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尷尬的晚年,從深圳到老家,該如何適從?

我們的大家族群解散了,這個家族群都是我媽媽孃家那邊的人,我姨,姨父,舅舅,舅媽,表兄弟姐妹們,姥姥是我們家族群的最高長輩,也是我媽媽那邊唯一的老人,姥姥兒孫滿堂,承歡膝下,本該享受天倫之樂,但卻因家庭瑣事暗沙射影到贍養問題,舅舅們之間發生了不愉快,在群裡針鋒相對,鬧盡笑話,為了避免矛盾進一步升級,眾人紛紛退群,宣佈解散,這一幕堪比電視劇,就地取材,超級現實。萬幸,幸虧姥姥不會玩微信,她應該還不知道風平浪靜下的波濤洶湧,否則,老人家一輩子辛苦拉扯5個子女,扶持兩個舅舅成家立業,該多麼心寒啊。


姥姥尷尬的晚年,從深圳到老家,該如何適從?

小時候每年暑假媽媽都會帶我去姥撈家住一段時間,因為姥爺去世的早,大舅一家已經搬到村上另外一處去住,幾個姨媽都已出嫁,唯有小舅舅一人還未成家,在外面闖蕩,姥姥一人獨居很孤單,每次媽媽帶我們去看她,姥姥老遠就張開雙臂歡快的小跑過來,叫著:燕燕來了,燕燕來了..每次我們走的時候她黯然傷神完全提不起精神勁,她太渴望身邊有家人圍餐而坐,陪伴左右,歡聲笑語...但是傳統意識裡,出嫁的女兒的家她不可能常住,大舅舅已分家,也不再屬於她,所以她的全部希望都寄託在我小舅舅身上,在家養牛種地攢錢為了給小舅舅成家,小舅在深圳奮鬥多年,是整個村乃至整個鄉里第一個在落戶深圳並買房安居的人,2000年舅舅結婚那天,姥姥高興的哭了,她對著姥爺的遺像說自己的任務完成了,老了要跟兒子去深圳享福了....左鄰右舍無不羨慕,辛苦了大半輩子的老太太,今天要被兒子接走前往改革開放的大都市,大家紛紛來來道別相送,那一刻我覺得姥姥身上自帶榮耀,揚眉吐氣,她的期盼沒有落空,她的辛苦堅守沒有白費,她活出了別的老太太不敢想的世界。

院門落鎖,至此,我多年不曾再見到姥姥。

轉眼到了2008,我大學畢業,去深圳投奔小舅,這是相隔8年我第一次見到姥姥,她仍然歡快的小跑過來迎接我,拉著我的手:燕燕來了,燕燕來了.....姥姥白了胖了,滿頭銀絲,精神尚可,動作麻利,小舅舅說,多虧了姥姥在身邊,他和舅媽才能安心上班,姥姥平日裡做做飯,搞搞家務,帶帶小孩,倒也快樂,小表弟從出生就是姥姥一手帶著,我去深圳那一年小表弟還在讀幼兒園大班,姥姥一日兩趟接送,她心裡充滿了力量和希望,覺得自己很中用,毫不掩飾的誇讚自己,別看我60多的人了,我渾身使不完的勁,我為她高興,這是她想要過的生活。

我在小舅家住了幾個月,姥姥很疼惜我,把舅舅給她的零用錢補貼我,我上班需要走路20分鐘,她還用賣廢品的錢給我買自行車,每天下班,看到姥姥在小區門口一手拉著表弟,一手朝我揮舞,深圳的傍晚天空微微發黃,夕陽帶著五彩的虹光,照著滿頭銀絲更顯慈祥,這種影像我一直不能忘懷,雖然後來她離開深圳回了老家,每每走到熟悉的路口,我都忍不住去想她。

