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运,又见滚滚人流
在这场被称为人类最大规模的迁徙中
火车,依然是最普遍的交通方式
不似飞机的迅速
也不似汽车的私密
拖着疲惫的身躯
登上归途的列车
经历漫长的等待
才让终点更有意义
回首三十年来的回家路
虽是思乡情切,近乡情怯
却也漫漫归途,满载幸福
在90年代,火车几乎是唯一的远行方式
每当年关逼近,漂泊在外的游子就打响了“战争”
要彻夜排队购票
要扛着沉重的行李袋子赴站台
要在一片哄闹和拥挤中爬上车
但这些不过是归程的开始
他们还要在逼仄的车厢里尽力寻找一个舒服的姿势
忍受着几十个小时的漫长车程
有人席地而睡,有人把腿脚竖在半空
还有人物尽其用,扯下车帘御寒
这便是那时候的春运
混乱、肆意、却无处不蕴含着一股喜悦:
终于要回家了
▴
1990年广州站,排队购物的人们
1994年哈尔滨站,人满为患
▾
火车之上,最能体现人情冷暖
还记得,那个时候还没有实名制验票
登车过程人山人海,混乱不堪
却反让整列车的人都有种莫名的团结
车外的工作人员用力推搡
已上车的人帮忙拉扯
就这样,在一片“挤一挤挤一挤”的哄闹声中
所有人都登上了这辆超载的列车,驶向远方的家
春运有种魔力,能打破人与人的隔膜
在这个疲惫的时刻,每个人都选择了互相理解
▴
在这趟北京开往乌鲁木齐的列车上
躺够了的乘客纷纷起身站在过道上锻炼身体
场面些许诙谐
▴
1995年,从武汉开往长沙的列车上
一名男子横躺在座椅靠背上,避开拥挤的人群
为防止摔倒,他不得不手抓住行李架
1996年,从北京开往呼和浩特的列车上
空调冷气过大,乘客纷纷钻到座套下睡觉
▾
火车,是一个情感丰富的场所
一厢人的喜怒哀乐都无所遁形
这里有扛着巨大新婚照片回家的夫妻
也有放不下宠物,带着一同上车的主人
还有缩在毯子中,面对镜头害羞的情侣
故事,总是发生在路上
▴
1995年,从齐齐哈尔开往北京的列车上
在爱犬旁吃方便面的女青年
摄影师王福春在拍这对情侣时
他们害羞地用毯子遮住脸
然后又不好意思放了下来
这一瞬间便被抓拍下来
▾
2000年到2010年,是春运的转变时期
高铁还未兴起,回家路是漫长的
那时候的绿皮火车,是一个开放的空间
人们囿于座位的安排,必须面面相觑
为了消解尴尬,就有了各种各样的娱乐和交流
旅途也因此而不再漫长
四海之内皆为朋友
火车相识最是投缘
▴
用矿泉水的瓶盖喝酒
举盖共饮,也能饮出欢乐
先是有人哼起了蒙古小调
后来有人拿出了蒙古乐器四胡
随着唱和,开始舞动
仿佛是车厢里的春晚舞台
▾
回家路中,人们吃在车上,睡在车上
久而久之,就诞生了很多
“民间智慧”有人带着保温杯,既能喝水,也能吃泡面
还有没有经验的人,在温度骤降的晚上
只得把椅套套在身上御寒
但也有人有“被”而来
是常年奔波在外的人才有的老练
2003年10月12日
秦沈客运专线正式通车
宣布了高铁时代的开启
高铁缩短了回家路程的时间
也改变了人们打发时间的方式
三十年的回家路,也是一段社会变迁史
▴
1994年,从北京开往沈阳的列车上
旅客通过打麻将消遣时间
到了2007年,北京到拉萨的列车上
一名男性坐在电脑前办公
电子产品改变了人们打发时间的方式
1992年,从黑龙江省加格达奇开往古莲的列车上
睡着的乘客脸上盖了一本杂志
到了高铁时代,乘客依然通过杂志打发时间
封面的流行明星却早已换了不知道多少批
▾
与此同时,随着高铁的发展
绿皮火车逐渐淡出交通舞台
但人们依然怀念它,因为它是一个时代的记忆
是青春与岁月的缩影,是闯荡与回归的留念
▴
摄影师钱海峰的火车票留念
“来,拍张照片,留个纪念,明天这趟火车就没有了”
这是钱海峰拍摄绿皮火车时经常说的一句话
他们见证了这段历史的终结
▾
春运,又被称为人类大迁徙
从1994年的12亿流动量
到2020年的30亿流动量
“要回家过年”,一直是中国人不变的信仰
为了迎合需求,铁路运力年年增长
春运也发生了许多改变
购票和验票变得愈加轻松
万能的“火腿+泡面”组合
竟要面临着春运外卖的挑战
四人凑局打牌耗时间已成为过去
端坐在座位上,看完一部电影便到了家也是寻常
如今,又出现了“反向春运”的现象
是指父母从老家出发,去孩子所在的城市过年
不但能避开拥堵线路
还能体验到一个不太一样的新年
想起梁文道在《圆桌派》上说:
“我总觉得春运这个东西,会慢慢减缓
随着老一辈人逐渐去世
过去进城那一代人
开始在城里面落下根来
你就失去了家乡”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
当下的人们才更执着于回家
归途的价值,就在于它的过程
唯有忍受和经历了它的艰难
才满足了对终点的渴望
也让家,显得更为珍贵
人生,不过是一场无穷无尽的归途
但因有处可去,心底总觉得是幸福
▴
2009年,广州到北京的列车上
翻看高铁杂志的乘客们
2012年,宜昌到汉口的高铁上
孩子们人手一个iPad打发时间
归途难免困倦
睡醒了,大概就到家了
▾
《绿皮火车》钱海峰
《火车上的中国人》王福春
《春运是一种文化现象》冯骥才
閱讀更多 鯨魚工坊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