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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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月琴
「老師啊老師，親愛的老師，你是我生活的土壤，在你的懷抱中茁壯的成長，吐蕊結果散發芳香，是您將我扶上駿馬，馳騁於祖國邊疆……」無意中哼哼著這段歌詞，腦海中便憶起多年前的往事。
記得那是二十二年前九月下旬，我從剛畢業工作了一年多的一個鎮計生服務所辭職回家了，在離開之前我寄了一封信給我的老師，沒幾天我就收到了老師的回信，開頭一段是這樣寫的：
曉雨同學:
看到你的來信，尤其是當我看到你離開服務所這件事，為師感到很震驚，在當今改革開放、社會高速發展的年代，要找一份工作是何等的不易，特別是現在各個廠、礦、單位都還讓精簡人，都面臨著下崗，要找到一份與自己所學專業對口的工作就更難想象了。我覺得你很努力，又運氣好，找了一份對口的工作，可我怎麼也想不通，你會離開所裡。我覺得你的決定有點草率，這不符合成熟的你的性格，如果自己找了更好的工作單位，那還可理解。按你的意思如果真是怕大人們出那幾千元的押金的話，這也可理解，但你還有為師，還有你的兄弟姐妹，親戚朋友，雖然沒有更多的錢但足可以把錢湊足，再者，我覺得你工作的這個鎮還算不錯，各方面交通、地勢雖比不上城裡，但在咱們市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地方，如果換一個地方，還不知道又是怎樣的一種情景，不過說這些已經有些晚了，為師有一種感覺你在那裡工作是受委屈的，一者社會紛繁複雜，人心難測，剛步入社會的你難以適應，二者你不想開口向父母伸手要錢。不知你這幾天感覺如何？希望你不要沉迷，而要振奮起來，這樣的話，你的父母也不會傷心，也不會覺得失望，實際上作為小孩中大人的你，不應再增加年老父母的負擔使他們擔心。不要覺得你在大人們跟前就算孝順，相反，時間一長會與大人們發生摩擦，這樣的話，你、家長就會兩兩不開心，所以休息在家也不是辦法，要自己或找同學多跑動跑動，望你找到好工作告訴為師，為師一定會替你很高興。
知我者，老師也。也正如老師所說，休息在家的我與媽媽時不時的發生磨擦，覺得這樣長期下去確實也不是辦法，於是一個人輾轉到市裡看招聘信息，到有工作的同學那裡問詢、尋求幫助，才畢業一年多的同學們也是泥菩薩過河，半個多月來我奔波找工作無果後不得不又無奈的回家了。父母含辛茹苦的供自己上學，最終卻一事無成，看著快古來稀已無勞動力的父母，自己這麼大了還在家不勞而獲著，慚愧、自責的心情使我很壓抑，強烈想訴說的慾望襲上心頭，於是我又把每一天找工作時艱辛、委屈，心中的壓抑、無奈，我的所見、所聞、所想、所感、所悟……寫了一封長達十六頁的信又寄給了我的老師。
寄出信後的第六天下午，我正在昏昏欲睡，隱隱約約中聽到院子裡有停摩托車的聲音，我趕忙起床，著著急急地穿著拖鞋往外走。當我踏門檻時與正好與進門的老師相碰，我趕忙把他讓進了屋給他沏茶倒水，簡單的寒暄之後他對我說：「昨天有一個新開的廠到學校去招財會班的學生，要一個會計，一個出納，我就想到了你，所以就來了。」我寫信給老師僅僅是想訴說一下，可沒想到老師會把我的事放在心上，我多麼感激，可訥於言的我只是在心裡感激著。「這專業一點都不對口，再說我也不是財會班畢業，怎麼能做了這份工作呢？我怕自己做不好」我說，老師點點頭說:「這點我也考慮過，可你就呆在這交通有點閉塞的村裡會有所收穫嗎？不是更沒有找工作的信息？先出去吧，城市才有信息，才有機遇，有機會再慢慢找對口的專業，我已找下了一個女生，也是我帶過的一個學生，她可是財會班的尖子生，我讓她多教教你，你多請教她請叫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再說以你那性格，能長時間待在家？，時間長了能不和你媽發生摩擦？」我聽了老師的話笑了，但還有些猶豫不決，他坐在那兒靜靜地等著我的決定。瞬間的一番前思後想，掙扎權宜之後我決定去試試這份工作。
