不用直接引語,全篇沒有見過冒號和引號,就是平和轉述的口氣,淡淡的口吻,淡淡的筆鋒,雖淡得如煙如霧,卻始終氤氳在讀者的心頭。以淡筆寫深情,回味悠長,所謂靜水流深,大概如此。

鳶,顧名思義,就是風箏。在書中,人物一個個出現,事情一件件發生,就是用一隻紙鳶為線,將這些人、事串聯起來,串點成線,連線成面,將盧文笙前半生的經歷不疾不徐,娓娓道來,用一個人的視角,兩個家族的起落,看到國家的興亡。

《北鳶》:從“命懸一線”中尋求“一線生機”的民國眾生相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紙鳶最先串聯的人物是盧家睦和“餘生記”的店主龍師傅。龍師傅因風箏生意做不下去,正要關門大吉回家鄉去,盧家睦念龍師傅是個讀書人,和自己一樣半路出家,棄文從商,而且同為在外打拼的異鄉人,有點惺惺相惜,於是將鋪子盤下來贈與龍師傅,還一併贈與了《南鷂北鳶考工志》這本書,可謂是魚漁俱授。

不過無功不受祿,龍師傅當然不肯接受盧家睦的好意。盧家睦這樣寬慰他:你我都是外鄉人,盧某先行了一步,也先嚐了甘苦。接著,盧家睦和龍師傅約定,每年都要為自己兒子盧文笙扎一隻虎頭風箏。

《北鳶》:從“命懸一線”中尋求“一線生機”的民國眾生相

於是贈與受,就變得這麼順理成章。龍師傅遵守與盧家睦的約定,做虎頭風箏一直延續了三代人,跨度幾十年。

風箏一歲一隻,話都在裡頭了

紙鳶串聯了盧家睦和盧文笙的拳拳父子情。文笙是抱養的孩子,但盧家睦視如己出。文笙屬虎,所以盧家睦和龍師傅約定,每年文笙的生日,都要為其做一隻虎頭風箏。

何其深情!但是父子倆同框放風箏有且只有一次,那是文笙四歲的時候:

一個瘦長而依稀的身影,牽著一隻風箏,在前面跑。而文笙在後面急急迫著。身影便停下來,看著他蹣跚地跑過來,便又向前面跑過去。每憶及此,文笙身上是一陣一陣地暖。

《北鳶》:從“命懸一線”中尋求“一線生機”的民國眾生相

良辰美景奈何天,沒多久盧家睦染疫去世。文笙11歲時見到了龍師傅,聽他娓娓道來與家父的兩面之交。文笙心中一動,禁不住問:師傅,爹可曾對你說起過我?龍師傅搖搖頭,

盧老爺怕是沒來得及說。這風箏一歲一隻,話都在裡頭了。

好一個“話都在裡頭”了,深情無言,大愛無聲。雖然盧家睦去世了,但虎頭風箏每年如約而至,延續著父子親情,令人不禁淚目。

君住長江頭,妾住長江尾

紙鳶串聯了盧文笙與馮仁楨的愛情。父親家睦早逝,於是文笙更為珍重風箏,三天兩頭跑去城牆放風箏,因此偶遇了小姑娘仁楨……偶遇了少女仁楨……偶遇了青年仁楨……兩人因風箏結緣,因風箏熟識。幾次偶遇,中間隔著長長的歲月,年齡變了,思想變了,環境變了,家庭變了,但是互相的好感沒變,互相的真心沒變。兩人一個是商賈世家,一個是士紳家族,本來門不當戶不對,可時勢世事變化,兩人的家族都經歷了大起大落,反倒在對了的時間,兩人的軌跡再次重合,相知相愛相守水到渠成。

《北鳶》:從“命懸一線”中尋求“一線生機”的民國眾生相

不得不嘆,緣分,恰如風箏和線輪之間的的那條線,看似若有若無,但卻牢牢地牽引著彼此。

命懸一線,一線生機

紙鳶串聯了盧文笙與毛克俞亦師亦友的兄弟情。毛克俞給學生們上的“第一課”,非常精彩,讓人記憶深刻。他出了一個題目,讓每位同學畫一個自己最熟悉的東西,配上一句成語,要合乎話義,又要有意義的昇華。

文笙畫了自己最為擅長的風箏,配上“命懸一線”四個字。有同學認為題詞不吉利,說不如叫“扶搖直上”。而克俞說,

放風箏,與“牽一髮而動全身”同理,全賴這畫中看不見的一條線,才有後來的精采處。不如就叫“一線生機”罷。

《北鳶》:從“命懸一線”中尋求“一線生機”的民國眾生相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生逢亂世,人如浮萍,赴死易,苟活難,誰不是在命懸一線中尋找一線生機呢。及至文笙參軍,被敵人圍困,在命懸一線中,突然靈機一動,放起三隻風箏向增援部隊報告所在位置,終於內呼外應,一舉突圍,尋得一線生機。

紙鳶串聯的民國眾生相

  • 昭德,文笙的大姨,大軍閥石玉璞的夫人,那是何等的榮光。可惜家族破敗後,她變成了瘋瘋癲癲的老婦人,也許,她是用瘋癲作為抵抗殘酷現實的盾牌。當她的家人受到土匪的威脅,當一家老小命懸一線時,她的瘋癲讓土匪對她放鬆了警惕,她尋機挺身而出,與土匪們玉石俱焚,挽留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 凌佐,文笙在天津讀書時的同學,一個太監的養子。母親和太監的結合,成就了他,也拖累了他。因太監的關係,他能夠進入不錯的學校上學,最終成長為一名紅軍戰士;又因太監吸大煙敗完了家財,他和母親一生窮困潦倒。但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承諾母親會為太監養老送終,及至他去參軍,他戰死沙場的那一刻,還念念不忘自己養父的全屍。對於他來說,美好的生活是一隻風箏,飄著很美,但總是太遠些,觸手不及。
  • 言秋凰,梨園名伶,為給女兒報仇,賭上自己的名聲,賭上自己的清白,以身試險,假裝委身於日本軍官和田,設計與其同歸於盡,何等颯爽。
  • 昭如,文笙的母親,她在街頭買下了尚在襁褓中的文笙,給文笙飄零的命運帶來了柳暗花明,給予了文笙全新的生活,寬和善良自不必說。作為一名傳統的婦人,她又有一些拙,在出世和入世之間並不遊刃有餘,但這拙,恰就是可愛之處,一如《浮生六記》裡的陳芸。

也許,是現世安穩讓我們更容易對那個近在眼前的動盪不安的年代產生好奇,對那些個芸芸眾生的命運產生好奇,想一探究竟。

而《北鳶》正是這樣一本帶著帶著民國溫度的小說,足夠真實,足夠還原,讓人能身臨其境感受人物的悲歡離合,讓人能真實觸摸到市井巷陌的煙火氣。

暮色中,他們望見了一隻風箏,飄在對岸某幢建築的上空,孤零零的。飛得並不穩,在肅殺的秋風裡頭,忽上忽下,有一個瞬間,幾乎要跌落。他們屏息看著,看了許久,直到這隻風箏遠遠飄起,越來越高,漸消弭於他們的視線。

就這樣,小說戛然而止,讀者悵然若失。以後的他們會有怎樣的生活?會有怎樣的選擇?會有怎樣的命運?一如那隻斷了線的風箏將飄向何處,我們不得而知。不是所有故事都有結局,不是所有的風箏都有歸處,這正是命運的迷人之處。

《北鳶》:從“命懸一線”中尋求“一線生機”的民國眾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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