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一個兒子”謊言成真,親密關係中失衡的愛的代價


《陽光普照》:“一個兒子”謊言成真,親密關係中失衡的愛的代價


這個世界最公平的是太陽,不論緯度高低,每個地方一整年中,白天和黑夜的時間各佔一半。


一、終其一生我們都在擺脫他人的期待,找到真正的自己。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庭,爸爸在一個駕校當教練,媽媽是一個酒店的造型師。他們有一個的房子,不大不小,可以遮風擋雨;家庭收入不高不低,每個人都有飯吃,兩個兒子也有學上。

大兒子阿豪是一個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高大俊朗,成績優秀,乖巧懂事。

小兒子阿和身材瘦小,成績差,喜歡打架鬥毆,惹是生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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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一場意外將這個看似平靜的家庭打碎。

阿和被一個小混混黑輪欺負,找他的兄弟菜頭為他出氣,在一個狂風暴雨的晚上,他們騎著阿和偷來的摩托車去找黑輪,卻沒想到只是“想嚇唬他”的一時意氣卻變成了刑事案件——菜頭把黑輪的一隻手掌砍了。

在少年法庭上,法官徵求阿和爸爸的意見,他爸很冷淡地說:“希望你們把他關進去,好好的管教,反正我是管不了他的。”本來法官是可以從輕判阿和的,卻因為他爸爸的這句話,阿和要在少年輔育院呆三年。

這樣一個想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進少年收容所的父親是一個冷漠無情的人嗎?他對所有人都這樣嗎?不是的。

對大兒子阿豪,父親是另外一個面孔,他會親自到補習班給他送學費,還把自己最喜愛的封面上寫著“把握時間,掌握方向”筆記本送給他,來鼓勵他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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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駕校的時候,有喜歡八卦的女學員問教練,你結婚了嗎?有孩子了嗎?他通常都回答:有一個孩子。

這一個孩子指的就是阿豪,在他心裡,他從來就沒有承認過阿和。

阿和就像生活在沒有陽光照耀的陰溝裡,沒有人在乎,沒有人關心,放任他野蠻的生長。

他剛進收容所的第一天,在宿舍的幾個人中間最瘦最小,看起來最容易被欺負,所以剛進去他就被人打的鼻青臉腫;和媽媽探視的時候,他會撒謊說臉上的傷是自己撞玻璃撞的。

他從來都不會告訴家人自己的心事。

別人帶著一位15歲的小姑娘去他家,告訴他媽媽說,這個女孩兒懷了阿和的孩子,他媽媽一臉的不可置信,她臉上的表情和眼神的空洞暴露了她,她從來都不知道她兒子有做過什麼事,交過什麼朋友,有過什麼樣的經歷。她也似乎不知道怎麼去關心孩子,因為當那位小女孩的小姨看見她不聞不問的時候,質問她說,“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問,什麼也不說。”

然後拉著小女孩一臉憤怒的離開,並放下“我們法院見”的狠話。

在小女孩的小姨看來,這家人應該都不是好人,兒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媽媽也是個冷漠的人。

從阿和媽媽的表現來看,他們好像什麼都不關心,什麼都不知道,只有當別人上門把事情告訴告訴他們的那一刻開始,他們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或許他們也不用去問,也不用去想,反正阿和這樣的人除了會闖禍,還會幹什麼好事?但是沒想過他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來!

那麼對他大兒子阿豪,他們會關心嗎?不會,因為阿豪是那種懂事的孩子,他不會替父母增加負擔,反而會替他們分憂。

有一個情節是:阿豪放學回家看見他媽媽一臉的煩惱,就問她出了什麼事,他媽媽一開始還不說,但是在阿豪的一再追問下,

她說,她明天有事不能帶阿玉去產檢,但是阿豪爸爸又不肯去。

然後阿豪就迅速的回答說,我明天可以陪她去產檢。

阿豪這個人太懂事了,太貼心了,太好了,好的他唯一的缺點就是從那麼高的樓房上跳下來。

一切都是那麼的突然。

阿豪為什麼會自殺呢?