可這時媽媽不在家，「出必告，返必面」，是我長期以來養成的一種習慣，於是給老師續了水，把他一個人留在家裡，自己心急火燎的出去找到媽媽，最後才在村裡人的提醒中找到在牌桌前打麻將的媽媽，向她說明情況後急急的回家簡單收拾了下跟著老師出來了。
以為只是到工作單位先看看，瞭解一下，沒想到第二天就讓上班，但說好的安排住宿卻被告知得推遲一段時間才能就緒，顯然老師也有點意外，我更愁眉不展，看來這份工作與我無緣了，老師看出了我的擔擾，對我說「要不你先在我家暫住幾天吧，等宿舍安排好了，我再帶你回家拿行李去。」看著天己擦黑幾十裡坑坑窪窪、顛簸不平的山路，他不可能再把我送回去而後再返回來，而且我很怕他批評我說我遇到暫時的一點小小的困難就打退堂鼓，我只好點點頭。
忐忑不安的坐著老師的摩托車走在去他家的路上……「這是曲藝班的教室，被樹木擋住的那是服裝班的教室，你們上學時穿的校服，及咱們市各個學校學生穿的校服都是出自那服裝班的學生之手，那裡是舞蹈班的教室……我們所居住的那一排房子都是我們學校的教師家屬，每家有一個雜物間，雜物間旁有一道後門，從後門出去的地方有一小片我抽空餘時間開闢出的一塊小空地，每年在那裡種點西紅柿、茄子、胡芹、辣椒等各種菜，這些菜既無汙染又新鮮，是真正的純綠色無公害的，而且要吃的時候也很方便，我們人少都吃不了，就摘下來把那芹菜、西紅柿等送給鄰居的老師們……」老師雲淡風輕得向我進述著他生活中的一些鎖碎的事，那樣自自然然，我興致勃勃的聽著，覺得很親切，同時也很羨慕他的這種生活，勤勞、樸實、營養、講究，能上能能下，能屈能伸，他與別人分享著他的勞動成果，聽著也欣慰著，自豪著，為我在芸芸眾生中認識了這樣一個人，「鳥隨鸞鳳飛騰遠，人伴良賢品自高」，我順便也抬高一下我自己，心裡想著竟情不自禁的著臉上洋溢著心滿意足的笑容。同時我也很疑惑、感慨，都說時間會沖淡一切，會拉開人與人之間的距離，使人與人間產生疏離與隔閡，可我們彼此一年多都沒見面了，卻為什麼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生疏與隔閡，像昨日到今日呢？聽著老師講述著他生活中、工作中的事，不知不覺到了他家。
第二天早晨，他妻子張老師吃早餐後上早讀去了，他對我說「我先送兒子去上幼兒園，你把那早餐吃了，一會兒再回來送你去上班，你順便先熟悉一下路，抽空我把那輛自行車修好了你再騎著自己去。」說著，老師就要走。「我、我怎好一個人待在你家呢？我不想」。說著，我著急得也要跟著他走，「那有什麼？沒事，我相信你，一會我回來接你。」說著他開門走了出去，看著老師出去的背影，我想是什麼可以讓一個人可以那麼信任你？放心你，不用提防你？有多少人之間可以互相信任呢？而老師，您卻給了我這份信任。
老師把自行車修好後，我每天騎車往返與他家和工作單位之間。有時我下班了他們還在上課，我就坐在老師辦公室邊看書邊等他下了班一起回去，有時他則把鑰匙給了我讓我先回去，有時他們有事或那次去獻血把我和他的孩子留在家裡。每當想起時，我心中湧起無限的感慨與感激，是啊，那時人與人之間是有真情的，人與人之間相處是真誠的，可以互相信任的。那時候天也是藍的，冷水是直接可以舀起來喝的，榆錢板、槐花是可以摘下來直接吃的，玉米杆、高粱杆是可以當甘蔗啃的，出去串個門家裡是不用鎖門的。而現在是什麼讓人與人之間缺少了信任？學校老師讓孩子們交校服費，書本費總不會忘記囑咐，讓在百元和五十元的紙幣上寫上孩子的名字，擔心收到假錢，是人與人之間缺少了信任？還是一些假東西讓人們防不勝防，膽戰心驚呢？假錢，假奶粉……是啊，現在有什麼是真的呢？而經歷了斗轉星移，時間的流逝，和老師之間的這份信任是否濤聲依舊，依然存在？還是也已經蕩然無存，物是人非了？但無論怎樣，我還是感激，驕傲多年前老師對我的那份珍貴的信任，那份信任給了我自信，無論我走到哪裡，或我一個人融入一個新的家庭，新的環境，但遭受別人的不信任、誤解、懷疑的目光時我從不解釋，我相信日久見人心，相信自己的人品，相信時間會證明一切。
