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文学┃小说荟作品:《百灵,百灵》《橡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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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版特邀主持:欧阳伟庆 邱益莲

长江文学┃小说荟作品:《百灵,百灵》《橡皮》……长江文学┃小说荟作品:《百灵,百灵》《橡皮》……

榜眼

百灵,百灵

◆广东惠州 申平

少妇乌兰骑着马儿,走在去她家草库伦的路上。

蓝天,白云,绿地,再配上一个骑着白马、身穿红衣、有着漂亮脸蛋的女人,真是一道绝妙的风景。路上许多男人都在偷偷看她。

草库伦到了,用铁蒺藜围封起来的草长得不错。只是因为近日干旱,草叶有点打绺发蔫。她有点心疼地看着小草,双手合十祈求道:长生天啊,你该下点雨了。

说有就有。乌兰刚在草库伦里采了几朵萨日朗花,忽觉头上阴暗起来,耳边也同时传来百灵鸟惊慌的鸣叫声。她抬头一看,天上已经乌云乱滚,眼看一场大雨就要来了。乌兰急忙跑向吃草的马儿,想骑上她快点回家。但是迟了,几阵凉风掠过,白亮亮的大颗雨滴已经砸了下来。

乌兰反倒不着急了,她上了马,也不打它,只管由它慢慢地往前走。洗个雨水澡也好呢,她想。就觉得凉丝丝的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衣领,渐渐浸染了全身。乌兰的目光投向草地,她看见小草摇摆着身子,好像在非常惬意地猛喝雨水。忽然,她的目光被草地上的一幕景象粘住了。

一只鸟!一只百灵鸟正趴在自己的窝里。只见它在雨水中展开双翅,正在全力保护它身下的鸟蛋。雨越发大了,地上开始积水。一股小水流竟然冲到了百灵鸟的窝里。百灵鸟却不肯离开,它竟然开始低头喝水,然后又把水一口口吐到别处去。

乌兰的心,立刻被深深地打动了。她不由想起几年前自己生小孩、坐月子的情景。恍然间,她感觉那只鸟似乎就是自己,她多想上前去帮它一下啊!可是她知道自己的任何举动都会惊吓到它,她只能在心里暗暗为它加油。她忽然发现,怎么鸟窝旁插着一条小木棍呢。再看别处,咦,草库伦里还有一些地方也插着木棍。这时雨渐渐小了,只见那只百灵鸟依然在吸水吐水。看看它没什么危险,乌兰就去那些插木棍的地方查看。哦,原来每个插木棍的地方,都是一处鸟窝啊!这一定是丈夫苏日楞干的,可是他为什么这样做呢?

晚上,苏日楞回家了。乌兰问他:当家的,你在咱家草库伦的鸟窝旁插些木棍做啥哩?

苏日楞打了个愣,然后说:没做啥,做个记号嘛!

做记号,做记号干啥用嘛?

唉,这个你不用问了。等我拿回钱来再告诉你吧。

不行不行,人家现在就想知道嘛。乌兰撒起娇来,死缠烂打终于知道了真相:天啊,原来苏日楞背着她,也在为鸟贩子提供百灵鸟呀!他说,一只刚出窝的百灵鸟,就可以卖到200元呢。

钱,你就知道卖钱!你这是杀生害命你知道吗,你的心好黑呀!乌兰朝苏日楞大喊。

但是那家伙却说:大家现在不都在这么干吗,有钱不挣是傻瓜!说着顾自上床睡觉去了。

乌兰真想把他打起来。她的眼前又闪现出了雨中的那只百灵鸟,它那么辛苦地抱窝,最后的结果却是孩子被人拿去卖钱。这几年,草原上的百灵鸟越来越少了,罪魁祸首就是那些鸟贩子。每年春天,他们就蜂拥而至,专门从牧民手里收购刚出窝的小鸟,然后转手倒卖到大城市。乌兰最恨这些人了,没想到丈夫苏日楞也成了他们的同伙。

好,我让你干不成!别人我管不了,我还管不了你吗!从这天开始,乌兰就不给苏日楞好脸色,而且她一有空就往草库伦那里跑。她惦记那里的小鸟就像惦记自己的孩子一样。

小鸟破壳了!乌兰发现那只百灵鸟的窝里有四只鸟蛋,却只孵出两只小鸟。百灵鸟的妈妈和爸爸每天都在忙着捉虫子,喂小鸟,她心里就说,鸟儿拉扯个孩子也不容易啊!

