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地名中解讀地方史

從地名中解讀地方史

在昌圖地圖上,看到多處稱作高麗井的地名,四面城鎮、馬仲河鎮、大興鎮都有以此命名的地方,我查找了相關資料,知道高麗不僅是古代朝鮮半島上的一個國家,還是我國境內東北地區早期的少數民族,又稱高句麗,生活在漢唐期間,其前身是扶餘國。

扶餘國是中國古代東北部族穢貊的分支,東北地區第一個少數民族政權國家,公元前128年建國,臣屬於漢朝,從此以後,歷經西漢、東漢、三國、兩晉,一直是附屬於中原王朝的地方政權,今昌圖地區就在扶餘國的轄區內,據說昌圖四面城曾是扶餘國的首府(見《昌圖縣誌》)。

公元前37年,扶余王子朱蒙在西漢玄菟郡高句麗縣建國,定都紇升骨城(今遼寧桓仁的五女山城),和扶餘國一樣都是臣屬於中原王朝地方政權。高句麗不斷向外擴張,於西晉末年逐漸強大起來,494年滅掉扶餘國,割據遼水以東及朝鮮半島北部地區,整個昌圖亦在高句麗的統治之下。現在境內已發現多處高麗古城遺址,如七家子鎮西北處立有“高麗古城”石碑,老城鎮“開荒佔草”時期的“古榆城”也被看作是高麗古城,四面城“也一度為高句麗寄居之地”(見《昌圖縣誌》),還有昌圖東部山區的高麗山城遺址,這樣看來,昌圖境內出現多處高麗井的地名也就不足為奇了。

兩漢以後,中國歷史進入三國兩晉南北朝時期,中原國家分裂,相互爭戰不止,無暇顧及東北邊地,讓高句麗鑽了空子,導致高句麗氾濫崛起。尤其隋朝統一後,高句麗惡習不改,不斷西出遼河,縱兵掠奪,破壞生產,阻擋隋唐使者到東北各族完成使命,致使兩朝皇帝發恨蕩平高句麗,無奈隋煬帝因討伐高句麗而喪國,戰神唐太宗親征也未能奏效。唐高宗李治子承父志,再次出兵討伐高句麗,引出薛禮(字仁貴)徵東的佳話。傳說薛仁貴率兵渡過遼河到達今昌圖地區,抖落靴中塵土竟成兩個大土堆,這兩個大土堆就位於今昌圖縣十八家子鎮,從而形成了“雙堆子”的地名,據載高句麗佔領的扶余城(今昌圖四面城)就是薛仁貴領兵攻下的。

在大唐軍隊的強大攻勢下,高句麗終於在668年10月滅亡了,從此東北地區又回到中原王朝的手中,同年唐朝在朝鮮半島上的平壤城設立安東都護府,薛仁貴為第一任都護,管轄範圍東達日本海,西至遼水及張廣才嶺,北至黑龍江流域,南至朝鮮半島中部,今昌圖縣正在此轄區之內。

後為便於管理,唐皇冊封大祚榮為渤海郡王,設渤海都督府來代替安東都護府管轄東北地區,臣屬於大唐王朝。昌圖地區南部為渤海國懷遠府管轄,今昌圖老城鎮就是當時懷遠府的美州(見《遼北歷史》鄉土教材1993版),而今四面城則是當時渤海國扶余府的治所。渤海國從698年建立到926年被契丹所滅,共歷229年。

10世紀,隨著大唐王朝的覆滅,契丹人強勢崛起,成為中國北方霸主,建立了和中原王朝抗衡的大遼帝國,並在原渤海國轄區設立地方政權東丹國,昌圖就在東丹國的範圍內。後廢東丹國,設州管理,在昌圖地區有韓州、安州、鳳州、肅州、遂州,治所分別在今天的八面城鎮、四面城鎮、老城鎮、馬仲河鎮、七家子鎮,遼代的昌圖地區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繁榮。

12世紀,東北地區又成了女真人的天下,完顏部原是遼國的一個部族,不甘忍受遼國統治,起兵反遼,建立金國,昌圖地區自然納入金國版圖,前期延續遼代體制,後改州稱縣,將韓州改為柳河縣,安州改為歸仁縣,肅州改為清安縣。

這一時期的歷史開了一個最大的玩笑,中原的大宋王朝卻被偏居一隅的女真族打敗了,玩物喪國的趙佶父子被金人掠走,發送到黃龍府,路過今昌圖境,留下了宋徽宗和宋欽宗過河的傳說,所過的河叫兩宗河,搭建的橋叫兩宗橋,現分別稱作亮中河和亮中橋,在此發展起來的城鎮為亮中橋鎮。據說兩宗北行至韓州,被金兵關在井中兩年多,至今八面城還有其坐井觀天的古井遺址(內有兩宗塑像)。

金朝末年,昌圖所在的地區成為少數民族相爭之地,先是契丹人耶律留哥自立為王建立東遼,後有女真人蒲鮮萬奴擁兵叛金建立東真國,兩兵曾大戰于歸仁(今四面城)。東真後來定都鹹平(今開原老城),19年後又被蒙古人滅掉,從此這個地區開始由蒙古人統治。

