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生夢蝶

作者/滿座衣冠勝雪

這裡很暗，只能隱約看到像是一個地下洞窟，周圍有幾個半圓形的洞，似乎有通道向外延伸，但是都黑黢黢的，裡面彷彿隱藏著一些恐怖的東西。

輕歌水越並沒有感到恐懼，只是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人：“你……怎麼在這兒？”

公子扶蘇微笑著問：“你還打算避開不見我嗎？”

輕歌水越不敢看他，紅著臉轉開頭，低聲說：“你是濁世翩翩佳公子，我……齊大非偶。”

公子扶蘇輕嘆：“你到底是擔心什麼呢？”

輕歌水越囁嚅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公子扶蘇長嘆：“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能像你這般，讓我束手無策。”

輕歌水越糾結得厲害，明明對他很動心，可是看著他眉目如畫，俊逸瀟灑，頓時便沒了自信。看看四周，臉上滿是困惑。複雜的心緒難以言喻，她只好顧左右而言他：“我們好像被困住了。”

“嗯，的確是被困住了。”公子扶蘇看著她，眼裡帶著淡淡的笑意，聲音很溫柔，“怕嗎？”

“不怕。我們兩個都是暴醫，能打能扛，怕什麼？”輕歌水越豪情滿懷，躍躍欲試。

公子扶蘇微一挑眉，謹慎地說：“那我們就往前走吧。”

輕歌水越答應一聲，往前跑了幾步，終於意識到不對，停下來回頭問他：“這是哪兒？”

“我也不清楚。”公子扶蘇嘆息，“我們會出現在這裡，是一件奇怪的事。”

輕歌水越很困惑：“連你都不知道，那就真是一樁奇事了。”

公子扶蘇低低地說：“或許這只是一個夢。”

“嗯，有點像。”輕歌水越再次環顧四周，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又意識到不對，“可是為什麼我們兩個會在夢裡跑到一起？是你進了我的夢，還是我進了你的夢？”

“這個問題太玄妙了。”公子扶蘇輕舞法杖，一派仙風道骨，莫測高深，“究竟是莊生夢見蝴蝶，還是蝴蝶夢見莊生？”

“哎——”輕歌水越無奈地看向他，“好吧，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要往哪裡走才正確？”

“隨便找個方向走就行了，至少先弄清情況。”公子扶蘇的眼中掠過一絲寵溺，“你選一條路吧，我們一起走。”

輕歌水越心裡一陣歡喜，隨即很認真地閉上眼睛感覺了一下，然後指向右邊：“我覺得應該走這裡。”

“好。”公子扶蘇毫不猶豫，搶先走過去，“你跟著我，保持距離，開法陣。”

輕歌水越聽話地“哦”了一聲，本能地在心裡默唸“金剛伏魔圈”。

代表這個法陣的圖標立刻在她腦海中亮起來，接著，一個亮麗的陣形出現在她腳下，將她和前面的公子扶蘇都罩在中間。

公子扶蘇帶著她鑽進右邊的通道。裡面很黑，法陣閃爍著淡淡的晶瑩光芒，照亮了周圍的環境。

一直沒有意外情況出現，他們走了大約一百米，前面終於有了搖曳不定的橙黃色光亮。兩人精神一振，加快步伐，很快就看到洞壁上插著一支火把。

這時便能看出，這個山洞應該是人工開鑿，很粗糙，地面和牆壁都不怎麼平整，有種原始粗獷的味道。

“這裡很悶。”輕歌水越有點忍耐不住通道里的闃無聲息，出聲打破了那種沉悶與壓抑的氣息。

“嗯。”公子扶蘇四下看了看，“我們繼續往前走。”

“好。”輕歌水越長出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兩人繼續往前走，漸漸聽到窸窸窣窣的一陣陣細碎聲響，有點像沙石滾落、密雨落地，更像是小動物的爪子在刨牆壁。

輕歌水越只覺得全身發麻，本能地上前兩步，抓住公子扶蘇的袍袖。

公子扶蘇回頭笑道：“怎麼？怕了？”

輕歌水越頓覺羞慚，卻本能地嘴硬：“誰怕了？我才不怕那些妖魔鬼怪，可是，如果是老鼠、小強、毛毛蟲之類的，會讓人覺得噁心。”

“嗯，我明白。”公子扶蘇安慰她，“如果只是這些小蟲小怪，一個群攻就能把它們殺光。你跟著我，不必出手。”

輕歌水越鬆了口氣，連忙點頭，有些訕訕地放開他的衣袖，低低地說：“你小心些。”

“好。”公子扶蘇柔聲道，“別怕，一切有我。”

輕歌水越只覺得臉頰有些發燙，不禁低下頭去，不敢看他那俊美絕倫的臉。

在明滅不定的火光中，公子扶蘇那修長的身形、俊逸的面容、倜儻的風度更加令人著迷。他渾身散發著華麗尊貴的氣息，看上去就像是天神降臨，足以鎮壓一切妖魔鬼怪。

輕歌水越穿著淡紫色長裙，自腰際往下繡著深紫色千重蓮，層層疊疊，飄散下去，頭上戴著形如蓮花的紫金冠，將她襯得如花似玉，飄然若仙。

公子扶蘇的目光中浮現出淡淡的柔情，認真地叮囑：“你要集中精神，務必小心。記住，一定不能死。”

