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重耳與夷吾:身處權力漩渦中心的兄弟二人,作出了不同的抉擇

春秋時代,晉國太子申生因驪姬之陷害而身亡,公子重耳、夷吾被迫出奔逃亡。直到晉獻公去世前,晉國內部趨於平靜。

但是,這只是一種假象,也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晉獻公一死,驪姬頓失依靠。她在晉國以嬖得寵、不得人心,因此根基不穩、沒有靠山,最終一切成果都化為烏有。

晉國卿大夫裡克、丕鄭以三公子(申生、重耳、夷吾)黨徒的名義起來作亂,殺驪姬之子奚齊於晉獻公之喪次;晉獻公的託孤之臣荀息立卓子為君,裡克又殺卓子。

在玲瓏看來,荀息足智多謀,忠心耿耿,是晉獻公最為器重的臣子之一。遺憾的是,他雖賢能忠貞,仍無力迴天,無法挽救國勢,最終落得自殺身亡的下場。至此,造成晉國內亂多年的“驪姬之亂”,宣告結束。

奚齊、卓子既死,晉國處於無君狀態,乃求君於外。最終,流亡公子夷吾得晉國內部支持,及秦、齊二國之力,因而得以入國。

那麼,為何此時歸國繼位的人,不是年長且賢的重耳,而是留下“背信棄義”名聲的夷吾?在這場晉國君位爭奪戰中,身處權力漩渦中心的兩位流亡公子,究竟作何抉擇?

裡丕之亂

申生自殺,重耳、夷吾出奔後,驪姬本以為奚齊可以穩居君位,沒想到晉獻公一死,裡克旋即叛亂,奚齊在位的時間何其短暫!不知驪姬在臨死前,作何感想?她內心是否有無限的悔恨與遺憾?

重耳與夷吾:身處權力漩渦中心的兄弟二人,作出了不同的抉擇

《東周列國·春秋篇》郭偃劇照

晉掌卜筮大夫郭偃有先見之明,早在驪姬初得寵時,便斬釘截鐵地論定其陰謀無法成功。

郭偃曰:“非謀不卒時,非人不免難,非禮不終年,非義不盡齒,非德不及世,非天不離數!”

在玲瓏眼中,驪姬殺嫡亂國,是無法得到民心支持的;她又只為一己之私而樹敵太多,晉國因而大亂。

若以春秋時人的眼光來看,驪姬疏於謀略,樹敵多怨,不安分守己,棄德背義,“上天”是絕不會佑助她的。果不其然,晉獻公一死,驪姬前功盡棄,裡克便起來領導三公子之徒作亂。

晉獻公對於裡克的為人是再清楚不過的,深知他不可託付,乃於病榻前託孤荀息,擬委以重任。然而,晉獻公病勢危重,來不及培養荀息勢力以對付裡克,旋即卒矣!其後裡克果然背叛,殺奚齊、卓子,獻公一片心血付諸流水,可謂人算不如天算。

事實上,從《國語》的記載中,早就可以看出晉國群臣的性格和態度。《晉語一》中提到的大臣有荀息、丕鄭、裡克、狐突、羊舌大夫和猛族。

荀息是為人忠誠、視死如歸的忠臣,絕對使命必達,效忠晉獻公到底;丕鄭嘴裡說著“從義……必立太子”,可見他應該是支持太子申生的。

至於裡克,則是標準的勢利小人,他表示要保持中立靜觀其變,其曰:“我不佞,雖不識義,亦不阿惑,吾其靜也”,一副正義凜然的樣子,事實上是為求自保,趨吉避禍。

另外,猛族是太子臣下,狐突是太子師傅,二人都是支持太子的人;羊舌大夫主張“事君以敬,事父以孝”,可以看出他是支持晉獻公的。

重耳與夷吾:身處權力漩渦中心的兄弟二人,作出了不同的抉擇

《東周列國·春秋篇》申生劇照

至於太子申生,只知一味地孝、敬、忠、貞,這是他主觀上愚忠愚孝的倫理表現,也是他性格上的一大缺憾。

隨著後續形勢的演變,裡克、丕鄭、荀息三人成為晉國檯面上舉足輕重的人物。晉獻公在將死之際,將心愛的兒子奚齊託付給荀息;晉獻公去世後,裡克有意策反荀息來助己,他慫恿荀息轉而支持“三公子”,且又說外有強秦當外援,“秦、晉輔之,子將何如?”意在試探其志向。

荀息曰:“死吾君而殺其孤,吾有死而已,吾蔑從之矣!”

裡克知荀息心意堅定,無法動搖,乃謀於丕鄭。丕鄭知道荀息決定後,表示支持裡克,奪取政權,且還要請秦、狄援助。

丕鄭要裡克率領七輿大夫配合響應,他則出使秦、狄,引為外援,以撼動驪姬、奚齊之黨;若成功之後,擁立血親疏遠的公族後裔為君,拒絕立血親近密的公子重耳、夷吾,且不要讓他們二人返國。

裡克曰:“不可。克聞之,夫義者,利之足也;貪者,怨之本也……”

裡克審時度勢,知晉國國人思念三公子,若不以三公子的名義舉事,而貿然奪取政權,即使能消滅驪姬之黨,亦必招致三公子之徒及國人反對。如果弒殺君王而藉此謀利,這不僅是貪婪,且是違義之舉,恐怕會被諸侯載入史冊。

在這裡,裡克突然變成了晉國最富正義感、深明大義的人!反倒是丕鄭,成了勢利小人。

裡克說了這麼多義正辭嚴的話,總令人懷疑,他葫蘆裡賣的究竟是什麼藥?是否隱藏著更不為人知的陰謀?與《左傳》相比,《國語》這一段記載,雖有勸善的意味,卻也讓人半信半疑,因為如此戲劇性的轉變,實在是匪夷所思。

重耳與夷吾:身處權力漩渦中心的兄弟二人,作出了不同的抉擇

《東周列國·春秋篇》晉獻公託孤劇照

另一方面,荀息雖有高深的謀略,但當時已孤立無援。猶記得,在他助晉獻公取虞、伐虢時,謀略何其精準,思慮何等深遠!但當時何以會落至任人宰割的地步?甚至坐以待斃?

