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兆和: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選擇一個我愛的人,而不是愛我的人


抗戰勝利後,合肥的張家四姐妹,齊聚上海大姐家,留影為念。

世事變遷,後來,老大元和去了臺灣,老四充和到了美國,留在國內的是老二允和與老三允和。

四姐妹再聚首,已是八十年代的北京,再次合影。元和、充和,就不用說了,兩人是海外歸來,旗袍加身,優雅合體。

二姐允和,自三反五反後,人家就在老公周有光的大力支持下,退去公職,歸家作了全職太太。

後來,允和結識大師俞平伯,身為崑曲社的“秘書長及外交大臣”,協助大師一起振興國內崑曲藝術,從此找到事業的第二春,樂此不疲。

照片上的允和,從小美到大,到了老年,還是俏老太太一枚。瞧這盤起的髮辮,新潮又時尚,沒誰了。

再看看老三兆和,土氣的髮式,憔悴的容顏,真讓人感慨,時光怎麼這麼催著兆和老?少時,如花似玉的兆和,這些年,到底經歷了什麼?


張兆和: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選擇一個我愛的人,而不是愛我的人

01

大姐元和,是家中第一個孩子,自然成為奶奶的眼珠子。老太太想得簡單,兒媳婦既然能生閨女,也就能生兒子,日子還長,我等得起。

老二允和,是個早產兒。既然生在我們張家,是張家的骨肉,老太太佛心不改,福大造化大,硬是活生生地把孫女救活。

老三兆和來了,媽媽哭了,奶奶不高興了,事情很嚴重。

兆和姑娘,一生下來,就不受歡迎,更不受重視。她自己倒也想得開,無足輕重,也有好處哦,天馬行空,很是自由啊。

家中請了個家教萬老師,教三姐妹讀書識字。看到黑乎乎、憨乎乎、壯乎乎的兆和,以為是個小男孩,當即抱著她授課。當第一時間得知,兆和是個小丫頭片子時,毫不掩飾,立馬不抱兆和,好勢利啊。

可兆和,無所謂,你老師,抱不抱我,我都是我自己。在她身上,你看不到一點嬌滴滴的小姐味道,哪像二姐允和,年輕時跟林黛玉似的,動不動就哭了,兆和我才不會呢。

張兆和: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選擇一個我愛的人,而不是愛我的人

02

兆和,不光有萬事不在意的豪邁氣概,而且還天生具備戲精本色。

一次,家中舉行遊藝會,兆和自編自導自演,來了一出獨角戲——

勾畫著饒有趣味的面孔,頭上插著五色斑斕的紙花,穿得怪模怪樣,還把蠶豆般大小的餅乾代替佛珠,穿成一串,套在脖子上,用從高幹媽那裡學來的揚州話,又說又唱,表演俏皮、滑稽、有趣,逗得大家樂不可支。

兆和的天才表演,簡直就是“民國版的宋丹丹”再現,讓眾姐弟驚豔。這一幕,更讓三弟定和一生難忘。

此外,兆和還有口占一絕的本事。一次,姑母回孃家省親,與侄子、侄女們一同在水閣涼亭看金魚。

姑母愛開兆和的玩笑,開始點將,就說:“三毛(張家的女孩,都稱毛,同“貓”;張家的男孩,均稱狗;可謂貓狗同籠),聽說你會做詩,給我做一首。”

兆和抬頭一望,那天天高踞在柳樹上的老鷹正俯瞰著,於是張口即來——

春日園中好風景,池旁柳上有老鷹。

這詩的文采,暫且不提;單憑這反應速度,絕對加分,太可嘆了。

張兆和: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選擇一個我愛的人,而不是愛我的人

03

允和與兆和,年齡接近,只相差一歲,從小玩到大,一直生活在一起,好得像一個人,無話不說。但畢竟一黑一白,一胖一瘦,差異還是有的。

別看老二允和的身體不好,可腦子好得不得了,兆和乾的“壞事”,她全記在心裡。可兆和就是不承認,像小孩子一樣口口聲聲辯解“就是沒有這個事情!”

