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2 張全海:章伯鈞入黨時間考

張全海:章伯鈞入黨時間考

張全海

章伯鈞加入共產黨的時間,從目前所見的文獻看,有三種說法:到德國留學前,從德國回中國後,在德國留學期間。

第一種說法主要是見於張申府的回憶資料。1967年,張申府寫成33頁手稿《我的教育、職業、活動》(1993年被收入《所憶》一書),其中談到:“1922年……到了這年下半年,便又逐漸加多了,陸續增加了鄭太樸、高語罕、章伯鈞、廖煥星、孫炳文等。他們都是在國內已入黨的。此外還有住在德國南部福蘭克府的李季,也是出國前已入黨的。……當時在哥廷根同他們在一起的,記得還有高語罕的安徽同鄉施逸等,以及同孫炳文一道到德國的朱德夫妻二人。朱德不久也就被介紹入黨了。”在文革結束後的幾次採訪談話中,張申府多次談到章伯鈞是在國內入黨之後去德國的,而這一說法也被一些黨史論著援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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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申府

1922年3月,張申府、劉清揚、周恩來赴德國柏林,與1921年就在柏林加入德國共產黨的張伯簡共同組建了中國共產黨旅德小組,開展組織活動。張申府是中國共產黨的開創者之一,陳獨秀委託他負責旅歐的黨務工作,周恩來等早期黨員即是張申府介紹入黨的,所以張申府的回憶資料值得重視。

然而中共元老鄭超麟則在回憶錄中說張申府的一些說法“所記不實”。結合史料分析張申府所記,確實與事實略有出入。高語罕約是1920年10月在北京由李大釗、張申府介紹加入北京共產主義小組,李季是1921年3月在廣州由陳獨秀介紹入黨,廖煥星是1922年春在長沙由毛澤東、何叔衡介紹入黨,鄭太樸是1922年5月在上海入黨。然而孫炳文是與朱德於1922年10月底一起到達德國後,約在11月份入黨的,而且朱德是由張申府和周恩來介紹入黨的,沒有資料顯示孫炳文是在國內入黨。也沒有資料顯示章伯鈞是在國內入黨的。所以說張申府的記憶大多是正確的,但也有少量誤記。

張全海:章伯鈞入黨時間考

章伯鈞

第二種說法僅見於1933年《談談章伯鈞》一文(《社會新聞》第5卷第19期),該文大意說章伯鈞在德國留學期間,跑到巴黎要求加入共產主義青年團,但李立三沒有同意,回到中國後“先後加入國民黨與共產黨”,並說章“自稱早在歐洲加入過共產黨,只因回國時失掉了組織關係,‘但現在也不說了,索興從新入黨吧’”。

該文的寫作背景是章伯鈞與“第三黨”的問題,《社會新聞》當時刊發了一系列人身攻擊性文章,當然也包括所謂揭老底。雖然這些文章說到的一些情況無法稽考核實,但是其中援引的章伯鈞自己的當時的說法則值得重視,即章伯鈞在回國後曾自稱在歐洲加入過共產黨。由於章伯鈞的留德資料十分罕見,這條記錄則顯得尤為重要。

張全海:章伯鈞入黨時間考

右一為章伯鈞

第三種說法見於《章伯鈞與中國農工民主黨》一書。該書援引《朱德傳》,章伯鈞、房師亮、李景泌等十多人於1922年9月與朱德、孫炳文同船從上海出發赴歐,10月底到達柏林,11月份,朱德經張申府和周恩來介紹入黨。《章伯鈞與中國農工民主黨》其後增加了“同時孫炳文也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朱德、孫炳文的影響下,不久章伯鈞也加入了中國共產黨,被編入柏林黨小組”。這一說法沒有交代資料來源,可能是來自章家的自述吧。按章詒學、章詒和的介紹,章伯鈞是1922年在德國由朱德介紹入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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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炳文

章家自述是否屬實,經廣泛檢索資料,均不能找到佐證文獻。目前旅歐中共文獻主要是赴法資料已被大量發掘出版(包括原始文獻和口述史料等),而留德的文獻則只有少量的回憶錄或其他隻言片語,無法形成證據鏈和時空座標點。比如朱德的入黨時間,至今沒有看到直接的文獻記錄,依然是憑回憶資料大約定在1922年11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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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