究其原因,是當時整個晉國的情況已不可收拾。早先,晉獻公心裡也明白,除了他自己以外,誰也不能掌控整個局面;他一死,荀息無法對付裡克這批小人,已成定局。

在玲瓏看來,荀息亦心如明鏡。所以他在面對晉獻公託孤時,只能信誓旦旦地保證輔佐奚齊必忠貞到底,卻無法保證奚齊必能順利登基、安享君位,甚至不敢保證奚齊的生命能安然無恙。也正因如此,當荀息無力輔佐奚齊時,他只能以身殉死,報君王之所託了。

其實,荀息一開始的抉擇就不夠慎重,錯誤一旦鑄成即難以挽回,以致於國家遭受危害,自己身敗名裂而身亡,即使事後補救也為時已晚。

君主“二選一”

奚齊、卓子死後,晉國處於無君的混亂狀態,政權由裡克、丕鄭暫時維持。裡克、丕鄭本來是支持公子重耳的,因此裡克殺奚齊後,派屠岸夷去狄國尋找重耳,讓他把握國亂的大好機會回國主政。

原本重耳有點心動,但他的舅舅狐偃告訴他,沒有一定的基礎,只是趁著父喪而歸國,是無法成功的。重耳聽從了狐偃之言,拒絕入晉,辭謝了使者。

事實上,一國之君只有恪守喜怒哀樂之準則,方可教導庶民。如果重耳不哀父喪卻去謀君位,那麼一定會引發災難。這種趁國家混亂而歸國執政的行為,是很危險的。

與此同時,公子夷吾的同黨呂省和郤稱,也派大夫蒲城午到梁國去請夷吾回晉。夷吾詢問跟隨自己逃亡的郤芮,郤芮勸夷吾要把握良機,回國繼承君位,並勸夷吾賂內外以求入。

《國語》雲:“公子夷吾出見使者,再拜稽首許諾。”

呂省得到了夷吾的承諾,他害怕其他人擁立不同的公子為君,會產生禍亂,所以請求秦國為晉國擇立國君。

於是晉國派梁由靡出使秦國,請求秦國幫助夷吾入晉,繼承君位。秦穆公召大夫子明及公孫枝,問該立重耳還是夷吾?子明推薦公子縶為使者,由他去試探重耳的意願。

公子縶曰:“時不可失,喪不可久,公子其圖之!”

公子縶也對公子重耳說機不可失,趁國亂期間趕快回國繼位,可是狐偃仍舊告誡不可——如果趁國喪期間繼位,是不仁不義。因此,重耳回絕了公子縶,他對使者“稽顙而不拜”,然後起身哭泣,退後不加私訪,以示自己的仁愛和信用。

這是重耳守本分的表現。在春秋時代,守喪的公子如果遇人來弔唁,應該先磕頭至地;站起來以後,只有嫡長子繼承人才可以再拜,即拱手胸前,向上拉至額前;而庶子應該磕頭後站起,不回拜。

《禮記·檀弓下》也對秦穆公吊重耳事有詳細記載。重耳向使者表明,在父死國喪期間,除了有悲哀之情,已無他志,所以不敢接受秦穆公之勸返國,因而辭謝了使者。

重耳與夷吾:身處權力漩渦中心的兄弟二人,作出了不同的抉擇

《東周列國·春秋篇》重耳劇照

公子縶又到梁吊夷吾。夷吾用郤芮之謀,私下見秦使者,說自己已經得到裡克、丕鄭之助,希望得到秦穆公協助,故遣使者與秦穆公達成協議,願給秦國五座城池、方圓數百里的土地,以謝其協助之功。

夷吾不僅用重禮來賄賂秦國,還答應給裡克“汾陽之田百萬”,給丕鄭“負蔡之田七十萬”,這就是所謂的“內外皆賂”。

從夷吾接待弔唁的態度——“再拜稽首,起而不哭,退而私於公子縶”——來看,可以明顯地感覺到夷吾急切返國即位的心態。重耳、夷吾同為庶子,行為舉止卻不同,兩人高下立判。

在《史記‧晉世家》的記載中,郤芮認為晉國國內尚有其他公子可立。眾所周知,“晉獻公之子九人”,見諸史傳的有申生、重耳、夷吾、奚齊、卓子,所以在晉國國內的公子應該還有四人。

正因如此,郤芮極力爭取秦國的援助,以斷絕他人覬覦君位的念頭,增加夷吾得立之聲勢。秦國君臣同意夷吾之賂,又想幹預晉國內政,“置不仁以滑其中,且可以進退”,遂答應出兵送夷吾歸晉。

不僅如此,霸主齊桓公率諸侯平晉亂,也表示支持夷吾入晉即位。所以夷吾擁有齊、秦兩國的助威,加之他又內賂權臣,形成“外內立之”的強勢姿態,終於順利登上了晉國國君的寶座,是為晉惠公。

重耳和夷吾遇到不同的謀士,以致他們對事情的處理態度也不同:狐偃深謀遠慮,不贊成重耳在國亂父喪時回國,因時機不對也;郤芮則支持夷吾趁機回國,而夷吾表現的心態是較功利現實的。

最終,重耳放棄了這次機會,舍利取義;夷吾則舍義取利,重賂內外以求入。從此,兩人踏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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