鸟贩子们算得真准,就在一窝窝小鸟开始长出羽毛的时候,他们便开始出现了。接着,苏日楞也到草库伦来了。他惊讶地发现,他插在鸟窝旁的小木棍,统统不见了。他进了草库伦,半天也没找到一个鸟窝,急得在草地上打转,他突然看见乌兰正在一边看着他冷笑。

乌兰,你这个败家的娘们,你把我的鸟窝都弄到哪里去了?快点,人家收鸟的马上就来了。

鸟都扎飞了呀,你上天去抓它们呀!乌兰斜眼看着苏日楞。

不可能,没到日子呢……你不要犯傻啊,难道你不想要新衣服吗,不想吃香喝辣吗?

这些我们早都有了。现在日子这么好,咱犯不上干这缺德的买卖!

你……苏日楞满脸涨红。突然有几只刚出窝的小鸟从他的脚下飞起来,他一看,赶紧举起一个带着网兜的杆子去捕捉,捉到一只就放进一个袋子里。这时候,有一辆小轿车开来,就停在草库伦外,车上下来一个胖子汉人,喊:苏日楞,你这里有多少货,快点,金票大大地有!

苏日楞一边追鸟一边说:孙老板请稍等,我这里百灵鸟也大大地有!

乌兰突然上前跟他争抢起那个带网兜的杆子来,却被苏日楞一抡一甩,她就跌坐在地上。

乌兰想哭,但是她马上改成了暴跳,她手指苏日楞喊道:好,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那么喜欢钱,不如把我也卖了吧。我跟着这个老板走了,不跟你过了。孙老板,你要我吗?

孙胖子的眼睛其实一直都在贪馋地看着乌兰,听了这话立即眉开眼笑:那好啊,那太好了!

乌兰二话没说,立即就上了孙老板的车。孙老板笑嘻嘻他对苏日楞喊:喂,兄弟你先慢慢抓鸟啊,我带你老婆去兜个风……

苏日楞一看,急忙扔了网兜,拼命跑过来,他喊:乌兰,你干啥?我不卖鸟了还不行吗!他一边跑,一边就把袋子里的小鸟掏出来放飞了。

乌兰立刻打开车门跳下来,孙老板急忙说:哎,美女,你别走啊,怎么说话不算数啊!

乌兰朝他啐了一口,骂道:死胖子,鸟贩子!你去死吧,长生天饶不了你!

然后乌兰就跑向苏日楞,对着他咯咯咯地笑起来。乌兰的笑声就像百灵鸟一样清脆。

阅微

橡皮

◆河南虞城 白龙涛

在商阳,常在老城墙根晨练的老人几乎都认得火化工祥辉。

这两年,老城墙根成了老年人晨练的聚集地。每天早晨,祥辉七点钟起床,简单洗漱后,就骑电动车顺着老城墙根去单位,去守候着来火葬场走完人生最后一程的人。

小伙子慌啥哩?莫不是胡老三“嘎嘣”了,他皮厚,得大火烧。

嗐嗐!宋秃子,我老三可活得比你硬棒,倒是你那死去的老婆缺个挠痒的,召你去那边的吧?

老人们一边活动着腰身,一边东扯西拽着寻些乐趣儿。

祥辉笑着,车子却不停:爷爷奶奶们交代的事儿,都在心里刻着呢。

啧啧!这话儿听着得劲儿,说不准哪天去找你“报到”,仔细点摆置,这几张老脸可得记清喽……

祥辉脚撑地,手指点了一圈:胡爷爷、宋爷爷、张爷爷、王奶奶……

老人们就望着祥辉笑了,暖暖地,像地平线上跳舞的阳光。

三年前的秋分,理发店学徒祥辉正和同伴绘制去南方闯荡的蓝图,接到了爷爷的电话。赶到火葬场,爷爷的口气不容商量:小,我退休了,场里同意你接班,干吧,稳定。

祥辉望了望南飞的大雁,狠狠地点了头。

年底,祥辉就给爷爷长了脸,把市里“民政行业技能大赛”的奖杯捧回了家,成了集遗体接运、整容、化妆、火化为一身的“大拿”。那天,醉了的爷爷把奖杯跟他的军功章摆在了一起。

