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個打零工的跟著紅T恤老闆來到工地。幹活先看活兒，看了活兒再談價格，這些招工者和打工者約定成俗的規矩。坐地起價，就地還錢，打工也是買賣。
來到堆放水泥的地方，紅T恤老闆指著大約五十米外的在建工程，說：“從這兒到那兒，每袋水泥五毛，車上五十噸水泥，你們選個頭頭出來，卸完水泥我付錢。”
“這邊扛到那邊，五十米距離，每袋水泥五毛錢，這是把我們這些下苦力的當冤大頭啊，我還個價，一口價，兩塊錢，不行拉倒。”說話是小眼哥，大約四十來歲，說話粗聲粗氣，直來直去，一看就是爽快人。
老闆轉身看著小眼哥，兩手叉腰，表情冷淡地說：“你窮瘋了吧，一袋水泥十幾塊錢，你扛一袋要兩塊，水泥廠你家開的？錢都給你，其他人吃什麼？就五毛，願意幹就幹，不願幹滾蛋，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一抓一大把。”
小眼哥被嗆，一點也不示弱，揮揮手，朝著眾人說：“兄弟們，活可以不幹，但不能把行市搞亂了，今天這錢我不掙了，統統跟我走，一個不留。老闆能抓人，讓他隨便抓，看他胳膊有多長，手也多大。”
小眼哥抬腳轉身就走。夥伴兒們見狀，紛紛跟著離開。
其他人都走了，只有朗逸斐站著 沒動。他兜裡沒錢，等這掙錢吃飯，別說五毛，就是兩毛也得幹。
小眼哥帶人走了一段距離，轉身看看，見朗逸斐還站在原地，於是朝著朗逸斐吼道：“這位兄弟，你今天要敢壞了規矩，以後就別在這兒跟著我們混，黑子，去把他弄過來。翻了天了，一來就壞規矩，不知死活的東西。”
黑子見狀趕緊賠笑，解釋道：“老大，你所有不知，這位到這兒出差，錢包被人偷了，昨晚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今早的的飯錢還是賒欠的，你就可憐可憐他，讓他掙錢飯錢。你先帶人離開，我去勸說勸說，他要回來最好，不回來你也別發火，就當是救濟他了。”
小眼哥哼了一聲，說：“快去快回，別人沒叫來，你也留下了。咱們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知道知道，有活大家一起幹，要撤一起撤，有飯一起吃，沒飯一起餓。”黑子繼續陪著笑臉，重複著所謂的規矩。
小眼哥帶人離開，黑子徑直朝朗逸斐走去。
老闆也知道自己剛才開的工錢有點低。這種下力氣的髒活，本地人根本沒人幹，經常在附近轉悠的外地人就這幾個，如果他們都不幹，自己還真不好找人。現在見朗逸斐沒走，黑子又折返回來，於是急忙從口袋裡掏出一盒萬寶路香菸，分別遞給朗逸斐和黑子一支，又親自給兩人點燃，笑著說：“他們不幹，你們幹，什麼也別說了，這活幹完，除了工錢，我再給你們加兩條煙。”
“萬寶路？”黑子笑著問道。
一條萬寶路最少一百二，兩條萬寶路就是兩百四，加上工錢五百，已經七百多了。黑子感覺這活能幹。
“你小子想得美，萬寶路不是沒有，我是怕你不習慣它的味道，再說，你要是抽慣了這味道，就你掙的那點錢，都得買菸，所以我只能給西湖的，這是為你好。”
黑子苦笑一聲，說：“西湖兩塊一包，老闆你可夠摳門的，西湖就西湖，我們這檔次的，也只配抽這種廉價煙，但你可不能反悔。”
老闆嘿嘿一笑，說：“你看我像是隨便許諾的人麼？你們開工，我這就買菸去。”
老闆走後，朗逸斐想解釋，黑子擺擺手，說：“什麼也別說，你經歷過的事我也經歷過，差不多一樣，開工，一千袋水泥，這邊扛起來，那邊還要碼成方陣，五十米開外，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多久，累趴下還在其次，能不能活著走出工地還另說。”
朗逸斐擼起袖子，扛起一包水泥，朝老闆指定的地方走去。
現在大概九點來鍾，但太陽已經火辣辣的。熱帶就是熱帶，不但生長的植物不同，連太陽也大了許多。朗逸斐來回扛了十幾袋，已經全身冒汗，像在水裡浸泡過一般。
汗水流進了眼睛，朗逸斐剛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又冒出來，再次流進了眼睛。週而復始，從不間斷。褲腿粘在腿上，多餘的汗水順著大腿和小腿流進了鞋子，不一會兒鞋子裡面就開始打滑。白色的襯衫沾滿了水泥，水泥中的化學物質腐蝕著朗逸斐嬌嫩的皮膚。燒灼般的疼痛給朗逸斐帶來了不可忍受的痛苦。
於是，朗逸斐索性甩掉了鞋子，脫掉了襯衫和褲子。既然選擇了，就要堅持，即使是死，也不能退卻一步，寧折不彎才是大丈夫。
扛了大約五十袋之後，朗逸斐已經累成了泥巴，別說扛了，連走路都一搖三晃東倒西歪的。
“哪裡 有水，我要喝水。“朗逸斐靠在水泥堆上，少氣無力地問道。黑子擦擦汗，朝不遠處指了指。朗逸斐一步三搖朝水龍頭走去。
平時在家，朗逸斐從來不喝生水，別說生水，就是連溫水也不喝。他要喝的水溫度不能低於四十五度左右，而且必須添加茶葉或者其他營養品。比如山楂，枸杞，紅棗等等。至於喝茶水也是有講究的，夏天必須喝綠茶，一般都是毛尖花茶，冬天要喝紅茶，而且必須是名牌的，最次也是產自武夷山等地方的茗茶。
可現在，他必須喝自來水，別說溫度，連最起碼的衛生都不能保證。
朗逸斐對著水龍頭直接往肚子裡灌，咕咚咕咚的聲音就像往老鼠洞裡灌水。他清楚地記得，小時候在農田幹活，歇息時小夥伴兒們抓老鼠，等老鼠逃到洞裡，他們就用水灌，那聲音和現在喝水的聲音一模一樣。
肚子隆起，溜圓溜圓的，像個懷胎三四個月的孕婦。黑子過來，看著朗逸斐溜圓的肚子，不由笑著說：“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先少喝點，等一會兒再喝，不然會撐壞了肚子，別錢還沒掙到，再把人撐死了，那多不划算。“
“我實在太渴了，你放心，我命大，死不了。“朗逸斐說。
“扛水泥的滋味沒有坐在辦公室裡美吧。“黑子調侃道。
朗逸斐苦笑，搖頭。
“體會到勞動人民的艱辛了吧。“
朗逸斐又苦笑，說：“生不如死。“
“繼續吧，水泥還多著呢。“
朗逸斐擺擺手，說：“咱們休息一會兒再幹好不好，我要恢復下體力。“
黑子陪著朗逸斐休息一會兒，繼續開工。
重新開工後，黑子變換了幹活的方式，他只要朗逸斐幫著把水泥放在自己肩膀上，自己來回搬運。這樣做，朗逸斐就有足夠的休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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