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0 春秋史話:鄭國是如何在秦、晉、楚大國夾縫中生存的?

上下一心:鄭國幾乎全民都在保家衛國

春秋史話:鄭國是如何在秦、晉、楚大國夾縫中生存的?

春秋時期地圖/<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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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吳、越三國在長江流域進行你死我活的殊死搏鬥,並在這場搏鬥中顯示出合的趨勢,吳一度佔領了楚的國都,並且想一舉吞併這隻巨蟬,卻被身後的黃雀算計,為越國所吞併。百年之後,越又被楚吞併,楚國成為長江中下游唯一的大國。/<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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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黃河流域則仍然是分。從西到東,秦、晉、齊三個大國總體態勢是客客氣氣,但又暗藏殺機地談談打打。/<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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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秦、晉、齊三大國外,還有一些西周時期分封的諸侯國仍然存在,如周公旦的封國魯國、召公奭的封國燕國、商湯後裔的封國宋國、舜帝后裔的封國陳國,以及其他姬姓諸侯、異姓諸侯,如衛國、鄭國、蔡國、曹國。還有其他比這些諸侯國還要小的諸侯國,以及史籍上沒有留下名稱的部族。這些諸侯國或部族,除燕國偏處燕山山脈外,日子都非常艱難,它們在北方大國秦、晉、齊和南方大國楚的夾縫中,乃至在鄭、衛、曹、蔡等小國中求生存。/<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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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些在夾縫中求生存的諸侯國或者部族雖然各有各的問題,卻也有各自存在的道理。它們有自己的文化認同,有捍衛自己國家和部族生存的智慧和勇氣。鄭國就是其中的一個典型例子。/<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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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曾經專門有一章說鄭國。周平王東遷之後,鄭國一度十分蠻橫,幹出了搶割麥子、箭傷周王的事情。但是,隨著齊、晉、楚、秦諸大國的崛起,鄭國地位急劇下降,淪落成小國。特別是由於地處衝要,楚軍北上、晉軍南下,鄭國都要應付、都要捱打,甚至遠在千里之外的秦國也打著鄭國的主意。/<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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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說楚莊王“問鼎中原”時,曾經說過一件事情。秦國乘著晉國辦晉文公的喪事,派出兵車三百乘,千里行軍,想通過打擊與晉國同姓的鄭國,逞逞威風,所以極其張揚地通過東周王城。陪著周襄王站在王城上看著秦軍炫耀武力的小孩王孫滿斷言,秦軍此去必然失利。結果不出王孫滿所料,秦軍並沒能在鄭國佔到便宜。/<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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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正是因為地處衝要、交通發達,鄭國成了東西南北物產的集散地,商業繁榮,商人眾多。有一位名叫弦高的商人,前往東周經商,路過鄭國和東周之間的滑國(今河南鞏縣、登封一帶),卻見這裡駐紮著大規模軍隊。弦高感到奇怪,滑國是小國,比鄭國還小得多,哪來這麼多的軍隊?一打聽,原來是秦軍路過此地,正在宿營,打擊目標是鄭國。/<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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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高聞言大驚,一面派人火速向鄭國國君報告,一面自備了12頭牛,當然還有酒肉布帛之類,自稱受鄭國國君的派遣,來到秦軍軍營,面見秦軍統帥。弦高煞有介事地說:敝國國君聽說貴軍路過,十分高興,雖然國小糧乏,仍然備下肥牛12頭、酒肉若干,犒勞將軍左右。國君還修了國書一道,將由使臣面呈將軍。/<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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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本來是想在滑國休整軍馬,偷襲鄭國,沒想到鄭國竟然派人來犒軍。疑惑之際,鄭國的正式使臣也到了。此時在位的鄭國國君是鄭穆公,接到弦高的緊急報告,立即下令做好抗擊秦軍的準備,同時派出使者,帶著國書,馳往秦軍軍營。鄭國的國書口氣十分誠懇,但又綿裡藏針。怎麼說呢?第一,聽說貴軍路過,本想盡地主之誼,但因國小民窮,儲備不足,又不忍心搜刮百姓,所以實在無法接待貴軍。第二,貴軍可以在敝國的原圃狩獵,自行解決軍糧,敝國將提供一切便利。第三,為了不慢待貴軍,敝國已經通知了宋國和齊國,讓他們做好接待貴軍的準備。