爷爷不是祥辉的亲爷爷。20年前的一个雪天,爷爷路过火车站,一个男人往他怀里塞了个包袱,磕个头就消失在风雪里。从此,爷爷就成了祥辉的爷爷。爷爷常把这些讲给祥辉听,讲到最后,爷爷总强调说:那个男人额头有块胎记,鸡蛋一般大小。

在商阳,爷爷是老街旧户,亲人有一大把儿。从朝鲜战场回来后,失去半条腿的爷爷被“照顾”成火化工,没有女人愿意搭伙过日子,50岁时又“捡”了祥辉这个“拖油瓶”,亲戚们怕沾染晦气和牵连,呼啦一下就散了。家族里有红白事儿,爷俩儿知趣,从不参加,当然,也鲜有邀请。

10岁的一天,祥辉跟爷爷回老宅,赶巧堂爷过寿,祥辉一下就扎进热闹里。爷爷嘱咐:商阳人祝寿,分躬寿和跪寿,四邻好友鞠个躬齐活儿,子孙后辈就必行跪叩大礼的。归来,祥辉红着眼躲避爷爷,爷爷的心就像钝刀砍过一样疼,从此落下了病根儿。

终身未娶的爷爷盼望能有个人走进祥辉的生活。

上班第二年,祥辉和县棉纺厂一个漂亮女工“恋”上了,且爱得黏糊腻歪。听说女工要带祥辉去见未来岳丈,老火化工高兴得直跳圈儿。从女工家回来后,祥辉蒙头睡了两天。据说女工的爸爸嫌祥辉身上有股死人味儿。

爷爷去世后,祥辉心里的“胎记”更大了。

那夜,缥缈如纱。祥辉清理完火化床,正要下班。院内一阵躁动,灯光闪乱。单薄凄厉的哭声撕扯着夜色。哭声来自一个柔弱的女孩,孤单无助的身影摇摇欲坠。祥辉把遗体担架车推进化妆间,女孩就一下把哭声压抑在胸腔里,周围便静了下来。他掀开蒙住遗体的塑料布,逝者的脑袋歪在一边,巨大创口堆满了黢黑黏糊的血,血沫从裂缝处咕咕往外冒,睁得斗大的眼睛,不舍地看着世间的一切。

清洗,从头部开始。突然,祥辉的手触电般弹回,心脏骤停,眼泪模糊双眼。血水一盆盆倒掉。清洗干净,祥辉开始缝逝者的创口。屋里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针尖穿透皮肉的声音。祥辉缝得很慢,像雕塑家打磨自己的艺术品。随着祥辉的“打磨”,女孩惊惧慢慢消退。缝合完毕,祥辉将逝者的鬓角修了修,下巴刮出铁青,凸出的眼球逐渐归位,尽管额头那块鸡蛋大小的胎记明晃晃地亮着,仍能看出逝者生前是个眉目清朗的男人。

女孩看到鲜亮如生的爸爸,哭晕在地,一旁的祥辉也泪如雨下。

后来,晨练的老人们注意到,祥辉的电动车后座上多了一个女孩。起初也没在意,后来后座一直被这个女孩“霸占”着,老人们的眼里就溢满了期盼和祝福。王奶奶还打听到女孩叫苏素,实小的老师,父亲出了车祸,家里仅剩一个奶奶……

祥辉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世,倒是苏素的倾诉融化着祥辉心里的坚冰。爸爸年轻时为躲赌债,带着怀孕的妻子来到商阳。孩子诞生后,妻子就消失了,生活绝望的爸爸忍痛将孩子送了人。赌债还清后,良心谴责加上思子心切,就到商阳寻找,后来救了街头拾荒的奶奶,再后来又捡了被父母丢弃的苏素……

一年后的一天,苏素靠在祥辉的怀里,合计着给奶奶过寿的事儿,湿润的睫毛抖动着明媚的阳光,手里的一块橡皮在祥辉胸脯上顽皮地跳舞。

苏素说,小时候,每次躺在爸爸的怀里,就狠劲地用橡皮擦他额前的那块胎记,埋怨自己的爸爸跟别人的爸爸不同。爸爸就乐呵呵地说这是爸爸的记号,哪天爸爸丢了,我的小心肝儿一准能把爸爸找回来。