“嗯，我記住了。”輕歌水越趕緊點頭，鄭重保證，“我一定不死。”

公子扶蘇見她這麼聽話，不由得笑了一下。已經很久沒見她這般乖巧了，自從他們在遊戲《英雄傳說》裡相識，她一直很聽話，很依賴他，可是，看到他現實中的相貌後，她便一直躲著他，究其原因，竟然是嫌他長得太好，覺得配不上他，真讓他啼笑皆非，鬱悶得很。此刻雖然形勢詭異，但能讓她恢復過去對他的那種本能依賴與信服，冒點險也值得。

他這一笑，如同寒夜裡璀璨奪目的陽光，讓輕歌水越眼花繚亂，心如鹿撞，臉上不由自主地泛起紅暈，頓時忘了害怕。

公子扶蘇轉過頭去，繼續往前走。輕歌水越在他身後亦步亦趨。兩人腳下的法陣始終閃爍著淡淡的晶瑩光芒。

很快，他們看到了前面的出口，卻無法觀察到外面的情形，因為洞口處拐了一個近乎直角的大彎，所以必須站到出口那兒，才能看到外面。

公子扶蘇停下來，接連用出法術，給自己加上各種有利狀態，隨時準備戰鬥。

輕歌水越與他早已配合默契，這時也給自己刷了全套狀態，加防、加攻，加血上限和真氣上限，反彈部分傷害。

這時，她才暗自慶幸，之前為了做任務，他們兩人已經去結了婚，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增加了很多親密度，夫妻技能全部都能用，那些大部分都是保命逃生的大殺器，在這種時候就多了幾分保障。

她怕公子扶蘇沒想起來，便伸手輕輕碰了他一下，低低地說：“記得用夫妻技能。”

公子扶蘇很開心，笑著看向她，微微點了點頭：“好。”

她的臉又紅了，心裡卻充滿喜悅與欣慰。

公子扶蘇想了想，又給自己加了金剛不壞。這是無敵狀態，能保持三十秒，但冷卻時間有十分鐘，一般都是到生死關頭才用。通道外情況不明，說不定有什麼能對他一擊秒殺的存在，所以他不敢冒這個險。

輕歌水越見他開了無敵，不由得有些緊張。如果無敵狀態過了，他就會很危險，這時她的反應速度與戰鬥力就很關鍵了。

公子扶蘇一開無敵便飛身躥出洞口，同時一個群睡法術發出。輕歌水越跟著衝上，卻沒踏出洞口，只是注意保持他在自己法陣的籠罩範圍內。

公子扶蘇的腳還沒站定，便被一群五彩斑斕的蜘蛛怪給圍上了。它們發出刷刷的細碎聲響，白色的蜘蛛絲在空中迅速織成了網，朝著侵入它們地盤的敵人罩下去。

公子扶蘇的群睡技能也在同時迸發，將周圍的蜘蛛怪一起定住。幾張帶毒害和定身效果的蜘蛛網裹在他身上，卻很快分解，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這時，一聲震耳欲聾的吼聲響起，地面、四壁和頭上的岩石頂都顫抖起來，有細碎沙石刷刷落下，彷彿整個洞窟要塌下來了。

公子扶蘇沒管那些，視線已經鎖定正向這裡撲來的一隻巨型蜘蛛狀怪獸。

那隻身軀如山般龐大的怪獸很明顯是大BOSS。它全身呈暗金色，頭上兩隻複眼如大型水晶球，各種顏色交替閃動，八條腿猶如長矛，帶著強大的攻擊力。

公子扶蘇的無敵狀態仍在，可以免疫一切傷害，他主動衝上去，迅速拉近與BOSS的距離，隨即向它發出套裝屬性技能“無間地獄”，瞬間有九道攻擊連環飛出，每道攻擊的力量都比前一道要高一倍，同時附加昏睡狀態，無視防禦和抗性。

九道攻擊排山倒海一般呼嘯而去，在陰暗的空間裡發出一道道繽紛的光環，重重打在大蜘蛛的身上。那隻巨獸痛得上半身人立而起，仰天嘶吼，身上濺出無數血點，四下飛散。

與此同時，公子扶蘇也被大蜘蛛發出的攻擊打中。雖然有無敵狀態，他沒有受傷，但是無比真實的撞擊和身體隱隱的疼痛都讓他有不太好的感覺。

必須速戰速決。

他倚仗著無敵狀態仍在，絲毫沒有防禦，一連串攻擊接踵發出，接著大叫：“越越，快來。”