前些天阿豪跟女同學說過另外一個版本司馬光砸缸的故事:司馬光和一群夥伴玩捉迷藏,等到所有人都被找出來的時候,他說還有一個人沒有找到,那些夥伴你看看我,我看看他,都說全部都找到了啊,但是司馬光堅持說還有一個人沒有找到,然後他領著他們到處找,最後在一棵樹前看見了一個大水缸,站在大水缸面前,司馬光拿起一塊磚頭砸向那個缸,結果,那個缸裡沒有水流出來,只有一個小孩兒蹲在缸裡的陰暗處,那個小孩是誰?阿豪說那是司馬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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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光是一個樂於助人的陽光般的存在,但卻無人注意到他寄生在缸內陰影裡暗黑人格。

所有人都看見了阿豪身上的陽光面,卻無人知道,他的壓力很大,家人的期待很高,老師也對他寄予厚望,弟弟總是犯事惹禍,家裡的未來都在他一個人身上,這些內在的陰暗面,沒有人知道,除了阿豪自己。

阿豪是一家人的希望,他父親把所有的愛和關心都放在他身上。他在自殺前給女同學發的短信上說:

“前幾天我們去了動物園,那天太陽很大,曬的所有動物都受不了。他們都設法找一個陰影躲起來。我有一種說不清楚模糊的感覺,我也希望跟這些動物一樣有一些陰影可以躲起來,但是我環顧四周,不只是這些動物有陰影可以躲,包括你、我弟甚至是司馬光都可以找到一個有陰影的角落,可是我沒有,我沒有水缸,沒有暗處,只有陽光,24小時從不間斷,明亮溫暖,陽光普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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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或許可以完全在陰溝裡躲藏,但不能一直在陽光下暴曬。

阿豪的一生都在活在別人的期待中,從來都沒有做過真實的自己。他說的司馬光的故事其實是他自己,除了他自己,沒有人知道,他希望有一個陰影處可以隱藏自己。電影中他第一次出場的時候,他坐在教室裡,教室周圍空的和坐滿人的來回切換的這一個恍惚的鏡頭,其實早已暗示了他有重度抑鬱症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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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女同學找他聊天的時候,他的眼神空洞,這些早早的為他後來自殺埋下了伏筆。可是在他的周圍,沒有一個人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也沒有人想去知道他心裡在想著什麼,於是,也就沒有人能及時的開解他,從而他用了這樣一個極端的方法展示自己的陰暗面。

阿豪特別像《無聲告白》裡的莉莉婭一樣,承受了父母過高的期待,找不到真實的自己。

有一種愛,是有條件的愛——我愛你,是因為你符合我的條件。

二、陰陽相對守恆,一個人的陽光要用另一個人的陰暗來交換、制約。

好像冥冥中註定的,阿豪死了之後,阿和身上好的那一面被喚醒了,他的生活開始向好的方面轉變。

和小玉結婚生子,在少年收容所表現良好,刑期由三年減為一年半,出獄的時候全班都一起為他唱《花心》,祝福他重新走向社會,走向陽光。

阿和因為剛從少年輔育院出來,所以找工作不容易,但還是在一家洗車店找到了一份洗車的工作,下班之後還能在便利店上大夜班。

就是在這個便利店的門口,他和父親打破以往的隔閡,有了一次簡單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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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父親問他這樣上好幾個班會不會太辛苦了?

阿豪回答說,還好,並希望父親能搬回家去住,自己搬出來。

一次簡單的交流,父子倆十幾年的僵局慢慢被打破,一點小小的裂縫,也足以讓陽光照進來。

父親之前照在阿豪身上的陽光也慢慢一點點地照耀在阿和的身上。

阿和的生活軌跡慢慢的從陰溝到陽光普照,他靠自己的勤勞奮鬥撐起了自己的小家。

可是三年之後,菜頭出獄了。

當初菜頭砍傷了黑輪的一隻手掌,法院判決他們家賠償150萬,但是黑輪的爸爸到了菜頭家發現菜頭家裡只有一個奶奶,而且條件非常艱苦,根本就拿不出150萬。於是,他就去找阿和的爸爸阿文,阿文卻理直氣壯的說,你家黑輪的手不是我兒子砍的,你要找就去找菜頭家,他家拿不出來,你就去幫助他家尋找法律的援助。儘管黑輪爸爸一直尋找阿文的麻煩,可是阿文總是不理他,覺得自己沒有責任替菜頭償還。