然按王軍《高語罕傳》的考證,“1922年8月,語罕同省立五中鄭太樸、宣城四師章伯鈞乘坐法國郵輪Andre Lebon號離開吳淞口,駛入煙波浩渺的大洋。這次從上海赴德,本來還有朱德、史叔隱等同行,但他們沒來得及,改在下一班船赴歐”,“到德國後,語罕和伯鈞、太樸住在德國中部的哥廷根”,“不久史叔隱同房師亮、孫炳文和朱德及其夫人也來哥廷根同住”。而據鄭太樸1922年10月4日給太虛法師的信中透露,他是9月中旬達到德國的,本來打算前往柏林,但是因為經費不足,只好到哥廷根就住下了。在1945年10月4日成都《新民報》刊登的《九死一生記》第60期中,高語罕說:“叔隱人甚聰敏,是個感情極易衝動的人,他和孫炳文、朱德、章伯鈞等之加入共產黨及國民黨,皆經我一手包辦。” 高語罕是1920年10月由李大釗、張申府介紹加入北京共產主義小組的,在德國其黨齡僅次於張申府,而且他的回憶性文字與鄭太樸的當時書信相呼應。

張全海:章伯鈞入黨時間考

前排左二為章伯鈞

但《朱德自述》中提到他與同船的章伯鈞等人是從巴黎直接到了柏林,則與《高語罕傳》在章伯鈞問題上存在嚴重衝突。

其實張申府的回憶資料中始終是把章伯鈞和朱德到德國的時間按先後順序表述的,如他在1979年9月17日《建黨初期的一些情況》中說:“一九二二年,國內還去了高語罕、鄭太樸、章伯鈞等黨員。李季也是國內入黨後去的……還有後去的朱德、孫炳文同志。” 1979年12月15日在接受採訪時又說:“朱德同志是1922年出國,經過法國到德國的。一起去的還有孫炳文,此外還有一位女的。朱德同志住在格廷根,經常到柏林來。……當時德國已有幾位黨員,一個叫鄭太樸(在國內我們就認識,很熟)。一個叫高語罕,安徽人,也住在格廷根。……以後鄭太樸、高語罕、章伯鈞陸續到了柏林,我們小組的人就多了。”

所以如果加上張申府回憶資料的權重,應該說章伯鈞早於朱德到達德國的可能性大一些。當然,在沒有更直接的原始記錄佐證的情況下,這個問題暫時還無法解決。

雖然原始文獻闕如,但值得慶幸的是,當時留德人士有一些照片遺存下來,從中我們或許有所發現。目前看到的留德人士照片並不多,且從中能認出有章伯鈞的則更少,甚至還有一些論著認錯的現象。

張全海:章伯鈞入黨時間考

中國共產黨成立述實

這張合影見於《開端:中國共產黨成立述實》,該書標註這是張申府(前排右一)、劉清揚(前排右二)、章伯鈞(後排右二)等在德國的合影,這裡明顯是將高語罕誤認成了章伯鈞。筆者經反覆比對章伯鈞照片標準件,並請教研究老照片的山東杜鵬飛先生,最終認為後排穿淺色西服者才是章伯鈞。照片中其他四人則無法確定,只能推測是:孫炳文(後排左一)、鄭太樸(前排左一)、李季(章伯鈞前)、張伯簡(後排右一)。張伯簡是1921年到德國,1922年冬從柏林赴莫斯科(也有說是秋天),1923年從蘇聯回國,所以如果能確定後排右一是張伯簡,那就可以說1922年底是這張照片拍攝時間的下限。由於以上除章伯鈞外的七位在當時已經是共產黨員,所以此時章伯鈞也應該加入了共產黨。

綜合張申府、高語罕和朱德等多方面的記述,折中看來,章伯鈞應該是在1922年冬季加入共產黨的。(注:以此可以確定,章伯鈞是今銅陵第一個加入中國共產黨的人)

張全海:章伯鈞入黨時間考

銅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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