/<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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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怎麼辦?兩個字:傻眼。還有兩個字:無奈。千里行軍,貴在偷襲,別人已經有了準備,陳兵堅城之下乃兵家大忌,只好撤軍。當然,秦軍也不能空手而回,否則豈不連軍糧都賠了進去?於是順帶把滑國滅了。但是,在回國途中經過崤山時,中了晉軍的埋伏,主將被俘、全軍覆滅。而這一次指揮全殲秦軍的晉國統帥就是指揮過城濮之戰的先軫。/<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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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之所以提出這件事,是要說明一個事實,雖然當時鄭國的國力無法和齊、晉、秦、楚等大國抗衡,但上上下下都還在為捍衛自己的國家而努力。弦高只是鄭國無數普普通通商人中的一個,但他在國家危亡之際能夠挺身而出,延緩秦軍的行動,並在第一時間通報國內;鄭國的應急措施也很到位,一面迅速做好抵抗秦軍的準備,一面派出正式使者,繼續迷惑秦軍,而且通報齊、宋各國,結成抗擊秦軍的聯盟。這些都表現出一個在大國夾縫中求生存的小國,它的民眾和貴族對於自己國家的感情,而這種感情又與這個國家政治家們的表現直接相關。/<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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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樣說?借用一句前些年流行的套話,但又是至理名言:“有什麼樣的幹部,就有什麼樣的群眾。”看一個國家的面貌,首先得看這個國家有些什麼樣的領導人。對於在夾縫中求生存的鄭國,我們只說其中兩位:子產和子皮。/<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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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皮稱子產為君子,自己為小人/<font>

春秋史話:鄭國是如何在秦、晉、楚大國夾縫中生存的?

子產是我們剛剛說到的鄭國國君鄭穆公的孫子,名僑,子產為其字。按理說,鄭國是姬姓諸侯國,子產也應該姓姬。但古人在一個大的宗族系統中有許多小宗,這些小宗以封地、官職、身份區別,所以又以封地、官職、身份為姓,中國現有的400多個姓,很多就是這樣來的。因為子產是鄭穆公的孫子,故以“公孫”為姓,叫“公孫僑”,如同“王孫滿”因為是周襄王的孫子而姓“王孫”一樣,他們是以身份為姓。不僅如此,子產和王孫滿一樣,也屬於早熟型政治家。/<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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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大國之間固然有戰爭,小國之間同樣也有戰爭。鄭國就曾經出兵攻打蔡國,並且大獲全勝。多年來受大國的欺侮,終於有機會捏了一個軟柿子,揚了國威,所以有點兒舉國歡慶的味道。但是,當時尚未成年的子產卻對這一次所謂的“大捷”表現出極大的憂慮:“小國無文德而有武功,禍莫大焉!”為什麼這樣說呢?鄭國是一個小國,應該勤修內政、獲得民心,而不宜輕啟戰端。用今天武俠小說的話來說,一個三腳貓的武師不好好練功,卻到處向人挑釁,那不是欠揍嗎?況且蔡國是楚國的屬國,蔡國受了鄭國的欺凌,楚國絕不會善罷甘休。如果楚國以此為藉口出兵,怎麼抵抗?/<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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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領兵打敗蔡國的恰恰是子產的父親,見兒子如此評價自己的“豐功偉績”,不禁大怒,厲聲喝道:“爾何知?國有大命,而有正卿。童子言焉,將為戮矣。”(《左傳·襄公八年》)也就是說,你小孩子知道什麼國家大事,敢胡言亂語,這是要殺頭的啊!但是,子產的預言很快變為事實。當年,楚軍就以蔡國為藉口,發兵攻打鄭國。/<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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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雖然是公孫,但在鄭國,公孫是很多的,僅鄭穆公就有十多個兒子,也就是說這一代有十多個公子,公孫自然更多。子產後來能夠成為鄭國的執政,除自身的因素之外,是得到鄭國上卿子皮的賞識。子皮賞識子產,卻是因為一樁關於人事任命的爭執。/<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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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皮的兒子尹何是個不錯的青年,子皮希望讓兒子出任一個邑(也就是一個地區)的長官,以便能夠在政治上得到更快的進步。但子產堅決反對,理由是,尹何太年輕,無基層鍛鍊的經歷。/<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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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皮不以為然,認為子產不瞭解自己的兒子:這兒子經我一手培養,政治上絕對可靠,為什麼一定要拘泥於資格,為什麼不可以把他放在重要崗位上,讓他在實踐中更快地成長呢?