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迅數次冒死“藏匿”瞿秋白

從1931年9月開始,儘管瞿秋白已離開中共中央權力核心,但國民黨政府仍把他作為“共黨要犯”重點搜捕。

  對於瞿秋白這樣的“欽定要犯”,誰家藏匿,一旦被國民黨當局發現,不但免不了牢獄之災,說不定還得殺頭,但魯迅為了保護瞿秋白卻不惜以身試“法”。瞿秋白曾對人講,魯迅在他危難之中臨危不懼地保護了他。

  

  1932年11月的一天夜晚,瞿秋白和楊之華來到魯迅家。當時魯迅因母親生病回北京去了,許廣平熱情地接待了他們,把她和魯迅睡的雙人床讓出,請他們在魯迅寫作兼臥室的一間朝北的大房間裡住下。過了幾天魯迅回來,非常滿意許廣平這樣的安排。瞿秋白和魯迅有談不完的話語,常常漫談到深夜。對文化界的複雜鬥爭形勢,對國民黨反動勢力的打擊,對帝國主義的橫暴和九一八東北淪亡的哀愁,他們二人的見解十分一致。魯迅年長瞿秋白18歲,屬於兩代人,是長者、前輩,但他們心靈相通,平等坦誠相處恰似同輩。

  瞿秋白是擔任領導工作的,一刻也不能耽誤,一到環境許可,他就離開了魯迅家。臨走之前,他給魯迅留下一首手抄詩:

  雪意悽其心惘然,

  江南舊夢已如煙。

  天寒沽酒長安市,

  猶折梅花伴醉眠。

  瞿秋白在詩後說明,這是他青年時代帶有頹唐氣息的舊體詩。但若從“雪意悽其”之句來看,不正是對此時此地遭遇壓迫的寫照嗎?而末句說“猶折梅花”,則是梅開十月,已屬小陽春節氣,也即“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的意思。

  同年12月9日,瞿秋白又以高價託人向某大公司買了一盒玩具,送給魯迅、許廣平的兒子海嬰。當時他在經濟上並不寬裕,魯迅在不安中接受了這件禮物。瞿秋白還特意在盒蓋上寫明某個零件有幾件,共幾種等等,很詳盡。又料到自己隨時會有不測,說:“留個紀念,讓小孩子大起來也知道有個何先生(“何先生”是瞿秋白住在魯迅家時魯迅家人對他的稱呼)!”

  

  1933年2月上旬的一天,得到情報轉移的瞿秋白夫婦再次來到魯迅家。當時英國著名作家蕭伯納正在上海。2月17日,蔡元培派車來接魯迅去宋慶齡寓所參加宴請蕭伯納的午宴。同席為蕭伯納、史沫特萊、楊杏佛、林語堂、蔡元培、宋慶齡、魯迅共7人。

  傍晚,魯迅回來後便將在宋慶齡家的情況對瞿秋白講起。魯迅和瞿秋白都覺得:蕭到中國來,別的人一概謝絕,見到的人不多,僅這幾個人。他們痛感中國報刊報導太慢,蕭又離去太快,可能轉瞬這位偉大的諷刺作家來華情況就會在報刊上消失。因此,最好有人蒐集當天報刊的捧與罵,冷與熱,把各方態度的文章剪輯下來出成一本書。他們一拍即合:我們何不親手來搞一下?於是許廣平跑到北四川路一帶,在各大小報攤都細細地翻閱當天的報紙。果然,各式各樣的論調不一而足。於是魯迅和瞿秋白在交換了意見之後,便親自動手把需要的材料當即圈定,由楊之華和許廣平負責剪貼,再由魯迅和瞿秋白連夜編輯,魯迅寫序,以“樂雯”署名,在2月裡交給野草書屋出版,這就是流傳於世的那本《蕭伯納在上海》的書。值得一提的是,《蕭伯納在上海》一本書出版後,魯迅將全部稿費都付給瞿秋白,這對於瞿秋白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

  這回住了不久,2月底瞿秋白夫婦離開了魯迅家。

  

