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被歷史掩藏的英雄團體，這是一批經歷了冰與火歷練的戰士，讓我們走進這段歲月，觸碰他們堅毅的面龐……

聖誕夜水兵勉強起航忐忑不安

1942年的聖誕夜，英國驅逐艦“倔強”號正停在冰島的塞迪斯海灣裡。艦上的官兵們正在興高采烈、盡心盡力地裝飾著艦艙，準備歡慶聖誕夜。自9月以來，他們的軍艦一直在北極圈裡行動，向俄羅斯北方開進。該艦在護衛第PQ15商船隊，慢慢地穿過有敵情的水域，一路無事。

正當水兵們歡天喜地要過聖誕節時，喇叭裡傳來了艦長嚴峻的命令：半夜2 3時啟程奔赴蘇聯，去增援第JW51B船隊的護衛艦隊。水兵們嘟囔著，不情願地準備啟程，心裡在擔憂著前面不測的危險。

慘壯的北極運輸線

英國首相丘吉爾曾給這條海上運輸路線打上了標籤，說這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旅程。”也正是丘吉爾，下令走這一最危險旅程的。英國船隊去蘇聯，最早是從1941年6月22日，德國進攻蘇聯後開始的。要去到蘇聯，可以走波羅的海與黑海，雖又近又好走，但都是斷然不能的，因為這兩條路已經完全被德國人控制了。

經波斯灣或者到符拉迪沃斯託克的海上旅程太長，再加上還得走過漫長的西伯利亞大鐵路，無法儘快地送去戰爭物資。最短最快的增援之路，是走英國-冰島水域，到達不凍港摩爾曼斯克。不結冰時，可送到稍往內陸一點的阿爾漢格爾斯克。

在決定援助蘇聯時，丘吉爾必須把他骨子裡的反共產主義情緒按捺住才行，當然也不能再想1939年的裡賓特洛甫與莫洛托夫簽署的讓英國人痛苦萬分的協定，也不能想1939～1940年的蘇-芬戰爭。把戰爭物資送到蘇聯，這不僅代表著丘吉爾與斯大林個人情誼的開始，更是盟國為打敗希特勒而邁出的重要一步。

到1941年11月，美國也加入進來，跟著丘吉爾援助蘇聯。1941～1942年間，是蘇聯最難熬的戰爭時間，蘇聯幾乎被納粹德國擊敗。維持北極圈運輸航線，是英美繼續支持蘇聯的標誌。當時既不能開闢歐洲第二戰場，又要減輕蘇聯的戰場壓力，那就只有兩個方式：一是商船隊運送援助物資，二是盟軍出動重型轟炸機轟炸德國。

來自英美兩國的援助讓蘇聯最終戰勝納粹德國

航行中氣候惡劣困難重重

1941年～1942年間，斯大林一再施壓，要英美加大援助力度。可談何容易，北極圈的惡劣天氣，還有敵人殘忍的攔擊，危險重重。北極圈航行第一階段是19 41年8月～1942年3月，在此期間有13支船隊（114艘商船）駛向俄羅斯北方港口，返航時是9支船隊（100條商船），損失很小。

那時德國自信滿滿，認定會很快戰勝蘇聯，根本就不屑於出動力量攔截物資船隊。而就算沒有敵人的大規模行動，北極圈的各種惡劣條件也考驗著人們與機械的耐力。在北極圈嚴冬的黑暗中，讓商船保持編隊、在結冰的海中曲折前行，無論是對船隊指揮、護衛司令，還是艦橋上的監視哨兵而言都是一種巨大的挑戰。

在如此高緯度導航困難重重，陰雲密佈的天空常常是太陽星星皆不見，能見度受到嚴重影響，信號旗與信號燈都看不到，連羅盤都不可靠，望遠鏡上只有霜。

隨意漂浮的海冰又是一個很嚴重的危險，除非是特意為北極條件建造的船，普通船的艦首與商船都頂不住浮冰的碰撞，推進器最易撞壞。絕大部分艦船都沒有防凍層，極低的溫度、刺骨的寒風與叢山一樣的海浪，這一切都能讓機械失效，使船隊像蝸牛一般，斧子、木棍、鐵鍬與水龍帶都要用於除冰，以減少船的負重，但這也意味著得派人到甲板上，揮舞鍬、鎬在嚴寒中除冰。

