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吹來，他覺得炮管微微有些晃動。
把一根1.54米長、40來斤重的炮管，扛在肩膀上，還是有些重了。他把胳膊上的肌肉又縮了縮，整個人就像一尊雕塑，呈下蹲姿勢，把炮管穩住了。別看只有200米的距離，中靶並不容易。
他是連隊指導員，要是據槍射擊的話，無論哪一種射擊姿勢，無論固定靶還是運動靶，哪怕是夜間打靶，他都能取得不錯的成績。當戰士時，他就是團裡出了名的“槍王”。
這段時間，正好趕上師長來蹲點，連隊進行火炮射擊，師長也要跟著去。這讓連隊幹部很頭痛，別說是連長了，團長也不能阻止師長去參加連隊的火炮射擊啊。
來到靶場，設置好靶位、觀察所和指揮所，一切就緒。連長跑步來到觀察所，向師長報告：“師長同志，一炮連火炮射擊準備完畢，請您指示！”
作為炮兵出身的師長，聽到炮聲就興奮，看到火炮就手心發癢。他還了禮，大聲下達命令：“開始！”
“是！”
一炮連的火炮配備是“82”無後坐力炮，這種炮利於直瞄打擊，其最大特點就是便攜，既可以集中火力射擊，也可以獨立操作。在特定的情況下，炮手可以把炮管扛在肩上，在裝填手的配合下，一個人瞄準目標，因轉移速度快便於襲擊敵方重要設施。
大山裡的一片坡地上，野草茂密，石塊散亂。幾門火炮架在射擊陣地，一場火炮射擊考核即將開始。但見架好的火炮，炮管高昂，直指藍天，裝填手把炮彈端在手裡，等待指揮員發佈命令。
一炮手眯著眼睛，緊盯著瞄準鏡，修正著座標距離。
此時，陣地上的士兵並沒有感到師首長正在指揮所觀察實彈射擊，他們集中精力，協調一致，等待命令，隨時擊發。只有連隊幹部心情格外緊張，生怕戰士們打不出好成績，不好向師長交待。
連長跑步到達指揮位置，右手舉起三角指揮旗，向炮手下達了炮擊的口令。
大山深處，火炮轟鳴，每一發炮彈的出膛，都像一道烈焰，把山間的靜謐撕破。都說彈道無痕，然而，在炮彈飛過的地方，產生的巨大氣流，把一棵棵馬尾松的枝葉，橫劈出一條長長的痕跡，像是一條綠色通道。
師長把望遠鏡捧在手裡，每一次炮彈出膛，都要舉起望遠鏡。他的目光犀利地追蹤著每一道火焰，直到炮彈炸響。從劃出的靶位，他看到了一炮連打出的成績，不是及格，也不是良好，而是優秀。師長不住地點頭。
炮聲停了，連隊幹部剛剛鬆了口氣，正要進行下一輪射擊時，師長突然出了一道難題。
“戰鬥中隨時會發生多種情況，我們的打靶也要貼近實戰來進行。”接著，他快速給出戰場情況：“前方500米處有一輛敵坦克正在向我陣地駛來，這裡地形開闊，來不及架炮，現在離我們只有200米了，上級命令立刻摧毀敵目標！”
200米處的“敵坦克”是師長臨時設置的一個假想目標，這個假想目標是一根只有2釐米寬的長長木條兒，豎在那裡。距離很近，但從炮鏡裡望去，又是那樣的遙遠。那麼，誰來打這第一炮？連隊幹部平時高喊口號：我先上，跟我來！關鍵時刻，當然是主官先上。連長擔任炮陣地指揮員，連隊主官只有指導員了。
只見指導員從隊伍裡走出，跑步來到師長面前報告：“報告師長，我是一炮連指導員，這一炮，我先打！”
師長點頭之後，指導員二話沒說，來到火炮陣地。
他右手提起一根炮管，雙手協同把它扛在了肩上，然後回頭對一排長擺了一下手：“跟我來！”
指導員以衝鋒的姿勢快速向前移動，後面跟著臨時作為裝填手的一排長。
當他們尋到了一個掩體之後，指導員單膝跪地，雙手穩穩地托住扛在肩膀上的炮管。膝下不是石子就是石塊，旁邊就有一叢野草，可以減輕皮膚與堅硬地面接觸產生的疼痛，如果跪在草叢裡，不是理想的射擊位置，指導員不假思索地把右膝跪在了石塊上。
他屏住呼吸，右腮輕輕貼近炮管，一隻眼睛緊緊地盯著瞄準鏡，然後向指揮員報告。
山風陣陣，遠處的樹林裡蟬鳴不絕於耳，看似如畫的風光，詩意十足，但這山風、陽光、蟬鳴，都是火炮射擊前的不利因素。每有山風吹來，指導員就不得不再一次修正火炮瞄準鏡裡的數值。
“預備，放！”
隨著指揮員的口令下達，炮彈從炮膛裡火舌一樣地噴出，第一發炮彈，擊中了目標。
“繼續！”
裝填手快速地把炮彈塞進了還在冒著青煙的炮管，指導員準確掌握擊發時機，他透過炮鏡，修正好數值，又一次扣動了擊發鍵。
炮彈出膛，發出一聲怒吼，瞬間，前邊的靶杆被摧毀。連開兩炮，炮炮擊中靶心，師長不由得連聲叫好。
當指揮員再一次下達命令時，師長下達了停止射擊的指令。他笑著說：“節省一枚炮彈吧，已經打得很優秀了，把節省的一枚炮彈留給下一位炮手吧！”
打靶結束，師長掩飾不住內心的高興，跟隨行的團長說：“在你們團一炮連，沒想到一個政工幹部，火炮居然打得這樣準!”
團長聽了師長的表揚，先前老樹皮般肅然的臉早已喜上眉梢。
插圖 朱 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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