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多年以後，你無端想起一個人，她的出現曾讓你對未來有所期許，最後卻完全沒有出現在你的明天裡。一直想不到怎樣形容這種感覺，無疾而終的懷念，還是曾經擁有的幸運，直到讀到晏幾道的《臨江仙》：“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始感十字足矣！

初中時喜歡一個女孩，穿著乾淨樸素的校服，眼睛淡靜如海，眉如墨畫，肌膚勝雪，扎著馬尾，純潔秀麗，美麗不可奪目，陽光下的她，笑容宛如縷縷清宏。

和她說一下話便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交作業的時候，把作業本和她的放在一起，就好像滿足了什麼似的。梔子花的香隨處飄灑，瀰漫了整個校園，在灰塵裡也能看到陽光的縫隙從柔暖的雲端穿過，清風吹起她的馬尾，悠悠垂髫的背影，彷彿一生的幸運都集結在此。

而後的故事便是天各一方，相忘江湖。中考後，去了不同的高中，上了不同的大學，年少的歡喜也漸漸被忘卻，許多年以後再見她，已經是大學快要畢業了，本以為早已無礙於心，但那一剎那，心中卻如千層激浪，翻騰不息，似平地起波瀾，無可名狀。回去後，想寫點東西，想飲點酒，揮揮灑灑只十個字：“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臨江仙》

北宋.晏幾道

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譯文

深夜夢迴樓臺朱門緊鎖，宿酒醒後簾幕重重低垂。去年的春恨湧上心頭時，人在落花紛揚中幽幽獨立，燕子在微風細雨中雙雙翱飛。

記得與小蘋初次相見，她穿著兩重心字香薰過的羅衣。琵琶輕彈委委傾訴相思。當時明月如今猶在，曾照著她彩雲般的身影迴歸。

賞析

“夢後樓臺高鎖，酒醒簾幕低垂”，這兩句首先給人一種夢幻般的感覺。即經過甜蜜的夢境之後，含恨望著高樓，門是鎖著的，意中人並不真的在樓上輕歌曼舞。作者不寫出夢境，讓讀者去聯想。如不仔細體味，很難領會它的真實含義，其實是詞人用兩個不同場合中的感受來重複他思念小蘋的迷惘之情。

“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去年”兩字起了承前啟後的作用。說明兩人相戀已久，刻骨銘心。下文的“記得”“當時”“曾照”就有了著落，把這些詞句串聯起來，整首詞就成了一件無縫的天衣。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詞人有意借用小蘋穿的“心字羅衣”來渲染他和小蘋之間傾心相愛的情誼，已夠使人心醉了。他又信手拈來，寫出“琵琶弦上說相思”，使人很自然地聯想起白居易《琵琶行》“低眉信手續續彈，說盡心中無限事”的詩句來，給詞的意境增添了不少光彩。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詞的上闋“去年春恨卻來時”可說是詞中的一枚時針，它表達了詞人處於痛苦和迷惘之中，其原因是由於他和小蘋有過一段甜蜜幸福的愛情。時間是這首詞的主要線索。其餘四句好像是四個相對獨立的鏡頭（即1、夢後，2、酒醒，3、人獨立，4、燕雙飛），每個鏡頭都渲染著詞人內心的痛苦，句句景中有情，直到最後匯聚而成：“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全詩達到最美妙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