為了確保北極運輸線的安全，英國出動大量兵力

一個老水手後來回憶道：“如果你不及時除掉冰，船頭就可能被墜歪，有傾覆的危險。我們得用工具，敲掉所有的結冰。天氣冷得出奇，你千萬不能用手接觸金屬，否則會立刻被粘上的。”凍傷隨時會發生，人浸在海水裡，哪怕只有幾分鐘也必死無疑。惡劣的天氣使水兵與軍艦都倍受折磨。

古德·布蘭德是當時“倔強”號的電報員，他記下了聖誕節那天他們在冰海中駛向蘇聯的情景：“聖誕節那天，我們是在冰海中度過的。我們一邊要死死地盯著海面，以防突然冒出來一艘潛艇，一邊還要清理船上的冰塊。手裡的食物都是溼的，衣服也是冰冷潮溼，人嘔吐不止，船在嚇人地搖晃著。”

商船隊損失慘重不得不折返

到了1942年3月，德軍攻擊北極商船隊的力量已經組成，約有260架德國空軍打擊戰機，已經準備好對船隊大加殺戮。與其一起進攻船隊的，還有多艘潛艇，戰列艦“提爾比茨”號，2艘重巡洋艦，再加上一些驅逐艦，戰列巡洋艦“沙恩霍斯特”號後來也加入“提爾比茨”號行列。在挪威海域，德國海軍集中了主要的剩餘水面艦只，打擊赴蘇聯的英國商船隊。

多架德國空軍打擊戰機，已經準備好對英國船隊大加殺戮

1941年德國人在東部前線失利，緊接著是1942年的不斷慘敗，納粹帝國正在慢慢垮掉。可能是德國人察覺到，東方失利的一個重大原因就是大量的武器由北極航線運送到了蘇聯，所以德國人開始狠狠地打擊北極運輸商船隊。1942年3月～1943年3月的12個月裡，北極運輸成了海戰中最恐怖的傳說。

10支商船隊（265艘商船）被派去蘇聯，再加上11艘獨立路線的運輸船，竟然有60 艘沒能到達蘇聯就被擊沉，在返航時又有22艘商船被擊沉。

其中PQ17船隊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這支艦隊1942年6月27日從冰島出發。船隊有35條船，載有4600輛坦克與汽車，300架戰機，還有超過15萬噸的貨物。在7月4日這一天裡，就有24艘商船被擊沉。船隊大意地認為德國主要作戰艦隻不在。這一致命的疏忽，致使損失慘重，最後商隊不得不打道回府。

德國高級司令部在1942年8月26日專門召開了有元首參加的海軍會議，記錄上寫道：“我們能夠……使用我們的潛艇與戰艦，把PQ17船隊全部消滅，迫使敵人不得不暫時放棄這一航線，或者從根本上改變他們的供貨方式。”

巴倫支海戰一改頹勢

直到1942年9月2日，第PQ18船隊才起航離開蘇格蘭的洛克艾文港，這次有航母戰鬥群護航，殘存的德國海軍沒敢動手，眼巴巴地看著船隊大搖大擺地駛過。1942年12月22日，JW51B船隊從洛克艾文港出發，為了避免與德國水面船隻相遇時，護航力量不夠的情況發生，“倔強”號與其他來自第17驅逐艦隊的4艘驅逐艦加入了聖誕節商船隊護航，增強業已存在的護航艦隊力量。

1942年12月,英國4艘驅逐艦參加了巴倫支海海戰,擊退納粹德國的攔阻

12月31日，船隊遭到德國的重巡洋艦“呂佐夫”號與“希佩爾海軍上將”號，及以外6艘驅逐艦的攻擊。護航艦隊把它們擋在了外圍，使商船免遭炮火攻擊，一直堅持到2艘英國巡洋艦（“謝菲爾德”號與“牙買加”號）抵達，德國艦隊被迫後撤。這次戰鬥被稱作“巴倫支海戰”，英國護航艦隊損失了1艘驅逐艦和1艘掃雷艦，德方也損失了1艘驅逐艦。商船隊則毫髮無損，於1943年1月4日抵達科拉入海口。