當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南征北戰開疆拓土稱帝后,將蒙古東部一塊廣闊區域劃給他的二弟哈布圖哈薩爾,稱作“科爾沁”,元代統治者採用“悉空其地以為牧場”的策略,不僅將所有的漢人趕走,也將女真人、契丹人、高麗人趕走,處於科爾沁邊緣的昌圖地區成了蒙古人的牧地,幾百裡杳無人煙,只有那傳遞信息的驛路由鹹平(今開原老城)而來,經清安縣(今馬仲河鎮)、歸仁縣(今四面城鎮)到賈家鋪驛站(今四合鎮境內),再過柳河縣(今八面城鎮)向北而去,才給今天昌圖人留下一點點關於元朝的記憶。

1368年朱元璋推翻元朝在南京建立大明政權,漢族軍隊又一次挺進東北,在昌圖金山與北元戰將納哈出一決勝負,打敗北元20萬大軍。從此金山一帶成為民族矛盾的多發區,臣服的蒙古人口服心不服,動不動就闖入漢區侵擾。明政府

加強了這一帶的防範,設立遼海衛(治所初在昌圖老城,後移開原老城)來管理昌圖地區,遼海衛下設三邊堡,即永寧堡(今亮中橋鎮茨榆城子)、鎮夷堡(今老城鎮跑馬城子)、清陽堡(今昌圖鎮青羊堡)。後來明政府又在遼東設置邊牆,將漢族與蒙古、女真等少數民族隔開,成為明朝在這裡的一條軍事界線,邊牆經過昌圖境內,就建在金山上,長達120餘華里,沿線設置諸多烽火臺,以報敵情之警,當狼煙四起之際,便是邊境不安之時。至今這一帶仍有許多以臺命名的地方,如四方臺、八里臺、喜鵲臺、興隆臺、大臺子、高臺子、黑臺子、南臺子等等。

明朝在東北採用衛所制的軍事化管理,軍隊給養來源主要是屯田,戍邊兵士多是從關裡徵來的,其家屬也隨之移民到這裡,但兵民不能生活在一起,因而兵營和隨軍家屬的駐地均形成聚落,兵士居住地為“屯”,家屬居住地為“堡”,從此,“屯”、“堡”的概念出現了,所以在今邊牆一帶出現的大量帶有“屯”、“堡”字樣的地名,如邊牆沿線的靠山屯、護山屯、橡山屯、長山堡、金山堡等等,但是帶有窩堡的地名可就不是源自明朝了,它是清朝“開荒佔草”時期的產物,應叫“窩棚”才對,如楊家窩堡、康家窩堡、齊家窩堡、郭家窩堡等等。

明朝時的一道邊牆,把昌圖一分為二,牆內是以漢族為主體的遼海衛轄區,牆外是以蒙古族為主體的福餘衛轄區,福餘衛被科爾沁部擊敗後隨即融入科爾沁。清朝建國後設立柳條邊,被稱作常突額爾克的昌圖地區全部劃在邊外,成了蒙古科爾沁草原的一角,只有蒙古王公貴族打獵的時候,才偶爾想起在蒙古高原的東南一隅還有個叫常突額爾克的地方。

柳條邊的修建,極大地阻礙了邊裡邊外的交通與交流。邊外大片土地閒置,而關內百姓在清朝統治者的層層剝削和壓迫下大量破產,便有流民偷越柳條邊,到邊外開荒佔草,人們嚐到甜頭後,一傳十,十傳百,大批關內百姓開始了“闖關東”的生涯。1802年科左後旗公開在常突額爾克的榆城子招民墾荒,“馳遊牧禁”,蒙王在這裡設立地局收取地租。隨著形勢的發展,各種糾紛越來越多,辦理案件需到奉天府,得繞道法庫邊門或威遠堡邊門,多走幾百里路,於是清政府決定在榆城子設立管理衙門,根據常突額爾克前兩字的諧音設置了昌圖廳,剛開始就有20多個社,昌圖境域很快再度繁榮起來,今日昌圖地名,絕大多數是“開荒佔草”時叫起並流傳下來的。

在昌圖中西部的寶力、東嘎、七家子一帶,還曾有一個叫“七里界”的區域,是昌圖設廳時蒙古王爺留給蒙古族百姓的保留地,也叫“旗留地”,直到1938年改制才取消這一區域的特權,今日寶力(舊稱薄弱屯、玻璃屯)、東嘎(舊稱嘎瞎)、查罕(舊稱查罕牛錄、查罕牛)就是那時的地名演繹的。

地名的改變,有時還帶有一些時代色彩,或為紀念某人某事。如為了紀念抗日時期的空軍戰鬥英雄劉粹剛,抗戰勝利後,昌圖縣和金家鎮曾一度擬改名為“粹剛縣”和“粹剛鎮”,後因國共紛爭才作罷;又如七家子鎮的紅旗村,原名白旗,後改為現名,體現出新社會的新風貌,類似情況有許多。

地名如人名,都是為了區別同一類事物的不同個體,記錄著起名時特定環境的某些特徵。通過地名,能喚起我們諸多歷史記憶,如高麗井,揭開了塵封千年的往事,我們可以從這樣的地名中,解讀地方史實,還原歷史真相。

从地名中解读地方史

文章來源:《中國地名》2016年第9期

校對:郭娟

審訂:黃馨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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