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同:前半生走路都“掉才華”,後半生卻只愛“一碗茶”


李叔同:前半生走路都“掉才華”,後半生卻只愛“一碗茶”

慈眉善目的弘一法師

“無數珍奇耀世眼,一輪明月照天心”——趙樸初評價弘一法師李叔同

唐朝有位名叫元稹的人曾經寫過一首寶塔詩:

茶,

香葉,嫩芽。

慕詩客,愛僧家。

碾雕白玉,羅織紅紗。

銚煎黃蕊色,碗轉麴塵花。

夜後邀陪明月,晨前命對朝霞。

洗盡古今人不倦,將至醉後豈堪誇。

說來也巧,後世恰好有人前半生是個“詩客”,後半生成了“僧家”,這個人就是“弘一法師”李叔同,更加巧合的是,他也是個地道的愛茶之人。

縱觀李叔同的一生,前半生似乎走路之間都會揮灑才華,後半生則除了青燈古佛之外,唯獨為自己留了一碗茶。當然,還有一干大名鼎鼎的茶友。

李叔同祖籍浙江,其父親李筱樓與張愛玲的外祖父李鴻章是同是光緒二十七年的舉人,後來更是高中了進士,曾出任過吏部主事,後來辭官經商,靠著鹽業生意在天津置下了產業。

李叔同是津門李家活下來的第三個兒子,小名“三郎”。

由於家境殷實,他自小就受到了極好的教育,先是由仲兄文熙為其啟蒙,後來考入了文昌院輔仁書,習制藝,再後來又延請專人學習英文、算數等科目。

17歲時,少有才名的李叔同就受到了當時天津大名士趙元禮的賞識,得到了這位大名士的點撥後,李叔同的詩詞造詣更是提升得一日千里。

除了古代詩詞,李叔同在書法篆刻一途也花了大量心思學習。

他最初先是跟隨家中管家、賬房學習書法,練習《石鼓文》,讀《爾雅》、《說文》學習訓詁之學問,後來攻各朝書法,以魏書為主,未及弱冠書名就聞名鄉里。

在趙元禮的介紹下,李叔同有得以向津門書印名家唐靜巖請教鐘鼎文、大小篆、隸書以及學習治印的手藝,並且與當時津門其他同輩名士多有交集。

在其18歲那年,因為時局動盪和家族內部原因,李叔同陪伴母親前往上海。李家在上海也有產業,可以就近照顧。在上海他認識了許幻園、袁希濂、蔡小香、張小樓,五人結金蘭之誼,號為“天涯五友”。

1905年,李母病逝,李叔同東渡日本求學。在日期間,他專注於音樂、繪畫和戲劇等藝術方面的學習。為了籌集善款,他曾親自男扮女裝,扮演《茶花女》中的“瑪格麗特”。

他曾經為在日本上演的這部喜劇設計過一幅水彩畫風格海報,叫《山茶花》。並配有半闕《減字花木蘭》:“回闌欲轉,低弄雙翅紅暈淺。記得兒家,記得山茶一樹花”

回國之後,李叔同長期在上海、杭州任教。在這期間,他參加了名改為南社的文人社團,從1909草創到1923年更名為新南社,南社社員從十幾人發展到上千人,網絡了上海、蘇州、杭州的眾多文人。

南社的創始人柳亞子曾經說:“南社有兩個畸人。” 一個是指嗜糖如命的蘇曼殊,另一個則是指不拘一格、才高八斗的李叔同。

曾經在南社發表的集會手冊《南社叢刊》中發表過李叔同感慨時事的一手《滿江紅·民國肇造志感》:

“皎皎崑崙,山頂月、有人長嘯。看囊底、寶刀如雪,恩仇多少。雙手裂開鼷鼠膽,寸金鑄出民權腦。算此生不負是男兒,頭顱好。

荊軻墓,咸陽道;聶政死,屍骸暴。盡大江東去,餘情還繞。魂魄化成精衛鳥,血華濺作紅心草。看從今、一擔好山河,英雄造。”

在浙江省立第一師範學校教書期間,李叔同培養了很多人才,包括:豐子愷、劉質平、潘天壽、曹聚仁、吳夢非、李鴻梁、呂伯攸等。

在教書期間,李叔同、夏丏尊、姜丹書三人曾經夜遊西湖,李叔同作《西湖夜遊記》記之:“乃如湖上某亭,命治茗具。又有菱芰,陳粲盈幾。短童侍坐,狂客披襟,申眉高談,樂說舊事……”

1918年,李叔同出家為僧,從此開始了名為“弘一法師”的另一段人生。之後他大多在江浙和福建活動,在1942年圓寂於福建泉州,世壽62歲。

他的學生呂伯攸曾回憶說:“虎跑寺有泉水,清冽而綢……戊午仲夏,業師李叔同(即弘一法師)先生披剃於該寺。餘曾偕學友數人,一度往訪,師出龍井茶,汲該寺泉水,烹以餉餘等。”

由此可見,茶,一直沒有離開過李叔同的生活。

李叔同與天津:故鄉的茶

李叔同:前半生走路都“掉才華”,後半生卻只愛“一碗茶”

天津租界風格街景

“七十二沽沽水闊,一般風味小江南”——趙元禮

自古以來天津就有“小揚州”的美譽,漁鹽之利帶來了巨大的商業繁榮。到了近代這處“地當九河要津,路通七省舟車”的風水寶地,更是在民國時期僅此於上海的北方工業、商貿、金融中心。