輕歌水越立刻飛奔而出，在瞬間便判明形勢，先本能地發出群睡技能，將那些即將醒來的蜘蛛怪再次定住，然後撲向大蜘蛛，定珠降魔無上神功便施發出去。

一百零八顆佛珠挾帶著凌厲的嘯聲，鋪天蓋地地轟向那隻巨獸，將人立而起的BOSS重重地砸倒在地。

兩個滿級並穿著極品裝備的暴醫，面對任何級別的BOSS都不畏懼。他們輪番操作，輪流施放昏睡技能，然後將所有攻擊技能如狂風暴雨般一齊發出。

那隻大BOSS被定在地上動彈不得，渾身浴血，被打得嗷嗷直叫，卻又無可奈何，竟然就這麼一點一點地被磨死了。

公子扶蘇和輕歌水越回過頭來用群攻技能一陣狂掃，便將那些小蜘蛛全部滅殺。

這時，大蜘蛛化為一道虛影消失，地上只留下閃閃發亮的兩件武器。

兩人的目光一落向地面的裝備，腦海中就出現了這套武器的名字。

嗜血震天弓，噬心破虛箭。

接著，角落出現一個沙漏，裡面的沙子簌簌而落，兩人隨即得到警告：當沙漏中的沙子全部落盡，若他們還未破開這個洞窟，從裡面出來，就會永遠迷失，現實中的本體也會死亡。

這一瞬間，輕歌水越簡直想破口大罵：“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要殺就殺，別折騰人。”

公子扶蘇冷靜地把自己的法杖交給她拿著，然後細細端詳手裡的弓箭。

透明的沙漏瓶空得很快，最多還有十分鐘，裡面的細沙就會落盡。輕歌水越微微皺眉，看著他從容淡定的模樣，心裡也不再發慌。她不再吭聲，安靜地站在旁邊，免得干擾他的思路。

幾分鐘後，公子扶蘇弄明白了弓箭的用處和破開這個空間的辦法，抬頭對她笑道：“你往前面走過去，停在離洞壁一步之外。我用箭撞開這處洞壁，你立刻衝出去。”

輕歌水越脫口而出：“那你呢？”

“我會跟在你後面出去。”公子扶蘇溫柔地看著她，“快去吧，時間急迫，不要回頭。”

輕歌水越聽話地“哦”了一聲，馬上向前奔去，很快停在斑駁的洞壁前。

公子扶蘇看著她的背影，舉起金箭，毫不猶豫地插入自己的胸口，用力推進，直達心臟，然後奮力拔出。他痛得渾身顫抖，雙手卻非常穩定，將左手上的長弓送到胸前，接住噴湧而出的鮮血。

嗜血震天弓，必須以熱血為祭，噬心破虛箭，更要吞噬心臟，如此方可與他堅定的心志和安全送出愛人的執念融合在一起，發揮出最大威力。

劇烈的疼痛在他全身每個細胞蔓延，讓他一瞬間神志模糊。他狠狠地咬住唇，凝聚精神，剋制住劇痛與眩暈，用力拉開震天弓，將破虛箭指向輕歌水越所在的洞壁，果斷地鬆開弓弦。

破虛箭在空中留下一串虛影，毫無阻滯地插進洞壁。

只聽咔的一聲輕響，那片洞壁崩裂成碎塊。輕歌水越面前蕩起一片波紋，漸漸變得清晰，組成一道門的光環。

她喜出望外，輕巧地跳出去，笑著回頭招呼：“你快出來……”

公子扶蘇站在明滅不定的火光中，依然俊美如天神，唇邊卻不斷湧出如紅寶石般的鮮血。看著輕歌水越脫離險境，他微笑著，慢慢地倒了下去。

“不！”輕歌水越驚得肝膽俱裂，瘋狂地想要衝回去，可光門卻在這一刻飛快地合併。

千鈞一髮之際，輕歌水越本能地在腦中念道：“比翼雙飛，生死與共，血脈相連。”

這三個都是夫妻技能。第一個可以互相傳送到彼此身邊的技能，她希望能把他帶出來，或者把自己傳進去。第二個是夫妻間可用自己的生命去復活對方，她願意以命換命。第三個是夫妻共享血量，用自己的血去補對方的血，這樣可增加生存能力。

光門在她面前無情地合上，公子扶蘇並沒有出現在她身邊。

這一刻，她情緒崩潰，下意識地將他的法仗抱在懷中，哭得撕心裂肺：“不，你快出來。我答應你，什麼都答應。我要嫁給你，做你的妻子，與你一生一世都不分離……”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耳邊響起一串鈴聲，將她驚醒。

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家中的床上。枕邊的手機不斷響著，那音樂是特別為一個人設定的。

原來他沒死。

她激動地坐起來，一把抓起電話，接了起來：“喂，你還好嗎？”

話筒裡傳來清朗悅耳的笑聲：“我很好，你在最後關頭用的技能救了我。”

她張口結舌：“那……那個……難道不是夢？”

“應該不是。”他輕笑，“出來好嗎？我想見你。”

她再也沒有往日的抗拒，歡喜地道：“好，你等著，我馬上就來。”

他柔聲說：“我等你。”

外面朝陽初升，霞光滿天。

一個俊美絕倫的男子站在花園裡，彩霞為他勾勒出耀眼的金邊。

年輕的女孩從樓裡衝出，含著喜悅的淚水，向他飛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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