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8 挂在校门上的婴儿!

一天清早,天雾茫茫的。芦花镇小学校长老方为迎接学生来校,早早的起了床,前去打开校门。哪知道门一开,他吓了一大跳。为什么?门环上挂着一个布包,随着门一动,布包里还发出了“哇”的一声。方校长连忙掀开布包一看,更是目瞪口呆,布包里竟是一个出世不久的婴儿。

方校长虽然也经常听说,这些年一些人重男轻女或者未婚先孕,时不时把自己的亲生骨肉偷偷的挂到人家的门环上,但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挂到校门上来了。他从没有碰到过这种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可那个婴儿却“哇哇”的哭的厉害。方校长别无他路,只得把他从门环上取了下来。

这时候,学校的老师们都闻声赶了过来。大家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阵后,都说,有些人弃婴,都在婴儿身上留下点什么的,这个婴儿身上会不会留着什么呢?方校长也觉得应该尽量找找线索,于是把婴儿抱回房间打开布包。果然,婴儿贴胸放着一张小小的纸片,大家拥上去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

你这个狠心的骗子!这是你留在我身上的孽种。现在物归原主,由你去处理吧!我是个被你欺骗凌辱的弱女子,只有用这个办法来报复你了……

一霎时,方校长呆住了,大家都呆住了。因为纸条上直呼其名的吴建文,是芦花镇小学的一名模范教师。

吴建文30多岁,老家在离芦花镇五里路的梅花坪,虽说他还是一名家有责任田的民办教师,待遇低,每月收入只有七八十元,可他一心教书育人,很受大家好评。他脑子灵活,是个聪明人,要写能写,要算能算,要讲能讲,几年来,经常有些厂家和个体户来打他的主意,有的要他去做参谋,有的要他去跑采购,有的要他去合伙办工厂,工资待遇都是一伸五个指头——每月500元,但他不为所动,全都婉言谢绝,他的心血全花在学生身上。他带的班,不论哪方面都在校里拔尖,他年年都评上先进,最近还被评为县级模范教师……

一想到县级模范教师,方校长的心猛的一沉:不好!全县模范教师会议刚好今天报到,吴建文是要去参加的,现在发生了这样一件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他还该不该去呢?方校长不敢贸然做主,连忙给县教育局打去个电话。县教育局经过紧急研究,认为这不是一件小事,为了保证模范教师这个光荣称号的纯洁性,吴建文还是暂不参加会议为妥,待查清情况再说。

方校长放下电话,马上就去找吴建文。

吴建文的房间在校舍东侧,这会儿,门虚掩着,里面还亮着电灯。方校长推门进去,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床铺上也没有人,棉被折得方方正正。方校长以为吴建文出门去了,正想回身,突然听到背后响着鼾声,转身一看:天哪!吴建文正伏睡在一旁的桌子上,桌面上堆满了学生的作业本,他手里还捏着一支钢笔……方校长见状心一酸,吴建文却突然醒了。他见方校长在房里,连忙站起来揉揉眼圈说:“啊,这么快天就亮了!我……”方校长看他眼里布满了血丝,问:“吴老师,昨晚你……你没有睡觉?”吴建文抓抓头皮笑着说:“嘿嘿,今天要……要去县里开会,我想趁着晚上的时间把作业批完,哪知道……”

方校长听得眼圈都红了:多么好的同志啊!他看着吴建文,简直不忍心把县教育局的决定说出来了。可想想又觉不行,吴建文这时候已经开始整理行装,还把没批完的作业本往旅行包里塞,说是带到会议上去抽空批。方校长只得背过身一咬牙说:“吴老师,今天你……你不必到县里去了……”吴建文奇怪的问:“怎么回事?”方校长仿佛舌头都短了半截:“这会……这会……”支吾了半天,也支吾不出一句话来。吴建文又问:“这会不开了?”“不……不是……”“延迟了?”“……嗯,嗯……”方校长怎么也说不出真情来,只得这样顺水推舟的“嗯”了两声,就逃命似的出了门。

挂在校门上的婴儿!