  魯迅常常為瞿秋白的安全焦急,往往為之寢食不安,總想對他加以幫助。為了讓瞿秋白有一個比較適合生活的安全環境,1933年3月,魯迅親自請日本友人內山完造夫人跟他一道往東照裡替瞿秋白看房子。那裡有一幢房子是日本人租住的。經內山夫人幫忙交涉,這個日本人同意將亭子間分出來租給中國人。住在日本人的家裡總比夾住在中國人堆裡要安靜得多,可以避免被人盤查的麻煩。魯迅滿意地租下來後,便讓瞿秋白搬來住。

  這回瞿秋白夫婦搬到同屬北四川路底的東照裡,與魯迅寓所相隔不遠。在日常生活方面,魯迅和許廣平給了瞿秋白很多關照。後來,魯迅的家搬到大陸新村之後,他們來往更加頻繁。有時晚間,瞿秋白找魯迅傾談;有時,魯迅與許廣平給瞿秋白送去附近麵包店烤好的熱烘烘的麵包。

  瞿秋白在這樣安定的環境中,創作了許多精美的雜文,如《伸冤》、《曲的解放》、《迎頭經》、《出賣靈魂的秘訣》、《關於女人》、《真假堂·吉訶德》、《大觀園的人才》等等,還有其他的雜感文章。這些雜文,要麼義正辭嚴地揭露了敵人的卑鄙無恥行徑,要麼一針見血擊中敵人的要害,令敵人為之膽寒。

  這些文章,很多是瞿秋白和魯迅見面的時候,經過兩人交換意見,修改補充,再由他執筆模仿魯迅的寫作風格和寫法寫出,用魯迅筆名,由許廣平謄抄後,再由魯迅當著自己的作品投寄給《申報·自由談》等處發表。後來魯迅將它們編進雜文集《偽自由書》、《準風月談》和《南腔北調集》中。因為思想相同、鬥爭目標也相同,又是兩人漫談的結果,其中也有魯迅的意見在內,所以,寫出來的文章就很相似,當時不僅讀者看不出來,敵人也始終沒有發覺這一點。這除了不讓敵人有隙可乘之外,恰恰表現了他們友誼的親密以及他們的戰鬥都不是為了個人的精神。據許廣平回憶,瞿秋白下筆很迅速,住在她家時,每天午飯後至下午二三點為休息時間。到時候了,他自己開門出來,往往笑吟吟地拿著犧牲午睡寫好的短文給魯迅看。魯迅看後,每每無限驚歎於他的文采與思想。

  當時,魯迅正和“新月派”論戰,和“民族主義文學”論戰,和“第三種人”論戰,瞿秋白和魯迅總是並肩作戰、互相呼應。例如,魯迅寫了《“民族主義文學”的任務和命運》,瞿秋白寫了《狗樣的英雄》;魯迅寫了《論“第三種人”》和《又論“第三種人”》等文章,瞿秋白便寫了《文藝的自由和文學家的不自由》,他們的步調總是很一致。由於瞿秋白與魯迅結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為此魯迅書寫舉世皆知的那幅“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世當以同懷視之”的一聯相贈,其內涵不言自明。

  

  1933年6月初,瞿秋白夫婦從東照裡搬出,跟馮雪峰同住。馮雪峰本來是在上海中央局宣傳部負責一個通訊社工作,此時已調任中共江蘇省委任宣傳部長。瞿秋白和馮雪峰同住,是當時中共中央上海局的意思。但不到兩個月,省委機關被敵人發覺,牽連到他們的住處,他們必須在半小時之內撤離。情況十分危急。“到周先生家裡去罷!”瞿秋白夫婦和馮雪峰都毫不猶豫地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說出了這樣話。當時是夜裡,又剛好下大雨,瞿秋白夫婦各帶了一點行李坐上黃包車分頭出發了。

