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荊軻刺秦王》劇組在陳凱歌家討論創作，陳紅坐在沙發邊，陳凱歌突然抬頭當著所有人面說：“紅紅，你把襪子穿上，會感冒的”。

陳紅形容，當時所有人包括自己“都傻了”（南方人物週刊，2005）。

很難不傻，因為所有和陳凱歌共事過的人都知道，陳凱歌在工作中相當嚴肅，王安憶回憶《風月》創作時期，她和陳凱歌因為劇情曾有過無數次爭執，陳凱歌曾直接對他說：“這是我的東西。”

作為導演，陳凱歌是最有爭議的一批人之一，《霸王別姬》與《道士下山》被外界看作是極與極的差距，而不同人看《妖貓傳》，恐怕也會給出極與極的評價。

但作為男人，陳凱歌可實在是太懂女人了。

“我和陳凱歌在一起才知道什麼是嫉妒，

怎麼這麼多女人喜歡他？”

陳凱歌會拍美人。

23歲的蔣雯麗在《霸王別姬》中出現了不到三分鐘，卻在幾個露面中顯得無助且美豔，一片黑背景中，只有一雙帶著淚的雙眼亮得嚇人。

《妖貓傳》裡的張榕容同樣，楊貴妃本來是一個類似於圖騰的平面角色，卻在陳凱歌不多的鏡頭下，在蹙眉，流淚，和幾個眼神之間，變成了慈悲的，瞭然的，帶有神性的美。

美人何其多，但陳凱歌是真正的會挑美人。因為他真的懂“美”這件事。

“我的一個好朋友，父親是大電影美術師，他家的書也都在這兒，最喜歡看的是西洋畫冊，（在這裡）漸漸知道了誰是倫勃朗，魯本斯和戈雅……後來，人們經常問起我怎樣做起電影，我竟茫然。細想才明白，那是因為我曾以看電影的方看書，知道這件事的可愛。”（少年凱歌，2001）

那個年代能夠接觸到正統西洋美術教育的導演，實在是不多，而往後看，陳凱歌的電影，暫時不談故事，他名字下的畫面是有自己審美體系的。

（無極，2005）

這個體系延伸到了對女人的品味，與陳凱歌共同出現過的女性名字，不僅美，而且出挑。

與據說同是文藝世家的第一任圈外妻子離婚後，1989年，陳凱歌與洪晃在紐約市政廳登記結婚。

洪晃當年有多靈，已經沒人不知道了吧？出身北京史家衚衕51號的洪晃，12歲出國，1985年回國就任外企高級職員時，月薪為7000美元。作為參考，當時大多數城市平均工資為70元，北京的全聚德一隻烤鴨的價錢則為8元人民幣。

也就是說，1986年與陳凱歌相遇時的洪晃，幾乎是一個擁有一切的女人：青春，出身，錢與見識。

陳凱歌則剛剛拍完《孩子王》。在《黃土地》後，他曾經被寄予衝出海外的厚望，可《孩子王》卻在第41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上被授予“金鬧鐘獎”：這是一群挑剔的電影記者的內部娛樂獎項，頒給每次戛納電影節“最令人厭倦的影片”。

洪晃在美國求學的少女時代

這樣的女人，結婚只有可能是因為愛。加上戀愛，他們的關係維持了6年。事後洪晃曾經說到過分開的理由，除了生活的細節過不到一塊去，另一個原因就是陳凱歌對女性太有吸引力了。

“我跟陳凱歌好了以後才知道什麼叫嫉妒。真是一種特別不好的感覺，突然發現怎麼會有這麼多女人喜歡他，我就暈菜了。到最後，我甚至有潑婦的慾望。之所以要離開這個婚姻，就是因為它會把我最惡劣的一面帶出來。”（鳳凰衛視，《名人面對面》，洪晃與許戈輝對談）

洪晃並不是在妄自菲薄。1991年，倪萍遇到陳凱歌前，剛剛進入中央電視臺，事業開始進入快車道，從那一年開始，她連續主持了13場春節晚會，成為中國90年代最知名也是最美麗的面孔之一。

倪萍隨便的節目截圖，都是昭和美人頂級水平

她顯然是個傳統的典型中國女性，“愛一個人，就是默默付出”。《風月》的劇組成員陳勇曾經回憶，拍攝期間陳凱歌父親去世，導演無暇抽身，是倪萍出面幫忙照料的。只是兩人相處時低調，直至分手也從未提起對方，只有倪萍一段自傳裡的隱晦文字被認為是描述當時愛苦了的心境。

“為了愛情，我身不由已地過起了不堪回首的生活。倘若現在有人問我：那樣的日子給你的最深感受是什麼？我會說沒有一點尊嚴。倘若有人問我一千遍，我會一千零一遍地告訴他沒有一點尊嚴。愛情的可怕也正是這種奮不顧身。當你能奉獻的時候，你絕對不會想到你生活的灶火也快滅了。”（《日子》，倪萍，1997）