/<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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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仍然堅持己見:父親愛兒子是天經地義之事,完全可以理解。但要看怎麼培養對他有利。您因為愛自己的兒子,就想讓沒有實踐經驗的他治理一個邑,這就大錯特錯了。舉個例子,您家中有塊好布料,想必一定要請好裁縫縫製,絕不可能讓人用這塊布料學習縫紉。如果是這樣,那不就是糟蹋布料嗎?從政也一樣。重要的地區一定要讓有豐富經驗、有責任感並且熟悉這個地區的民情風俗的管理者管理,哪能夠讓一個生手用來練手呢,那把民眾當成什麼了?您是鄭國的棟樑,如果有瑕疵,於國不利,所以我不敢不直言。/<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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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皮沒吭聲。子產繼續闡述自己用人的基本原則:“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從政的基本路徑是,從底層、從具體事務開始學習,獲得閱歷、取得經驗之後,才能逐步擔當大任,而不是相反。否則,誤民誤國也誤己。用我們現在的話說,就是絕不能把民眾的命運作為培養官員的學費,絕不能把重要崗位交給沒有管理經驗的人練手,即使此人是最高行政長官的兒子。/<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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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看看,身為上卿,鄭國當時的最高行政長官子皮,只是想讓兒子有個鍛鍊主政的機會,竟然在子產這裡碰了釘子,還被這個晚輩教訓了一通。/<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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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皮怎麼辦?懷恨在心?給子產穿小鞋?從此讓這小子沒有好果子吃?如果這樣看子皮,我們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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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子產的陳述,子皮從內心感到慚愧乃至羞愧,他向子產表達自己的真心感受:“君子務知大者遠者,小人務知小者近者。我,小人也。”只有君子才能識大體、處大事,我真是小人啊,考慮的是家裡的小算盤。作為一個人,我知道愛惜兒子,因為養兒可以防老。但作為鄭國的上卿、國家的執政官,我卻不知道愛惜國家、愛惜民眾,不知道國家和民眾才是護身的根本!/<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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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子皮稱自己是小人,但他應該是真正的君子——坦坦蕩蕩的君子。人皆有私心,從這一點說,君子和小人沒有區別。區別在於,君子聞道而喜、知錯就改;小人則文過飾非,絕不認錯,不但諉過於人,而且理直氣壯地幹壞事。/<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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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皮正是從這件事認識到自己的狹隘,也認識到子產的大器,他把子產視為自己和國家的護身符,所以決心讓賢於子產。/<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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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子產並不願意接受,因為要做鄭國的上卿、做鄭國的護身符太困難了。困難在哪裡?8個字:“國小而逼,族大寵多。”前面4個字說的是鄭國的國際環境,後面4個字說的是鄭國的國內矛盾。/<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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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剛剛已經說過鄭國的“國際環境”兇險,一個在大國的夾縫之中、在弱肉強食的“國際環境”之中求生存的小國,時時存在被蠶食乃至吞併的危機。國內也是矛盾重重。鄭國被封為諸侯300年,而且是個公國,歷史久、爵位高,每一代國君都有若干公子、公孫,這就是一個龐大的貴族利益集團,資源少、蛋糕小,要求分蛋糕的多,一天到晚鬧哄哄,這個家怎麼當?/<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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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子皮給子產鼓勁:“虎帥以聽,誰敢犯子?”“虎”是子皮的名。老夫給你撐腰,看誰敢為難於你?當然說是這樣說,有你這隻老虎,其他虎或狼就不敢鬧事嗎?/<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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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時期超越管仲的改革:子產新政/<font>


春秋史話:鄭國是如何在秦、晉、楚大國夾縫中生存的?