  深夜2點左右,魯迅和家人正在酣睡,忽然聽到急促的敲門聲。魯迅要去開門,許廣平攔住了他以後自己去開,想先抵擋一陣。後來從門內聽出聲音是瞿秋白,這才開門。瞿秋白剛進來不久,敲後門的聲音又迅速而急迫地響起來,魯迅夫婦想:糟了!莫非是敵人跟蹤而來?還是由許廣平先下樓去探聽動靜,這回卻是楊之華帶著一個十三四歲的也是同志的小姑娘一同進來,原來是一場虛驚。瞿秋白又在魯迅家裡住了一段不太長的時間。

  在這段日子裡,魯迅為了使當時很拮据的瞿秋白能得到一筆稿費,便請他編一本《魯迅雜感選集》並寫序言。瞿秋白一連幾天閱讀並研究魯迅所發表的雜文,然後用了幾個晚上將此書編成,該書序言15000餘字。對於《魯迅雜感選集》序言,魯迅尤其看重。瞿秋白這篇長篇論文,全面分析了魯迅的思想,對魯迅的雜文的戰鬥作用和社會價值給以應有的歷史性的估計,這樣的看法和評價在那時的中國還是第一次。魯迅對於自己的雜文的戰鬥作用是有堅定的信心的,但在敵人種種壓殺下,以及在進步的文藝界的忽視中,雜文的戰鬥力或多或少受到減弱。而瞿秋白的這篇序言,對魯迅的戰鬥精神不失是一種支持和鼓勵,同時也是對雜文這種戰鬥武器的提倡和宣傳。

  魯迅將書稿送交北新書局後,即致信書局老闆李小峰,說:“此書印行,似以速為佳。”這固然有他看重瞿秋白所作的序言這個因素,但急於在經濟上幫助瞿秋白也是主要原因。出版後,魯迅即給瞿秋白“編輯費”200元。

  

  1934年1月初,瞿秋白離開上海去江西中央革命根據地工作。臨行前到魯迅寓所敘別,又在他家小住幾日。瞿秋白走後,魯迅常常掛念他的安危。

  一天,魯迅接到一封瞿秋白從福建長汀的來信。原來瞿秋白不幸被捕,起先他冒充醫生,身份還未暴露,便寫信來請求接濟。魯迅收到信以後,就和弟弟周建人一道設法從各方面籌資,打算買一個鋪子,以此作擔保去跟監獄當局交涉,以將瞿秋白保釋出來。

  因叛徒指認,瞿秋白身份暴露,於1935年6月18日英勇就義。由於消息的阻塞,魯迅一時未能知曉,所以在7月30日和8月9日還在設法籌資營救。後來確信瞿秋白已犧牲,魯迅在很長一段時期悲痛不已。

  為了紀念這位“斯世當以同懷視之”的知己,魯迅懷著無限沉痛的心情與茅盾、鄭振鐸以及瞿秋白生前的其他幾位好友籌劃為瞿秋白出本書。

  其時魯迅身體狀況已經很差了,但他抱病忍痛,殫精竭慮為此書操勞。一個月之後,30餘萬字的載有瞿秋白譯文的《海上述林》上卷編就。

  時至1936年,魯迅的病情日漸加重,但他仍把很大一部分精力放在了編校《海上述林》上,並親自作序。3月,魯迅寫好《海上述林》上卷序言。4月底,寫成《海上述林》下卷序言。開明書店的美成印刷廠備好《海上述林》上捲紙型後,魯迅親自將紙型送到內山書店,託內山完造先生寄往東京印刷。

  書名由魯迅親筆題簽。此書以“諸夏懷霜社”署名,“諸夏”,即中國,“霜”為瞿秋白的原名,“諸夏懷霜”意為中國人民永遠懷念瞿秋白。

  《海上述林》下卷於年底印成時,魯迅已逝世,遺憾的是沒有看到它的問世。

  《海上述林》是我國現代出版史上極其珍貴的版本,也是魯迅生前編輯的最後一本書。瞿秋白與魯迅之間,其友情真可謂深厚無與倫比了。(作者:孟昭庚)

轉自:共產黨員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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