苏素又说,爸爸“丢”的那天,是奶奶的寿辰。爸爸去街上买奶奶最爱吃的吊炉烧饼,一辆货车就呼啸着把爸爸弄“丢”了……

苏素把头深埋进祥辉怀里,哭着说,奶奶一直不知道爸爸“丢了”,每天都坐在门口,盼爸爸来给她过寿呢。

苏素的泪在祥辉胸前汹涌成了一条河。

祥辉将苏素紧紧搂在怀里。他想好了,明天奶奶寿辰,他要牵着苏素的手,跪寿在地,磕上四个响头,祝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最后,他还要和他的苏素偎在奶奶怀里,讲一个关于胎记的故事。

这一刻,他心底犹如橡皮擦过,澄净如玉。

孝子

◆上海 董川北

抢救室外,孙攀踱过来、踱过去,如热锅上的蚂蚁。老人被推进去已经两个多小时了,这次孙攀感到凶多吉少。

护士璐璐走过来,看着满头是汗的孙攀,温柔地劝道:“大哥,您别着急,相信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

孙攀苦笑着说:“谢谢。”

“我来这里实习半年了,看到您家老人被抢救三四次了,每次您都心急如焚,寸步不离地守护,真是难得!”璐璐继续说。

孙攀点点头,说:“应该的。老人跟前只有我,当然要好好照顾。”

“老人家脾气好像不太好,我看到您几次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您毫无怨言,每天忙前跑后,端屎端尿。还时常给老人翻身和按摩,照顾得无微不至。您看看这住院部几百号病人家属,只有您真正算得上孝子……”璐璐实话实说。

孙攀说:“老人吃了一辈子苦,晚年又疾病缠身,拿我撒撒气是应该的,我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让老人舒服点……”

正聊着,抢救室的门开了。医生取下口罩,对孙攀无奈地摇了摇头……

孙攀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璐璐也眼睛红红的,拉着孙攀的胳膊说:“大哥,您别太难过。老人家都八十岁了,属于白喜事。”

“谢谢你,我知道……”孙攀哽咽着说,“但我替老人难过。老人这最后半年,一直是我在照顾。他唯一的儿子是跨国公司高管,工作太忙,说耽误一天损失几千块,所以每天给我200块,一直让我在跑腿。他这最后半年都没回来看一次老人……”

岁月

兄弟

◆四川泸州 周天红

十字岭,上坡七里,下坡八里,那是去白合场的必经之路。那路,烂得很。晴天好些,要是落雪下雨,得狠着劲儿地走,要不,就摔你一地一屁股的烂泥。

哥哥一直背着弟弟走,爬坡上坎,翻山越岭,涉河渡水,无论是天晴还是下雨,就是落大雪也没停过。上了十字岭顶上的老鹰岩,一眼就能看得见白合场,那还早着呢,还有一大半的路程。

弟弟说,哥,就把我放下休息一下喘口气嘛。一口一口喘着粗气,哥哥实在是走不动了,赶紧把弟弟从背上放下来。刚把弟弟放下坐稳,不小心,哥哥差点摔了个手脚朝天,把兄弟俩都逗乐了。

下了十字岭,走鸭儿田,过倒桥子,哥哥满口粗气,一脸是汗,背心都湿了一大块。弟弟说,哥呀,你把我放下来,让我走几步,我能走。

弟弟能走吗?不能走。两只脚都患了冻疮,厉害着呢,肿得比白合场王二娘店子的泡粑还泡,手一按就是一大个窝。弟弟的病已经患了一个多月了,不好好治,就残疾了。有病就得医。家里再穷,人得了病,就要想方设法治。人好了,日子才有奔头。从村子口去白合场,那是一段不近的山路。弟弟走不动,得哥哥背着,一步步地背着去。

哥哥才多大呢,就比弟弟大七八岁。哥哥都还是个半大的娃。没办法,家里就只有哥弟俩。父母呢?运气背,前两年,父母患病,相继去世了,就留下两个娃一间屋,还有一屁股的欠账。账也要还,病也要治。有人上门,兄弟俩都一笔一笔记着,清清楚楚地记着。

你弟弟都那样了,你还管他?

就因为他那样,我才不得不管呢。

他又不是你亲弟弟,你还管?