等到菜頭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找不到家了,因為她奶奶被趕到養老院,他家的房子被查封了。

於是,菜頭一出獄,就找到了阿和,問他要150萬,可是阿和哪裡有那麼多錢啊,拿不出錢,菜頭就一直不斷的找阿和麻煩。

阿和只能一直不耐煩地懇求菜頭不要來找他,他現在只想好好工作,好好做人,撐起他自己的這個小家。

菜頭說,當初你被人欺負,找我幫你出氣,我二話不說就跟你去了;之後在法庭上你還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頭上,而且你出獄之後連一眼都沒來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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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和自知理虧,所以接下來菜頭找他幫忙,他沒有拒絕。他希望自己和菜頭能一筆兩清,互不相欠。所以就照他的吩咐,在警察局附近的立法委員會門口開了幾槍。

但是,菜頭明顯的就是想把阿和從陽光下拉到陰溝裡。

阿和的背影被監控器拍到了。

阿和的爸爸阿文在電視上認出了這個背影。從那之後,他就請了假,24小時跟著阿和想彌補他,保護他。

終於有一天晚上,他看見阿和和菜頭開著一輛高級賓利車出了洗車店,一直開到很偏僻的地方。

菜頭又一次來找阿和,希望能幫他一個忙。阿和瞪著眼告訴他說,這是最後一次,我不欠你了。

車子開到一個很遠的地方之後,阿和揹著一個小包從車裡下來,向草叢深處走去。

坐在車裡的菜頭從車裡下來,阿和不欠他了,他不想在車裡吸菸,以防阿和又被他的老闆罵。他的最後一支菸,沒有在車裡吸。

阿文開車撞向了菜頭。

幾個星期之後,阿和知道了這個在他眼裡只是一個一直以來找他麻煩的人永遠不會再來了,他被人打死了。

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阿和在天橋上自由的奔跑,陽光普照在他身上。

《陽光普照》:“一個兒子”謊言成真,親密關係中失衡的愛的代價


有人得不到陽光,有人找不到陰影躲藏,而我們受過傷,才能成為彼此的太陽。

爸爸阿文成就了阿和的太陽。

三、每個人都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

這一切悲劇的源頭就是爸爸阿文,他用他那固執冷漠的世俗價值觀區別對待兩個兒子,一個從不關心甚至都不承認,另一個關心過度讓“24小時不間斷的陽光普照”而壓力太大自殺。

當初黑輪爸爸問他要菜頭賠償的150萬時,他毫不關心,甚至理直氣壯地不想承擔一點點責任,以至於後來菜頭出來,他拿著那封包著25萬信封去找菜頭,讓他不要在找阿和的麻煩的時候,被冷言嘲諷了一番。

《陽光普照》:“一個兒子”謊言成真,親密關係中失衡的愛的代價


阿和一直都在虧欠別人,後來通過努力工作賠償妻兒,向曾經被自己間接傷害的黑輪道歉,幫菜頭犯罪,帶著媽媽騎自己最喜歡的自行車來彌補。

但是阿文的虧欠,似乎沒有盡頭,他對孩子極端的愛讓大兒子自殺,為了小兒子害了菜頭一條命,不僅害了他們,最後還讓自己的良心和靈魂永不得安靈。

這部《陽光普照》電影又名a sun,諧音a son,當初阿文對女學員說自己只有一個兒子的謊言最終成真。

《陽光普照》:“一個兒子”謊言成真,親密關係中失衡的愛的代價


導演說,陽光不僅是絕對公平的代表,也是一個信念。

陽光普照是每個人的信念,即使身處困境,環境苛刻,我們也願相信陽光普照,溫暖常有,日子總得往下走。

電影《陽光普照》血腥開頭,溫柔收尾,看完一遭,彷彿我們自己破破碎碎的人生,又得到縫縫補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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