再说吴建文刚才还稀里糊涂的,等方校长一走,也觉得其中好像有什么奥妙了:方校长平时与他好得像“哥们儿”似的,无话不说,直来直去。可这次,说话支支吾吾,脸孔时红时白,还不敢正眼看他,刚才又走得飞快,仿佛在逃避什么。吴建文拧眉一想,感到事有蹊跷,就一阵风似的出门找方校长去了。

方校长房间里这会儿正乱成一锅粥,那个婴儿“哇哇”的哭的越来越厉害了,她满面通红,浑身淌汗,两只小手在空中乱抓。老师们知道她是肚子饿了,正在七手八脚的帮忙。可学校里没有喂奶的老师,大家找到了奶粉,又找不到奶瓶;后来奶瓶有了,又是个缺奶头的“废品”……有人戏虐的说:“吴建文啊吴建文,你寻什么开心哟,弄得我们大家都六神不安……”

恰恰在这时候,吴建文到了。大家一见他,全伸伸舌头,成了哑巴。独有那个小宝贝全不顾这些,还是“哇哇”地哭的相当嘹亮。蒙在鼓里的吴建文看到这副场面,如坠云山雾海,忙问大家:“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

可是谁也没有做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都低下了头。

吴建文被这种莫名其妙的气氛弄得更糊涂了。联想到方校长刚才在他房间里的种种不可思议的表情,断定一定发生了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事。所以嗓门一下子高了起来:“到底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你……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不说话?”边喊边冲到了方校长面前。

方校长抬起汗水淋淋的脸,叹了口气道:“吴老师,你……让我怎么对你说哟?”

吴建文头一昂:“怎么说?直说!”

方校长无可奈何,只得把那张小纸片取出来递给吴建文,又说:“你……你自己去看吧,这是连同这位小宝贝一起挂在学校的门环上的……”

吴建文接过纸片飞快的看了一遍,“腾”得跳了起来,连声问:“这……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方校长点点头:“我还会骗你?”

吴建文光火了:“我绝无此事!这……这完全是无中生有的栽赃、陷害!我……我……”他说着,浑身发抖了。

恰在这时候,上课铃响了,这铃声对吴建文来说就像是神圣召唤。他连忙把那张小纸片交给方校长,说了句:“方校长,既然我不必去开会了,那我上课去了。这件事,我请领导给我搞个水落石出吧。”说完,他飞快的走了。

中午,方校长又来到吴建文的房间,想仔仔细细地与吴建文谈一次。哪知他刚坐刚刚坐定,房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接着闯进了一位怒气冲冲的女人。方校长和吴建文一见她,全愣住了。

这女人是谁?是吴建文的妻子,她名叫马玉兰,是个能干泼辣的女人,吴建文在学校教书,她在家种田搞副业,还雄心勃勃的想办工厂。她一进门就风风火火的说,上下三村已传得沸沸扬扬,说吴建文在外面乱搞女人,人家把孩子挂在学校的门上来了,她是来问问是不是确有其事的?

方校长和吴建文闻声面面相觑,无言以对。马玉兰见状眼睛一抹,泪水就流下来了,随后呼天喊地的哭了起来:“天哪,原来是真的,是真的!吴建文,你……你真好啊,我在家里辛辛苦苦,养鸡养鸭养小孩,你……你却在外面搞女人,我……我做什么孽哟!我……我只有同你一刀两断了……”方校长连连劝她,她越哭越厉害。吴建文措手不及,只是翻来覆去的说:“玉兰,玉兰,请你相信我,相信我。我……我断没有做那种事,绝没有做那种事……”方校长也说:“玉兰同志,请你冷静点,冷静点。我与吴老师朝夕相处,我相信他是不会做那种事的。你是他的妻子,应该更了解他,难道你相信他是那种人吗?”可是,马玉兰还是一个劲儿的哭着说:“他没有做那种事,那人家有名有姓的,还把孩子挂到学校的门环上来,难道是冤枉他吗?”方校长说:“冤枉的事也不是没有。是真是假,一切的事情弄清楚后再讲好吗?你这样又哭又闹影响不好啊。”这时候马玉兰终于平静下来了,她看着方校长说:“方校长,那我等你两天吧,两天后,我来听你的消息。”说完,她转身就走。方校长想拦住她,可哪里是她的对手,她胳膊一甩,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马玉兰走后,方校长对吴建文说:“吴老师,现在只你我两个人了,我们真人面前莫说假,你对我说真话吧。”吴建文坚决的说:“我用自己的人格担保,绝无此事。”方校长点点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可谁知,当天下午,方校长收到了这样一封匿名信——

方校长:

我就是那个把婴儿挂到你们校门上的可怜女人。那个婴儿确确实实是吴建文就在我身上的。我曾几次想去流产,但我咽不下这口气,为了能惩罚这个花言巧语的伪君子,我宁愿自己受辱终生,把她生了下来,送给吴建文去品尝这个苦果。我本来应该站出来揭发他的,可我毕竟还年轻啊,还要继续生活,还要结婚成家……

方校长收到这封信后,觉得事出有因,不敢怠慢了。他连忙把这封信和婴儿身上的那张纸片一起送到了县教育局。县教育局迅速会同有关部门对这起“婴儿案”进行了调查。

两天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在芦花镇传开:那个写着纸条和挂婴儿的姑娘已经找到,吴建文也被送到县里对质去了。

消息传到梅花坪,吴建文的妻子马玉兰丢下手里的活计,风风火火地赶到县城,直奔县教育局。在教育局门口,她正好碰到方校长,就连声问吴建文这件事怎么样了?方校长看着马玉兰好一会儿才摇摇头,叹口气说:“我万万没想到那件事会是真的。”马玉兰着急问:“那会怎么处理呢?”方校长说:“听公安局的同志说,这事性质够严重的,吴老师恐怕要坐几年班房喽!”

“啊!”马玉兰一声惊叫,差点瘫倒,她一把抓住方校长的胳膊喊道:“难道……难道开除他还不够吗?”方校长摇摇头:“哎,性质严重啊!”马玉兰听了,疯了似的喊了起来:“那个女人在哪里?那个女人在哪里?”方校长说:“公安局的同志说,为了保护她的名誉,这事应该保密。”马玉兰一下子跳了起来:“我不相信!那全是假的,全是假的,我知道根本不会有那个女人的!”方校长忙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马玉兰一咬牙说:“那……那个婴儿是我挂的,那两封信是我写的,全是我,全是我……”说着她“扑通”一声,在方校长面前跪了下去,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方校长一把将马玉兰扶起,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玉兰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这些年,农村里政策好,咱们村不少人家都成了专业户,有的造新房,有的买彩电,我的心也痒痒啊!特别是我有三姐妹,一个姐夫和一个妹夫,文化都没咱建文高,脑子也没咱建文灵活,可他们一个办厂,一个跑运输,这几年全发了。每年春节去拜年,父母面前我真抬不起头来呀!谁都说咱建文是个人才,要是他在家里,我们就办个服装厂,他跑外场,我搞内勤,不出三年,不超过人家才怪哩!可他总迷着那个民办教师,一个月辛辛苦苦只拿七八十块钱,还不及我妹夫跑半趟运输,我不忍心这样下去,几次吵着闹着要他回家同我去办厂,可他就是不依,说那个民办教师比什么都重要。说多了,还对我讲一番大道理。我……我没有办法叫他回去啊,就……就到外地去捡了个婴儿,把她挂到了你们学校的门上。我听说当老师的要是有了那种事,是要被开除的,建文开除了,就可以同我去办厂……”

马玉兰声泪俱下的说着,方校长默不作声。其实,昨天有关同志经过调查,已经怀疑到了这种可能。今天方校长不过是以假乱真,对马玉兰来了一番“火力侦察”罢了。尽管如此,马玉兰的话仍然是他百感交集,心灵颤栗。他简直向整个社会大声疾呼:“大家都来听听马玉兰的话吧,大家都来听听马玉兰的话吧。”

马玉兰这时候死死的抓住方校长说:“方校长,我说的都是真话,都是真话,你快同我去找领导吧,吴建文……是被我冤枉的呀……”她正这样说着,吴建文从屋里走了出来。马玉兰一见,飞也似的迎了上去,连声说:“建文,你……你……”知道了一切的吴建文这时候心里也是酸酸的,她一只手捂住马玉兰的嘴,一支手取出手帕帮马玉兰抹去泪水,红着眼睛轻声说:“玉兰,你……你真蠢啊!你怎么可以去做那样的事呢?你想想,尽管眼下社会上分配不公,像有些人说的‘拿手术刀不如拿剃头刀,造原子弹不如卖茶叶蛋’,可是,如果拿手术刀的都去拿剃头刀子,那人们生了病去叫谁开刀呀?如果造原子弹的都去卖茶叶蛋了,那我们的国家还……还有希望吗?”

吴建文的话说的很轻,但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他们看着这一对说不清是喜是悲的夫妻,全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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