不是亲的,更得管。人是要有良心的呀。

哥哥一直顶着家里的事儿,谁都劝不了?

哥哥是弟弟的爹从半路上背回来的。能捡个娃,多高兴呀。那年,爹去白合场帮人抬石头上货车,收工晚,也是天要黑尽了。走到倒桥子的时候,爹尿急,顺便下河滩上撒尿。石桥下河滩边,一床棉被里包着一个娃呢。背回家才发现,娃有病,左眼睁不开。一个娃就是一条命,捡到手了就要想办法。爹前山后山地跑,采草药,半夜炖老母鸡汤,又请了村子里的赵二老师赵医生看。爹还去四块田找赵二老师的老师,能想的办法全做了。跑上跑下地忙了大半年,娃的左眼睛才慢慢有了起色,一天天好转,居然好断根,正常了。爹像对待自己亲生的一样对待哥哥。就是后来生了弟弟,一家人也没有拿另眼相看。家里人吃细粮,绝不让哥哥吃粗粮,有肉吃就不让他喝汤。该走亲戚就一起带着走亲戚,该赶乡场就一路领着赶乡场,该上学就上学。娃呀,学是要上的,不读书就是一个睁眼瞎,以后长大了怎能生活?人穷理不亏,爹妈做事,真像爹妈一样。

哥哥说,弟呀,不急哈,爹能把我背回家,我就能把你背去白合场把病治好。等把你的病治好了,我们还要一起去白合场上学呢,到时看谁的成绩好?弟弟把头靠在哥哥的背上,贴紧些,尽量贴紧些。

弟弟说,哥,我要路边那朵灯草花。哥哥赶紧把花采来拿给弟弟。

弟弟说,哥,我要捉一只红蜻蜓玩儿。哥哥赶紧把弟弟放下,追着红蜻蜓跑。

弟弟说,哥,我肚皮饿,想到白合场买糖吃。哥哥摸了摸口袋,又摸了摸弟弟的额头,说,糖吃了会长虫牙,痛得很,还是抓紧回家煮饭吃。

去白合场的路远着呢,每次,弟弟感觉在哥哥的背上,转眼就到了。

四时八节,春秋轮回,时间像彩云追月一样追着人向前走。

哥哥说,去白合场算什么,说不好,今后我俩兄弟长大了,把家里的账全还清了,还能走出大山,坐船坐车坐飞机,去大城市里转转,看看那里的神仙日子。

哥哥岁数不大,说起话办起事儿来像个大人。平日里,哥哥除了照看家里的生活,还帮后山的养牛场割牛草,一背一背的,背得像山包一样,卖了牛草挣点钱补贴着家用。哥哥能精打细算,柴米油盐的都能计划好,还喂了两头大肥猪,那是家里最大的希望。有希望就好,两兄弟牵着手过日子,不灰心,不放弃,能看到前方就是好事情。

日子像门前的流水一样简单而又平淡地过着。

两兄弟过日子,哪有锅不碰瓢的,免不得要闹架。

弟弟说,哥,你真是好人,从来没有打过我。

哥哥说,弟呀,你别瞎说,你是记不住了呀,有一年我还真打过你呢。

那年,弟弟的脚刚在白合场的卫生院里治好,下地能围着门前的晒坝走几圈。弟弟犯了混,拿起棍子把隔壁李三婆的鸡脚杆打残了。李三婆是何方人矣?能惹得起?不要说是无爹无妈的兄弟俩了,就是村子东头的肖二石匠,牛高马大的力气都不敢惹。李三婆那张嘴,吵架那是出了名的大嘴巴,吵个三天三夜没问题。吵得村子里好几家人都不敢给她当邻居同墙共壁住,搬了家,躲着走。

弟弟说,哥,你那都算是打呀?拿着一根稻草呢,能把人打痛?

哥哥说,唉呀,你娃心里明白,那是打给李三婆看的。赔不起李三婆的鸡,打一打你,那事儿不就了了嘛。再说,我能舍得打你?

多年后的一天傍晚,星星和月亮慢慢升满天空。当兄弟俩坐在村子门前的大石头上,一边喝着闲茶一边摆谈起过去的那些人和事儿。俩人说着说着,禁不住笑了。

村里人听着,却有好些人忍不住哭了。

│内容审核:陈修平

│统筹监制:江 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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