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農曆八月十六,八月是我哥的“大禮月”,這是我爹找“半仙”老李按黃曆專門瞧好的日子。
雖然我爹做了這麼多年民辦教師,但這是兒子的終身大事,大家都這樣,自己可一點都不能馬虎。
這一天秋高氣爽,空氣中瀰漫著草香的味道。
大哥早早就起了床,他一直朝吉祥村的方向看去,彷彿在空氣中也能捕捉到大嫂的氣息。
看著他合不攏嘴的樣子,哥哥們都羨慕不已。
本家的媳婦們在新房裡做了好幾朵大紅花,二哥三哥把他們掛在了我爹找來的兩輛拖拉機上。
兩輛拖拉機前去迎親,前面掛著大紅花,兩邊插著彩旗,上面綁著高音喇叭,村上的掌印哥在車上放著留聲機……
在大家翹首以盼的期待中,拖拉機停在了我家門前的大路上。
大哥和領客坐在第一輛車上,上面還坐著放喇叭的和放鞭炮的。
大嫂在第二輛車上——左右兩邊坐著兩個女人,大嫂身穿大紅的中山裝坐在中間。
送包袱的和抬嫁妝的在車後面跟著。
按當地的風俗,新媳婦一下車就得有人抬著她“篩糠”,說這樣就把身上的晦氣篩掉了,過日子就會一帆風順。
不過現在新社會了新事新辦,一般人家都不會怎麼“玩”新媳婦了,但還有一些人光想欺負一下人家的新媳婦逗樂。
車一停下來,大哥就跳下車護住了大嫂。
他大聲喊著:“誰動我媳婦我跟誰急!”
他這一喊,弄得大夥兒好沒意思,有些準備好給新娘抹大花臉的一賭氣就把手裡的東西扔了。
東坡上的五奶奶喊道:“我說大寶,今天就是玩新娘的,你個龜孫吃錯藥了吧,沒見過你這麼老婆迷的!”
我大哥也大聲說:“反正今天就是不許一個人動我媳婦!”
兩個女人攙著大嫂站起來,大哥小心翼翼地把大嫂抱下了車。
大嫂腳一落地就“呱”的一聲吐了起來。
大夥兒先是一愣,繼而一片唏噓,給大嫂她們讓出了一條通道。
我娘抱著我在牆頭上看到了這一切,臉繃得像秋霜打過的紫茄子,一臉鄙夷地看著大嫂他們進了家門。
“大寶媳婦長得真好看!”不知誰家的小孩兒發出了嘖嘖的讚歎。
我娘嘴裡嘟囔了一句:“不正經的東西!”我疑惑地看著我娘,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討厭大嫂。
我最期待的就是晚上,我跟三哥早就在供銷社買好了一個塑料盆——這是大哥大嫂新婚之夜的“腳盆”。
說是腳盆,其實就是尿盆。
一家人把提腳盆的任務交給了我。
提腳盆可不是白提的,大嫂得給了我錢我才能把盆子給她。
這是我們這裡的風俗,也是小姑子小叔子跟大嫂鬧著玩的。
從知道大哥跟我大嫂談戀愛起我就唸叨著這個差事了。
可是一吃過晚飯大哥就領著大嫂去鄰村看電影去了,好像根本不知道有這麼回事兒似的。
我等了好長時間他們也沒有回來,只好睡覺去了。
大哥大嫂看到很晚才回來,一邊走一邊討論他們的交杯酒怎麼喝。
我爹看看睡夢中的我,就沒有把我叫醒,他走出去指著門口的塑料盆說:“這是小四兒給你們提的腳盆,他等不上你們,就先睡了。”
大哥“哦”了一聲,就拿起盆子領著大嫂進了屋把門插上了。
我娘從屋裡走出來,衝著他們狠狠地說了一句:“現在進來個敵人,又多了個叛徒!”
這句話剛好被大嫂聽見了,他問我大哥:“咱娘說這話什麼意思?我剛一進門就把我當成敵人了!”
大哥無所謂地說:“她也沒啥意思,老百姓不都這麼說嘛!”
大嫂說:“不對呀!我覺得咱娘說話氣哼哼的,她是真把我當成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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