從小到大,允和在兆和麵前,總是那個佔盡強勢、得理不饒人的主兒。

兆和是粗線條,從小就做不來女孩的活兒,對穿針引線之類的,得過且過。這不,線頭上打的疙瘩,縫在布的正面,給允和留下了幾十年的笑柄。

張父是個崑曲迷,妥妥的痴迷。為了女兒,出資請了女教師,專門教三姐妹音樂、舞蹈、算學。

父親還為女兒們,專門置辦了練功衣和軟底鞋,光聽著就覺到位。姐妹們穿上後,得意地照了張照片。

照片拿來後,三姐妹爭著看,兆和頂頑皮,搶過去大叫:“醜死了,醜死了!”大姐、二姐攔也沒攔住,她當即把自己的臉摳掉了。

大姐元和,一直保留著這張照片。後來,都是老太太了,她還給允和、兆和每人翻拍了一張寄來。一拿到照片,允和耳邊馬上響起了兆和頑皮的聲音:醜死了,醜死了……

張兆和: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選擇一個我愛的人,而不是愛我的人


04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別看兆和黑,但黑有黑的魅力。在中國公學,矯健的兆和,英姿颯爽,是學校女子全能運動的冠軍。男生,都稱她為“黑牡丹”,但兆和極其討厭這個綽號。

人家兆和,不僅家世甚好,自己還是女大學生,秀麗健美,以致追求者甚多,收到的情書,一封接著一封。但兆和,從不為所動,只為其編號frog No.1、frog No.2……(青蛙一號、青蛙二號……)。

只因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從此天地,變了顏色。“癩蛤蟆十三號”上場,他就是沈從文,兆和的老師——

我行過很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雲,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這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就是指兆和。

情不知從何而起,一往情深。沈從文陷入深深的單相思中,他的文筆好,於是便充分利用這一點,寫下大量情書。

兆和不為所動,卻不勝其擾,她索性帶著一大包情書找到校長鬍適,請他老人家出面制止。

誰知,胡適校長推波助瀾,看了信後笑著說:“沈先生頑固地愛你。”

兆和當即回懟:“我頑固地不愛他。”

沈從文,湖南鳳凰人,當年北漂一族,吃過很多苦;憑藉一枝筆,寫下錦繡文章,成為高校老師。

但在兆和眼中,兩個人,分明沒有共同語言嘛。我從出生到現在,不說錦衣玉食,但絕對衣食無憂。當然,不是你沈從文不好,你只令我感動,而遠沒有讓我心動,明白?

可終究,是好女怕纏郎。沈從文的痴情,融化了兆和,抱得美人歸。

張兆和: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選擇一個我愛的人,而不是愛我的人

05

最難的日子,當屬文革期間,勞心又勞力。1910年出生的兆和,1969年到1972年,下放湖北咸寧五七幹校,後又轉赴湖北丹江干校。

花甲之年的兆和,還和冰心,沒錯,就是那位女作家,結成一對紅,既挑糞來,又種田。如此繁重的體力勞動,以致兆和的腳趾都變了形、走了樣。

待回到首都北京,兆和又光榮地當上了修鞋匠。樂觀的天性,永遠不改,總是對著親朋好友,津津樂道地自誇,偶的技術還挺棒的呢!

真是莫要提什麼名門閨秀,活下去才是根本。

九十年代,長子龍朱為兆和剪指甲,發現媽媽的手真瘦、真小!褐色的皮膚下面幾乎沒有多少肉,露著的是青筋和變形的指關節。對於生活的粗糲和坎坷,媽媽的體會比他人更深。

是啊,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二姐允和還能上臺表演崑曲,兆和我的手,變形得如此厲害,情何以堪?

張兆和: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選擇一個我愛的人,而不是愛我的人

06

二姐允和,作為三妹兆和婚姻生活的旁觀者,感慨——

幾十年的生活證明,沈先生是多麼好的人,三妹與他同甘共苦,經歷了重壓和磨難,為此三妹的性格都有了許多改變,很少有人能相信她原來是那樣的頑皮活躍。

在《從文家書》後記中,兆和這樣說——

經歷荒誕離奇,但又極為平常,是我們這一代知識分子多多少少必須經歷的生活。有微笑,有痛楚;有恬適,有憤慨;有歡樂,也有撕心裂肺的難言之苦。

從文同我相處,這一生,究竟是幸福還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後來逐漸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壓,是在整理編選他遺稿的現在。過去不知道的,現在知道了;過去不明白的,現在明白了。他不是完人,卻是個稀有的善良的人。對人無機心,愛祖國,愛人民,助人為樂,為而不有,質實素樸,對萬匯百物充滿感情。


張兆和: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選擇一個我愛的人,而不是愛我的人

其實,甘苦寸心知,自己的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的腳最知道。自己的婚姻狀況,自己的內心最懂得,只是有些話只能封在心底,對任何人都不能說,也沒必要說。說了又如何?還不是自己選擇的路,自己要走完。

有個句子,叫“存乎中,形於外”,是指一個人的內心世界,都會體現在她(他)的臉上。

通過兆和的一生經歷,我相信藉助女人的面孔,能夠識別她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

你信嗎?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