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之情——中年丧子

时隔多年,早已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骨瘦如柴的身躯,踩着不稳的脚步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向我们走来。我们三五个人,和他对立着,从背后拿出水枪对着他喷,他只想寻找玩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对待,一边用手慌乱的挡着水,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要回去和父亲告状,我们面面相觑,“他要回去跟阿伯告状,阿伯会打我们的”,接着一哄而散。他愣在原地,头发衣衫已经湿了,脸上还有往下流的水珠。他又摇摇晃晃的原路返回,骨节分明,青筋暴起,皮包骨头的手伸进铁门内,抓着锁柄一直摇晃,许久了才把门打开。

我们等到晚饭后也没有等来阿伯的训斥,想着他大概又谎称自己出门去没站稳,摔到水沟里了。

我们从来不知道他得了什么病。只知道十二岁以前还和我们一样活碰乱跳的去上学,大他两岁的哥哥,突然就不能去上学了,接着暴瘦,最后只剩下皮包骨,告别了人世。他走了哥哥的老路,两兄弟出奇的一致,他不再上学,日渐消瘦,变得皮包骨。起初,他还会出来和我们一起玩,后来身体每况愈下,卧床修养。

阿伯年轻时,种很多的农田,开小卡车帮别人拉砖,砌了一层楼房,在小乡村的生活,算过得富足。大儿子病逝后,瞬间苍老了许多,二儿子接连得病,他更是心力交瘁。那天午后,他和砖厂的朋友在客厅里小酌,二儿子在卧房里病逝。后来听说,酒没喝半杯,他就匆忙打发朋友从后门走了,还平静的说下次再叙。

农村的习俗,年少病逝是没有办法有一口像样的棺材,穷一点的,连着活着的时候睡过的席子被褥,卷几卷,用绳子绑紧,在黑天,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挖个坑埋了,此后亲人也不会再上坟。稍微条件好一点的,也只能找些木片,给他钉口棺材。少年告别人世,对内对外都是件不吉利的事情,走的异常的悲凉。送别了儿子之后,平静的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只是头上花白的头发无情的暴露了真相。

村里流传,他命中无子,底层人情冷暖,没人会在乎他遭遇怎样的痛楚,自顾自的在背后扎堆议论。没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用去管,话有多伤人。

生活还要继续,两间低矮的瓦房和一层楼房,只剩下了一对中年夫妻,每一天照样三餐不落,炊烟袅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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