希特勒勃然大怒，下令解散德國的主要水面艦隊，海軍元帥裡德拒不執行這一決定，被希特勒解職。潛艇司令官卡爾·鄧尼茨元帥接任海軍司令，他把水面艦隊從被遣散的窘境中解救了出來。但巴倫支海戰還是對北極作戰產生了決定性的影響，使希特勒大為洩氣，從此再沒有興趣讓水面艦隊遠程作戰。

其實，在強大的政治壓力下，德國海軍即使攔截住船隊，也只能換來盟國更加堅決的行動。比如，丘吉爾的一個幕僚在1941年曾與斯大林會過面，他於1943 年2月3日在下議院說：“必須做一些更大的事……讓蘇聯人贏得戰鬥。我們必須向那裡提供作戰物資，我們知道那條路太長，船隻遇到的困難太大，但我們舍此無路可走。”

德國北方艦隊的覆滅

隨著船隊繼續前行，挪威海成了驕傲的德國海軍的墳場。1943年9月，戰列艦“提爾比茨”號被英國袖珍潛艇重創。在那年的禮盒節（12月26日），德國戰列巡洋艦“沙恩霍斯特”號試圖靠近JW55B商船隊時，遭到英國戰列艦與重巡洋艦的群毆，被擊沉。

納粹德國的“希佩爾海軍上將”號重巡洋艦

1944年4月，英國航母戰機攻擊“提爾比茨”號戰列艦，使它舊傷未平又添新傷，之後只能減至為一艘炮艦，在挪威海岸處防衛。11月，“提爾比茨”號又受到英國皇家空軍第9與第617中隊的密集轟炸，最後只能放棄抵抗沉入海底。

德國北方艦隊的毀滅，使盟國航運幾乎暢通無阻。1943年4月～1945年5月，共有18支商船隊出入這條航道，全部485艘商船隻中，去時只損失了5艘商船，返程中只沉了8艘。到戰爭結束時，共有78支商船隊一路進出蘇聯，共損失85艘商船，還有盟軍的24艘戰艦（包括巡洋艦“愛丁堡”號與“特里尼達”號）。

德國海軍則損失了38艘軍艦，（其中包括31艘潛艇）。據傷亡數據顯示，共有829名商船上的平民與1944名皇家海軍官兵死亡，運送的貨物為450萬噸，包括7000架飛機與5000輛坦克。成千上萬的物資增加了蘇聯紅軍的機動能力，緩解了後勤困難，使得前線從波羅的海前進到了黑海。到1944年，紅軍得以在東部前線全線發起大規模的連續攻擊。

有了英國的物質援助，紅軍得以在東部前線全線發起大規模的連續攻擊

冷戰陰影掩蓋住了北極的輝煌

北極水域中潛艇與水面艦船的作戰，遠不及大西洋與印度洋的戰事那樣慘烈。然而正是由於北極運輸線的存在，蘇聯有了源源不斷的作戰物資，把德國空軍數千架飛機釘死在東部前線，而對地中海戰役無力顧及。充分體現了北極航線不可估量的軍事價值和政治價值。

1945年以後，冷戰陰影掩蓋住了英國北極護航隊冰與火戰鬥的輝煌。直到1985年後，蘇聯曾試圖給北極海域作戰的英國老兵授勳，成為當時兩國外交上的佳話。蘇聯感激這些為商船隊護航的老兵，在俄羅斯駐倫敦大使館的網頁上寫道：“在漫長、艱辛、危險的北極運輸線上，盟國水兵們展示了高度的英雄主義，他們經歷了北極的惡劣氣候與敵人不斷無情的攻擊。這些男女戰士進行了英勇而卓絕的戰鬥，他們將永遠受到懷念與尊敬。”

但直到2012年，英國政府才為北極運輸線戰鬥的老兵授勳，勳章名為“北極星”。在戰事已經過去了整整70年後，才為那些北極冰雪中戰鬥的英雄授勳，確實為時過晚。（特約：於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