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徐大維
首發 | 公眾號 良大師 (ID:liang_da_shi)
1
但凡是個成年人,應該都有某個瞬間想崩潰吧?
即使以良叔這樣理性自居的人,也不例外。
2000年,我來深圳,有了第一份工作。
那是一家小公司,是個夫妻檔。男老闆不喜歡我,而女老闆則認為我面相好,可以旺他們。
於是男老闆提出一個折中的方案,要求不會打字的我,在10天之內每分鐘打60個字。
當時正趕上小長假,我貓在出租屋裡,以泡麵充飢,整整練習了七天“五筆”,回去測試,竟然通過了。
然而,入司後的第一份任務,我便搞砸了。
那天我接到通知,在公司等老闆,他陪外國客戶去調查一個案子。下午回來,他便寫了一個法律文書,特別長,大概有萬把字吧。
我的任務就是把那份手寫文檔,做成電子檔。而且,必須在當天完成,他們要打印出來,第二天一早趕飛機,去北京。
老闆和老闆娘在裡面的辦公室等我,我在外面打字。
真正打文件時,才發現一切都沒那麼簡單。
因為老闆寫的那個法律文書,很少有熟悉的詞組,因此很難用到“五筆連打”,而且很多字又都不是常用字。
有五筆打字經驗的人都知道,有些字你認識,但是不經常打,就會卡住。
於是,我只能頻頻按Ctrl+Shift鍵,來切換成拼音打字。
老闆在裡面焦急地等著,我在外面吭吭哧哧,到了晚上10:30,我終於剩下了最後一行字,就快完成了。
但其中有個字,五筆打不出來,我便又按Ctrl+Shift,準備切換成拼音。
誰知,那個該死的386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字“該程序執行了非法操作”,而且作為一個初入職場的嫩娃,根本沒有想到之前要保存文檔。
於是,整個文件消失了......
我呆呆地坐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沒一會兒,老闆走出來,問我怎麼樣了?
我小聲地說:“電腦不知道什麼問題,馬上要打完的文件不見了......”
我余光中看到了他那張憤怒而扭曲的臉,他“啊,啊”大叫兩聲,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憤而回了裡屋。
我聽到他用上海話,大聲呵責他的老婆,大概我也能聽明白意思:
“我說不讓他進來,你偏讓他進來!你看,他什麼都搞不定!應該讓他滾蛋!”
我不記得那時我是怎麼走出公司的,只記得整個人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想對著人群大叫,想對著路燈大笑,想對著花壇大罵,想踢翻一個乞丐的飯碗,想砸壞一個公共電話亭......
走在深南大道的人行天橋上,看到橋下的滾滾車流,甚至一瞬間有想跳下去的衝動。
當然,所有這一切我都忍住了,只是默默回到那個5平米的出租屋,躺在摺疊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直到窗外泛白。
即使到現在,我還能清楚地記得,我曾與崩潰如此之近,彷彿只隔了層薄紗。
2
談起這段戳心的往事,是因為看到一個視頻——杭州1818黃金眼節目中的一段內容。
交警在執勤時,攔下了一個騎車逆行的小夥子。
只是一瞬間,小夥子突然變得特別暴躁,把手機摔在地上。
然後歇斯底里地大哭,並向交警下跪求饒。
小夥子甚至瘋狂地跑到橋邊,準備跳下去。
最後交警將其勸下,在耐心開導下,那小夥才說出了原因:
“自己每天加班到11、12點,女友今天忘了帶鑰匙,催他送過去;而公司在催他工作。壓力實在太大了。”
這段視頻,在知乎、頭條及微博中都成為了熱搜。
其實這只是一件小事,大家為何如此關注?
原因很簡單,看到這段視頻時,這個小夥子成了很多人的化身,我們都能切身體會到那種崩潰的感覺。
那些壓力和不堪,就這麼積累著,潛伏著,彷彿暗流湧動的岩漿,一旦遇到一個微小振動,當你無法控制時,便會火山般噴湧而出。
所有成年人,大概都有這種瀕臨崩潰的經歷,我們都遊走在理智與崩潰的邊緣。
然而多數人,都不敢越過那條邊境線,因為那隻會證明自己的脆弱,只會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瘋子。
於是,視頻中的那個小夥子,成為眾人移情的載體:通過他,我們經歷了一次崩潰的遐想,也完成了一次發瘋的釋放......
我的一個朋友,是位動物學家,講過一個有意思的觀點,他說:
“你見過狗追著自己的尾巴瘋咬嗎?你以為它不知道是自己的尾巴?
其實它知道的,它那樣做,只是短暫地發瘋。”
我正在想這個概念時,他接著說:
“人其實挺可憐的,小時候我們還能發發瘋,一旦長大,就不行了......”
3
著名作家劉瑜,曾寫過一篇文章,談到正常人都會面臨崩潰和發瘋。
她說一個知名演員告訴她,自己多次都面臨這種情況。
那演員說:
在頒獎臺上,在粉絲簇擁下,在走紅地毯時,在聚光燈下,我經常會感到莫名的恐懼和癲狂,很多時候都想狂叫一聲:
“哈哈!薄荷!薄荷!”
我甚至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叫“薄荷”,但是這個念頭讓我如此害怕,我甚至都憋出了汗。
我每次都會強忍住,我知道一旦大叫“薄荷”,大家就會覺得我發瘋了。
劉瑜給這種情況起了名,叫“薄荷時刻”。
她說自己的壓力也很大,因此也經常有“薄荷時刻”:
在開會的時候,她突然想大聲尖叫;
一個夜晚,突然想在街頭裸奔;
切菜時,突然想切掉自己的手指;
甚至,看到一個老太太抱著心愛的貓時,她突然想搶走......
這些最終都沒有發生。
她說:我們多數人的正常與發瘋,只相隔一個“薄荷時刻”,也許那僅僅只有一秒之差。
然而,正是這堅固的一秒,阻止了很多瘋狂的發生。
是的,我覺得只要是個成年人,都會有自己的“薄荷時刻”吧?
在某個時刻,你是否想過大聲哀嚎?你是否想過失聲痛哭?你是否想過跪地求饒?你是否想過指天笑罵?
甚至,你是否想過就此揮別?
只是,我們終究會把自己拉回岸上,因為我們會告訴自己,這就是成年人的代價。
成年人啊,不能像狗一樣瘋狂追趕自己的尾巴,也不能像小孩子一樣歇斯底里地痛哭,甚至不能像杭州小夥那樣崩潰。
我們只能通過他,進行一次癲狂的遐想。
我們是在鄙視小夥的脆弱嗎?
當然不是,恰恰相反,任何一個成年人,看到那個場景都會充滿著一種苦澀的同情。
這種同情,不僅是針對那個小夥,更是針對自己,那個用理性壓抑著崩潰與瘋狂的自己。
雖然我們知道,那種崩潰瘋狂一直在我們體內,它們與日俱增,逐漸繁茂。
但是,我們只能竭盡全力,扼住它們的喉嚨,讓它們屏住呼吸,讓它們向內生長,杜絕它們向外噴發。
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擁有一個共同的名字:“成年人。”
本文作者簡介:徐大維,公眾號良大師主筆,原平安集團渠道總監,香港理工大學管理碩士,知名培訓顧問,簡書籤約作者。歡迎關注公眾號良大師(ID:liang_da_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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