公元前719-公元前645年),姬姓,管氏,名夷吾,字仲/<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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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就是在這樣的形勢下被推上歷史舞臺的,沒有選擇。如果繼續推辭就是對國家不負責任。所幸的是,鄭國還有一批像子皮這樣顧全大局的貴族,給予子產強力支持。在他們的支持下,子產在鄭國推行自己的新政。這是繼管仲在齊國推行新政之後,春秋時期的又一次政治改革。不同的是,齊國是大國,管仲主政之時,齊國正處於蒸蒸日上的盛世;鄭國是小國,子產主政之時,鄭國處於風雨飄搖的衰世,所以面對的阻力和壓力更大。/<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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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比較詳細地記載了子產在鄭國推行的新政,綱領如下: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大人之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者,因而斃之。/<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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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都鄙有章”,是指在城裡和郊外都建立起行政管理制度和章程。/<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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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上下有服”,是強調不同社會階層的上下等級和尊卑之序,從公卿大夫到士農工商,要求各安其分。/<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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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田有封洫”,是承認家族佔有土地的既成事實,用法律手段確認貴族、平民對土地的使用權乃至所有權。/<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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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廬井有伍”,是指建立基層社會的戶籍管理制度,五家相保。/<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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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大人之忠儉者,從而與之;泰侈者,因而斃之”,則是專門針對貴族的。貴族中,忠公為國者給予獎勵和任用,奢侈驕橫者予以懲罰和打擊。/<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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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新政的不少環節,特別是城鄉戶籍管理、基層社會組織、上下等級制度等,和150年前齊國的管仲模式一脈相承。這也說明,國家不分大小,也無論是在發展期還是衰退期,都需要通過合理的制度進行管理,否則社會將陷於無序狀態。/<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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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子產的新政增加了不少管仲模式中沒有的內容。比如,由於土地的家族佔有正在成為事實,所以子產的新政使這一事實得到法律的認可,這也開了此後各諸侯國特別是秦朝統一以後“令黔首自實田”,即在全國範圍內承認土地私有制的先河。/<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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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管仲模式是不禁奢侈的,不僅不禁,齊桓公和管仲是帶頭奢侈。齊桓公有酒、色、獵“三好”,管仲甚至“富可敵國”。但子產的新政則打擊奢侈,這和各自所處的時代,特別是所在國家的國情是密切相關的。齊國大而富,鄭國小而窮;齊國為東方霸主,鄭國則是強國環列。/<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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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得到以子皮為首的一批貴族的支持,但是真正能夠對新政構成阻力的也恰恰來自鄭國“族大寵多”的貴族。/<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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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承認貴族和平民對土地的佔有,但這種承認是有交換條件的。土地的擁有者或使用者必須向國家繳納田賦,所以子產的新政中還有一條,叫作“作丘賦”。當時以16井為一丘,按常規得向國家交納一匹馬、三頭牛,但子產以承認土地所有權為交換,要求加賦。這個措施觸犯了貴族的利益,所以遭到強烈反對,子產甚至一度被迫前往晉國避難。在貴族們看來,不管你承不承認,土地都是我的,這是既成事實,但加賦卻如同從他們身上割肉一般難過。/<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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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說,這時那個子皮到哪裡去了?子皮哪裡也沒有去,他說服了大多數貴族把子產請回來,並把帶頭鬧事的貴族驅逐出境。可以說是“成也貴族,敗也貴族”。/<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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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僅僅是春秋時期齊國、鄭國,古今中外的一切社會改良和新政新法,命運皆是如此。貴族支持則成功,反對則失敗。失敗怎麼辦?醞釀出革命和動盪。由於鄭國多數貴族有大局觀,使得子產在鄭國推行的新政在排除重重阻力的過程中獲得了成功。《左傳》記載了一段歌謠,可以看出子產推行新政的艱難。/<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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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政一年,輿人誦之曰:“取我衣冠而褚之,取我田疇而伍之。孰殺子產,吾其與之。”你看看這怨氣有多大:子產這壞蛋太壞了,駁我的面子,奪我的財產,誰領頭殺這小子,我一定參加。/<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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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幾年過去了,改革的成果體現了,又有歌謠出來。及三年,又誦之曰:“我有子弟,子產誨之;我有田疇,子產殖之;子產而死,誰其嗣之。”