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9 梅豔芳:花開花謝總是空

梅豔芳:花開花謝總是空

2003年11月,梅豔芳開了她的最後一場演唱會,最後出場時穿上她原本要當新娘穿的婚妙,她說她要嫁給舞臺。對她來說,當明星只是一種職業,她一直渴望結婚有個溫暖的家,有可愛的孩子,有愛她的人。她曾想過二十幾歲時結婚,後來推到三十歲,後來又推到四十歲,直到患癌去世,她甚至拒絕手術治療,很多人說她傻,也許她是絕望了吧,渴望的命中終是沒有,所以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了無牽掛地離開。

世上所有的人,沒有誰能夠得到一切,像她,得到了美貌、事業、財富、朋友,獨獨得不到她最想要的愛。就像她低低唱著的鄧麗君的那首歌《得不到的愛情》:“我得不到你的愛情,像冬夜裡沒有光明,我得不到你的愛情,像春花沒有雨淋……”

命運的事,誰也講不清,最渴望的東西,往往就是得不到。

梅豔芳:花開花謝總是空

1982年她參加香港無線電視第一屆新秀歌唱大賽,選唱徐小鳳的金曲《風的季節》一舉得冠,她磁性的歌喉如“翻版徐小鳳”,瀟灑自如的颱風讓人驚豔,評委問她有多久的舞臺經驗,她說14年。

五歲就在夜總會賣唱的她,出生在旺角一個貧困的單親家庭,是家中的老四,表舅發現了她的唱歌天賦,她媽媽就開始培養她,她唱過粵劇,也唱過黃梅調,七八歲時又開始唱鄧麗君的國語歌,不到十歲時,她媽媽租了新界的場地,成立了錦霞歌舞團,她和姐姐成了歌舞團的臺柱子,有唱歌、跳舞還有話劇,還到新界、長洲、澳門等地巡迴演唱。

初中畢業後她就沒上學了,一心想唱歌,因為唱太多唱壞了尖細的嗓音,醫生讓她做手術,她不願意,因禍得福成了類似徐小鳳的醇厚。

比賽獲獎後,她出了唱片,那個荔園唱出來的小歌星,一下子就紅得如日中天,嗓音獨特的她,有女中豪傑的感覺,也有滄桑的惆悵。20年的時間,她演了46部電影,出了20多張唱片,開了近一千場演唱會,她沒讀過多少書,也沒有得到多少訓練,也許是從小跑江湖累積的人生經驗,讓她能自如地演繹各種角色,如民國煙花女子,如現代女殺手,也可跨越男女性別,成就了“百變梅豔芳”的傳說,是香港唯一的獲得歌后、影后頭銜的演員,幾乎無人能與她競爭,是當之無愧的一代女王。

4歲就登臺表演的她,吃過很多苦,那時每唱一首歌就可以晚上給家裡加一個菜,母親哥哥只當她是搖錢樹,哥哥一家都靠她吃飯,除了要錢就是要錢,子宮頸癌晚期了大冬天依然跑到日本拍照導致復發,她抱著她的乾媽何傅瑞娜說:乾媽,怎麼辦?我唱不了,不能工作了,我以後的生活怎麼辦?

聽了令人心酸,吃過苦的人,特別懂得別人的苦處,大家稱她“香港的女兒”,不僅因為她的經歷代表了香港人的奮鬥精神,還因她很講義氣,喜歡幫助人。她最好的朋友張國榮說“她是一個很有義氣的女孩子,是我在樂壇很少見到的……任何情形下她都會站在朋友的一邊”。 常常她看到別人喜歡什麼就送給他,誰有難處就借錢給別人,有人利用她,她卻覺得人家張口求人也不容易。經常帶著一群人出入各種熱鬧場所,吃飯跳舞,最後買單的總是她,她也分不清誰真心誰假意,她不在乎錢,她只是怕孤獨,家庭給她的只是難堪,她渴望愛情,可她的那幾段深深淺淺的緣分,都沒有結果,有的是錯的時間,有的是因為她太強了。

梅豔芳:花開花謝總是空

唯一讓她自信的地方,就是站在舞臺上,那是她一生中輝煌的起點和終點,她說“舞臺豐富了我的一生”,所以她要穿上婚紗在舞臺上和所有的人說告別,把最渴望的心事,唱成一首歌,走上高高的天梯,回眸,揮揮手,走了。

在她去世前,留下了一份日後引起爭議的遺囑:她將兩個物業贈給好友劉培基;給兄長和姐姐的4名子女留下若干款項作為學費;剩餘遺產,委託匯豐國際信託有限公司管理,每月撥付母親覃美金7萬港元作為生活費。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她怕母親“太花錢”,若將遺產盡數交付,會被她在短期內花盡。

19歲出道時她就認識了劉培基,他為她打造形象讓她擺脫了“徐小鳳第二”的頭銜,此後21年他們一直是朋友、合作伙伴,更像親人,她最後一場演唱會穿的那件婚紗,是他親手製作的,最後還為她做了她的壽衣。

此後,梅媽和她的哥哥從未停止對遺產的追討,大鬧靈堂,搶骨灰,打遺產官司。坐吃山空加上高昂的律師費,使遺產很快被耗盡,有人建議他們放手,她大哥梅啟明回答說,官司已打到半途,形如“洗溼頭”,絕對沒有可能“一頭肥皂泡跑出來”,覃美金則說不會申請綜援,打算在街頭唱《萬惡淫為首》乞討。

這就是出道之初的她,年輕,卻有無盡的滄桑寫盡眼底,生來就風吹雨打,孤苦伶仃,一個人戰鬥,或許,這也是她拒絕切除子宮治療的原因之一吧,覺得太累了。她才活了四十年,卻好像已經七老八十,歷經了那麼難堪。

如果只有舞臺,那就嫁給舞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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