時光不會因為她不服老就停滯,姥姥終究會慢慢老去,上下樓就會喘,幹家務活也吃力,身體不舒服也不說,硬抗著,實在抗不下去了,才會去醫院,小舅免不了責怪她幾句,讓她不舒服早點說,拖成大毛病免不了誤事,她委屈的像個孩子,我看著她靠在床頭流淚。關於和小舅媽那邊,婆媳之間自古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瑣事,生氣時悶在心裡加劇了她的衰弱,表弟已經十來歲亦不需要她照顧,考慮到全家只有小舅一人為主力賺錢,一家人衣食住行,小孩的教育培訓等開銷極大,自己不能做很多事,還給孩子們添麻煩,左思又量,懊惱啊。姥姥跟我說她想回老家,一方面在深圳的舅舅家感覺沒有了用處,減輕小舅的負擔,另一方面她怕自己百年之後再也迴歸不了了故土。

第二天春天,姥姥回了老家,那年她已經73歲了,按著傳統,只有寄居在大舅家作為根據地,大舅媽頗有微詞,說姥姥能幹能出力的時候在深圳小舅家幫忙,現在不能幹了需要人伺候了又回來了。好在我們家和幾個姨媽都在附近,姥姥可以隨意走動,但是姥姥滿腹心事,鬱鬱寡歡,尤其是怕別人問她為什麼不在深圳小兒子家了?她要面子,更怕別人說是因為深圳小舅舅不再需要要她,所以才回來了。她不願聽到閒言碎語,久不出門,嘀咕著如果小舅把深圳的房子賣掉,可以回鄉買棟大別墅還綽綽有餘,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下半輩子也衣食無憂了,她有這個想法也不足為奇,我媽媽也說在姥姥心裡和小舅舅在一起才是她光明正大的歸屬,按照農村的默契,大舅早已另外成家,跟著小舅是順理成章的,況且她也偏疼小舅一家些。

在深圳十多年,受高度精神文明生活的薰陶,老家鄉下的生活她已不適應,出門沒有便利的商場超市和她喜歡吃的熱帶水果,沒有公園,沒有吹彈拉唱可以消遣,沒有小區,沒有可以談話聊天的老人,有的只有寂寥的村莊,家家戶戶緊閉的鐵大門和時不時的家裡長短,她跟姨媽們說,深圳人很有禮貌,在小區裡不管認識不認識的,樓上樓下碰到的,碰到都會叫她一聲,阿姨好,奶奶好,老家冬天太冷,天天洗澡是不現實的,天天換衣服也是不被認同的,慢慢地姨媽們說她太講究。在飲食方面,姥姥習慣了一餐也吃一頓大米飯,常常對著饅頭面條嘆氣,家裡人都說她從深圳回來後性情變了,不像以前在家的時候隨意親和,事實雖如此,可是卻不能責怪她,只有儘量去適從她的需求。去年暑假我回老家,姥姥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問我去深圳小舅舅家了沒?都還好不好?她始終心放不下啊,現實呢,只因為她老了,安生在老家待著好似是最好的選擇.....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呆不了深圳,回不了的鄉下,不僅僅發生在那些在深打拼的年輕人,更發生在姥姥身上。

2020年春節,小舅一家本來計劃回鄉陪她過年,臨時又取消了計劃,姥姥心裡很難過,據大舅講,一個春節姥姥沒有一個笑臉,還摔了一跤,心情更糟糕,大舅媽心生怨氣,不覺就表現了出來,一來一回,矛盾終於爆發了,說關於姥姥的養老問題,要求兒子輪流贍養,所以就發生了文章開頭的一幕。

我不知道接下來關於姥姥的問題將如何處理?我為她感到矛盾,也深感老人可憐,我心裡那個慈祥溫柔的姥姥呢?那個養大5個孩子,一生堅強,充滿希望的姥姥呢?到底是環境改變了她,還是太要強了?唉,我說不清楚,..我心想如果姥爺還在,無論她在哪裡,都有個等她回家那個人,無論如何她心裡也是充滿希望的...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