我們有子弟,子產教他做人;我們有財產,子產幫著發財。如果子產死了,該怎麼辦啊!/<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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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強烈反對到衷心擁護,可以看出人們對子產感情上的變化。歷史上任何一次政治改革都意味著經濟利益的再分配,自然要損害一部分人的利益,也必然會招致一些人的反對。但是,改革的成功與否既取決於既得利益者的態度,一定程度又決定於改革者自身的表現。/<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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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所表現出來的無私使得本來舉步維艱的事情容易起來。沒有任何記載說子產在推行新政的過程中為個人和家族獲取了利益,更多的記載是新政最終惠及所有人,因為它使國家穩定、社會繁榮。特別是,子產以自己寬大的胸懷,爭取到人們對他的支持。比如,我們剛才說的因為攻擊子產而被子皮驅逐的貴族,子產保留了他們原有的財產,並且給予他們自由進出鄭國的權利,這些貴族後來也成為子產新政的擁護者。/<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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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對話:“禮治”與“法治”的首次公開論戰/<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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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在鄭國推行的新政,不僅在本國產生重大影響,也引起“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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讚譽者有之。孔子高度評價子產在鄭國的作為:“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己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孔子從子產身上歸納的恭、敬、惠、義四個字,其實應該成為所有當政者的四字格言:如果懷著一顆為國為民的拳拳之心,嚴於律己、寬以待人,既規範人們的行為,又帶給人們看得見的利益,民眾有不擁護的道理嗎?/<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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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批評者也有之。子產的好朋友、晉國政治家叔向對子產新政中的一些內容不以為然,並在子產新政的一項重要舉措出臺時提出激烈批評。激烈到什麼程度?“始吾有虞於子,今則已矣。”我一直把您當作榜樣,現在罷了吧,您太讓我失望了!這是怎麼回事呢?/<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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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發生在周景王九年(魯昭公六年)三月,也就是公元前536年,子產命人將自己親自起草的刑法條例鑄於鐵鼎之上。這個事情在歷史上被稱作“鑄刑書”。刑法的具體內容已經不得而知,但公佈刑法這一舉措在當時卻是具有震撼性的。就其目的來說,是用刑法警告所有的人,預防犯罪,同時又意味著對貴族特權的挑戰,頗有“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精神,是對“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 (《禮記》) 理念的挑戰。/<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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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向正是在這個問題上對子產提出批評。/<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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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公佈刑法不合聖王之法。叔向指出:“昔先王議事以制,不為刑辟,懼民之有爭心也。”夏、商、西周以來的聖王處事都是靠原則而非條例,都是具體事情具體處理,而不是一把尺子量天下之事,怕的就是有人比附、有人對照,這樣天下就亂了。/<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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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公佈刑法有損貴族尊嚴。庶人一旦知道刑法條例,就不再懼怕貴族了:我未犯法,你奈我何!所以叔向說:“民知有闢,則不忌於上。”我們其實十分熟悉叔向的這個觀點,後來孔子也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可以說是當時統治者乃至所有“有識之士”的共識。/<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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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公佈刑法預示國之將亡:“國將亡,必多制,其此之謂乎。”叔向的這一預言帶有咒罵性質,但也是從夏、商、西周三代的歷史教訓中得來的。/<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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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們看待這些批評,可能會認為這是一位死心塌地的頑固派對新法的態度,但叔向恰恰也是坦坦蕩蕩的真君子。他的這些批評都是在給子產的書信中直接提出的,毫無隱諱,可以說是政見上的針鋒相對。/<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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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產的回應充滿誠意:“若吾子之言。”您的批評一針見血,但對於我、對於鄭國來說,除此之外,別無選擇。我需要考慮的是當務之急,是“救世”之策,沒有辦法顧及身後之事。用我們現在的話說,就是“摸著石頭過河,走一步,看一步”。/<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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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看了這場論戰,這應該是中國歷史上有記載的“禮治”與“法治”理念的第一次公開論戰,也可以說是第一次“經典對話”。誰是誰非?沒有勝利者,也沒有失敗者。因為在此後政治家的治國理念中,“禮”與“法”是相輔相成的兩個方面,二者缺一不可。而孰輕孰重,則因時因地而異。叔向一方面在警告子產,多制預示亡國。但先亡國的卻不是子產的鄭國,而是叔向的晉國——春秋時期的超級大國。/<font>

春秋史話:鄭國是如何在秦、晉、楚大國夾縫中生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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