在李叔同出生的年代,天津更是北方最大的茶銷區。

天津人酷愛喝茶,時至今日每家每戶也都有飲茶待客的習慣。在當年,無論是奔走於碼頭街巷的販夫走卒,還是寄居城裡的名流壓實,每日都要飲上幾壺茶。

老天津人素來嘴刁,相比於紅茶、龍井、普洱、烏龍、鐵觀音,他們更青睞於茉莉花茶。就如同福建人掌握著巖茶的標準,雲南人掌握著普洱茶的標準,天津人掌握著茉莉花茶的標準。

好的茉莉花茶會被各家珍藏以饗貴賓,而質量稍差的茉莉花茶,即便是街頭的小販也不願進貨沽售——“介似個嘛玩意兒,味兒都不對,回來再砸手(讀作“叟”)裡。”

天津傳統茉莉花茶的製作工藝非常複雜,首先要選用質量上乘、年份到位的安徽六安茶、浙江毛峰茶以及黃山和街源烘青為原料,然後按照三三四的比例精心搭配,再在氣候溼潤的福州加花熏製,最後還要用閩北、閩東的春茶搭配起來一起窖藏。

這樣製作出來的花茶(天津人直接稱呼茉莉花茶為花茶),注重內質不講究外觀,湯清色重,殺口耐泡,香味鮮濃。飲後令人爽心舒口,回味無窮。

天津製作花茶最有名的茶莊是“正興德記”,由津門有名的八大家之一的穆家(文英)創辦,茉莉花茶是他家的特色,在全盛時期每年銷售茶葉最多能夠達到330多萬斤,約合1650噸

這還僅是正興德一家的銷售量,足以見得天津人有多麼愛喝茶。生長在這樣的城市,李叔同養成喝茶的習慣,以及對品茶上多有造詣也就不足為奇。

李叔同斷食的日子:與茶相伴的日記


李叔同:前半生走路都“掉才華”,後半生卻只愛“一碗茶”

豐子愷繪弘一大師像

“昨午雨霽,與同學熟人泛舟湖上。山色如娥,花光如頰,溫風如酒,波紋如稜。才一舉首,不覺目酣神醉。山容水態,何異當年袁石公遊湖風味?”——李叔同《西湖遊記》

在杭州任教期間,遊湖喝茶是還未成為弘一法師的李叔同的一大愛好。而且他還總是別出新裁,試驗各種飲茶的方式,在其《斷食日誌》有記載:

“十一月廿二日,決定斷食。

到虎跑攜帶品:……日記紙書筆,番茶(日本綠茶),龍井,花茶若干,鏡。

三日,晴和,五十二度。……飲梅茶二杯

六日,晴暖,晚半陰,五十六度。……三時醒,心跳胸悶,飲冷水橘汁及梅茶一杯。……八時飲梅茶一杯。

九日,晴,四十九度。……擁衾飲茶一杯,食米糕三片。……又食米糕飲茶,未能調和,胃不適,終夜屢打嗝兒,腹鳴。

十六日,晴,四十九度。……七時半起床。晨飲紅茶一杯,食藕粉,芋。

十七日,晴暖,五十二度。……擬定今後更名欣,字叔同。”

在斷食期間,李叔同飲用過數種茶類,包括:紅茶、番茶、龍井、花茶、梅茶、鹽茶等;吃過的食物有粥、青菜、芋、米湯、米糕、藕粉等;水果則有梅、橘、梨、桔、香蕉、蘋果。

按照他後來的回憶,斷食之後精神比往日更好(不建議輕易嘗試)。而且斷食的經歷,讓他之前就萌生的出家為僧念頭更為堅定,1918年,就在這個斷食實驗的虎跑寺中剃度出家。

總結:清心、解渴,兩相宜。


李叔同:前半生走路都“掉才華”,後半生卻只愛“一碗茶”

“以人為本”的中國傳統茶道

“當我坐在茶室喝茶的時候,我是把整個宇宙喝到了肚子裡……”——鈴木大拙

日本人的茶道,其實更像是一種對於“殘缺”的崇拜。

從榮西禪師將茶種帶回日本,培育出第一株宇治茶園中的茶樹,再到其靠茶葉治好了源實朝的疾病。得到了源賴家的倡導,飲茶之風開始風靡日本。

後世被稱為“明治奇才”的岡倉天心更是以英文寫出了一本《茶之書》,在西方社會廣為流傳。

至今許多愛好喝茶的西方人仍舊將其視作茶文化的經典詮釋,甚至無視早其甚多的陸羽所著《茶經》,直接稱呼《茶之書》為“茶中聖經”。

茶在全球的擴散,遵循了一個規律:先是藥品,可以救命;後是神品,可以通靈;再接著是妙品,可以舒心。至於其根本的解渴功用,好多人選擇了刻意忽視,根本就不關心。

何其繆哉!

從弘一法師李叔同與茶相伴的一生,我們得以窺見那些超凡脫俗者的的志趣——

飲茶其實是一種從小養成的習慣,是一種以解渴和營養自身為根本目的的人生樂趣 。

過於擢拔其精神層面的價值,乃是西方人和日本人的奇怪飲茶風俗,根本算不得正宗。

要我說,談到喝茶還要看茶葉的故鄉,中國人喝茶的境界才最為正宗:清心、解渴,兩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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