城市夜晚的街頭川流不息，燈光明亮，我像以往一樣騎行在這人潮竄動的人群中，心裡罵著討厭的老闆佔用下班時間開會，讓我們不能按時回家。路上的行人急匆匆的向四面八方不同的方向前行著，他們好像都有一種堅定的信念，家就在不遠的前方，忙碌了一天，再苦再累，想到家中的父母，妻兒期盼他們的眼神，更加快了他們的步伐，看著他們我心裡升起了無比羨慕之情。這時，我才驀然發現我也是匆匆前行中的一員，可我的目光是遊離的，是左顧右盼的，是飄忽不定的，我問自己，我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我眨眨眼睛，讓眼眶中打轉的淚珠返回去。是的，我要學會堅強，也許有許許多多像我這樣的人為了生活，為了理想，為了自己的目標艱難的努力拼搏著，經歷著各種困難阻礙，但努力的人生才是美麗的人生，才是精彩的人生，經歷的人生才是財富的人生，完美的人生。這樣想著心裡好像好受了許多，可是一種倍感慚愧之情又油然而生，我不是老師優秀的學生，如果是，我就去了很好的學校去深造，如果是，我就不會讓他為我操心，讓他不遠萬里走著顛簸不平的山路去叫我。我就不會給他添麻煩了，我心裡感到很過意不去。現在，老師一定在坐立不安，翹首張望焦急的等待著我，等待著我平安的回他的家。是的，他把我領出來，他對我有責無旁貸的監督好的責任與義務。想到那擔心的眼神，想到在這個城市有一束燈光為我留著，有一扇門為我敞開著，有一個人在等著我，在擔心著我，寒冷的冬日使我心裡掠過絲絲暖意，此刻我明白了我從哪裡來，又要到哪裡去，於是，我也踏著堅定的信念向前騎去。
走出人生鼎沸擁擠繁華的鬧市區，穿過了那長長的幽暗的隧道，爬上緩坡，穿過那條大卡車呼嘯而過的公路，走過一條坑坑窪窪的小岔路，看見了遠處人家忽明忽暗的燈，我下車到路旁的一家診所進去買了點消炎藥，咳嗽藥，昨晚他的孩子斷斷續續的咳嗽著，儘管我學著媽媽的手法給他揉著背但效果好像不是很好，擔心他與不適應新環境使我又沒怎麼睡好。上緩坡，右轉，很快，我看到了屋裡明亮的燈光。
我微笑著謙意的推開門，老師正揹著手靠在床頭半躺在那兒陪著他兒子看著動畫片，見我進來了一躍而起一邊提著暖瓶給我倒水一邊問「今天這麼晚？很冷吧，餓了吧？你張老師馬上就把飯做好了」沒有責備，眼神裡充滿著關心，擔擾，「下班後老闆又開了一會兒會。」我很歉意的說，他就理解地點點頭，沒再說什麼。我用冰冷的手捂著有點凍僵臉的臉。「給，喝點水先熱一下吧」他把一杯白開水遞給我，我感激的用雙手接過那杯熱氣騰騰的水捧在手中，輕輕地吹一吹，抿一小口。杯子暖暖的溫度傳遞到我冰冷的雙手中，口裡暖暖的水蔓延到我胃裡和心裡，瞬間一股暖流傳遞到我全身，它溫暖著我的全身心，我淚光閃閃，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人有的時候流淚是因為傷心難過，而有的時候流淚卻因為感動。直到多年以後，我每當想起那杯白開水我心裡依然到很溫暖，很溫暖。
我每天盼望著早日安排住宿，這樣就不用再打擾老師了，就不用擾亂人家的作息時間了，可遲遲沒有就緒，我終於等不及了，一天中午飯後我撒謊對老師說我找到住處了，作為明察秋毫的老師，作為了解我的人，他怎會洞悉不到我在撒謊呢？但他尊重了我的決定，於是我騎著老師的自行車離開了他家。直到安排好住宿，我才把自行車給老師還了回去。
因為求學，工作等這樣那樣的原因，我也曾短暫的暫住在別的人家過，他們給與我食物滿足的同時，也給予了我冷若冰霜的面孔，臉色的難堪，雖然想選擇性的忘記，可是有時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每每想起來我的心裡就非常難受，那也是我無法釋懷的痛，我總是一邊感激著別人對我的滴水之恩一邊卻在心裡發誓著再也不去別人家了。只有在老師家住的那短暫的日子裡被信任，被關懷，他的妻子張老師雖也不多言但也以誠相待，至今想起來也依然感激。
雖然很多次說過謝謝您，老師！但在這裡我依然還想對您說聲，謝謝您，我的老師，謝謝您的鼓勵，謝謝您不辭辛苦的那麼遠去叫我，謝謝您為我奔波，為我忙碌，想讓我有好的將來，謝謝您那段時間以來對我的關心，照顧，更謝謝你給了我珍貴的信任，謝謝您！
劉月琴，女，1977年生，介休市樊王人，愛好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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