現任妻子陳紅，從出道開始就被冠以“內地第一美女”，那是營銷尚未起步的90年代，只有像陳紅這樣實打實的美，才能連接扛下嫦娥與貂蟬的角色。

而陳紅說到陳凱歌時，用的詞是崇拜。

“我覺得我對他簡直是崇拜。以前可能是盲目崇拜，不知道他怎樣去拍一部片子。當你真正知道他怎麼去做一件事情的時候，我覺得可能就是崇拜了。”（《南方都市報》，2002年）

現在的陳導演，眼袋和肚子一樣大，可卻是真真實實讓頂級美人們愛過，甚至迷戀過的。

“愛情，

是可以讓她拔出槍向你開槍的”

陳凱歌的魅力在哪？首先，藝術家的外殼下，陳凱歌很懂套路。2017年他曾做過一次訪談，說了一些兩性相處的竅門。怎麼說呢，花大價錢學習PUA的男人們，哪怕能學到陳導1%的手段，在生活裡都已經夠用了。

-如何在一屋子人裡吸引美女的注意？-

“你就得坐在角落裡，穿一件白襯衣在裡邊，稍微耀眼一點，可是在大多數的時間裡一言不發，那是最容易引起女人注視的瞬間。心想這人怎麼不說話，怎麼別人都說話？”

-如何表達對女朋友關心？-

“今天晚上你女朋友要加班，得九點才能出辦公室，您能不能去一回？8點55的時候，站在她們公司門口，最好是寒風之夜，手裡拿一條比較厚實的圍巾。當她出現的時候，千萬別說話！說話就破了氣了。直接上去把這個圍巾嘩的圍在她脖子上，之後再說話，甚至還不說話，你就會看到淚水在眼中轉動的情節。這就叫畢其功於一役，你這麼幹一次她就覺得你對我真好， 以後就可以稍微偷點懶兒了。

但這絕對不是陳凱歌魅力的核心。在同樣一個訪談裡，他說完了套路，同時也說“倘若有一個女孩子，就是回眸一笑，打動了你，就值得你為她做點兒什麼”。

這其實才是陳凱歌魅力的根本，他尊重女性，而且給予的是細緻溫和的愛。美人從不缺人愛。但誰又能真正抵抗一份熨貼的，細緻的愛呢？

陳凱歌是一個天生敏感的藝術家。他曾經描寫一位年少時的朋友，因為高度近視，總是帶著眼鏡，而他發現每次摘下眼鏡，眼神就會“天真起來，彷佛第一次看見世界那樣害羞”。

這樣的人，在遇到愛情時，當然能看到更熱烈而溫情的細節，陳凱歌曾經在某個訪談裡描述過一個瞬間：

“我因為心臟的緣故，我通常只能向右傾著睡，陳紅是在我後頭，有時候她以為我睡著了，所以她會拿手摩挲我的後腦勺，就這個瞬間，其實我沒睡著，但是我也沒有告訴她，你幹嘛，我就覺得在這個瞬間，她把我還是當成了二十年前的陳凱歌，然後我也覺得，她是我二十年前認識的陳紅。”（《熟悉的味道》，2018）

能夠捕捉到這樣細節並用詩化語言描述出來的人，在愛中，給予對方的體驗感是幾近完美的。

而更難得的是，這樣一個有著愛的能力的人，還始終保持著對熱烈愛情的嚮往和尊重。

《風月》是關於一個陷入愛的女人最終陷入絕境的故事，陳凱歌向王安憶描繪愛情應該具有的熱烈程度時說：“那是可以拔出槍向你開槍的。”

（《風月》，1996）

拍《風月》時陳凱歌44歲，面對愛情，卻仍然是少年心性。《妖貓傳》裡的白龍，就是這份少年熱切愛戀的又一次外現。

（《妖貓傳》，2017）

少年凱歌是陳凱歌自傳的名字，是他終身的情結，他也的確到現在身上仍然有洗不掉的少年心性。2019年，《白晝流星》仍然是關於少年的故事，非常陳凱歌，不管評價如何，他仍然沉醉於宏大敘事中的詩化語言。67歲的他顯然是任性的，但似乎也正打算放任自己這份任性。

“我是個“頑童”，願意嘗試新東西，但也容易摔下牆頭。我做的所有事都是冒險，沒辦法守住被大家承認的成績，可能得重頭再來。”（《創作進行時》，2019）

美人閱盡千帆，最打動人的卻仍然是那份赤誠，而這，或許才是陳凱歌真正動人的地方。

-我們在這裡談論什麼？

美人，錢，以及一點點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