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5 《燦爛人生》:唯有皮亞佐拉的《遺忘》才能陪伴始終


《燦爛人生》:唯有皮亞佐拉的《遺忘》才能陪伴始終


6個小時6分鐘,意大利電影《燦爛人生》的長度,嚇退了不少慕名而來的觀眾。可凡是無視這一"困難"的,都會在影片落幕後久久不能平靜。《燦爛人生》讓我再度體會到了我的電影課老師當年為好電影下的定義:好電影就是讓人看完以後坐立不安。

這部電影讓人坐立不安的點,非常多。能不多嗎?電影開始於1966年,結束時影片裡的角色已經跨入21世紀。這40年裡,意大利正處在風起雲湧的社會動盪期,先後經歷了佛羅倫薩大水災、西西里人抵抗黑手黨、都靈藍領工潮、米蘭學生運動以及恐怖襲擊頻發等等重大社會事件。假如導演願意,他完全可以將《燦爛人生》拍成重大題材的電影,但他卻將鏡頭聚焦在了馬迪奧和尼古拉兄弟一家三代在風雲變幻的社會思潮下,是怎麼一步一步走進新世紀的——常常被歷史記載忽略的小人物,才最接近真相。

一部群像電影,也會有一個主角。《燦爛人生》一家三代十多口人中,誰是《燦爛人生》的主角?我覺得是馬迪奧。

熟悉這部電影的觀眾都不會忘記這樣一個場景:進入到1980年代,難得回家與父母兄弟姐妹共迎新年的馬迪奧終於回了趟家。看著家人歡天喜地地仰望著漫天的璀璨煙花,馬迪奧悄悄離開回到了獨自寄居的那一間公寓。給最親暱但還不是女友的米萊拉撥通電話被她拒絕後,馬迪奧起身從房間走進曬臺、從曬臺走回房間,旋即,又迅速躥入曬臺跨過欄杆一躍而下……在故事中途就離場的馬迪奧,怎麼就成了主角?


《燦爛人生》:唯有皮亞佐拉的《遺忘》才能陪伴始終

因為,馬迪奧的個性色彩以及在這種個性色彩主導下馬迪奧的人生路,與1966年至1980年代的意大利,最互為鏡像。

1966年,馬迪奧即將從大學文學系畢業。因為不服教授們對他論文的批評,馬迪奧堅決不聽從他們的建議修改以致論文沒有通過,馬迪奧也就無法從大學畢業。沒有拿到大學畢業證書的馬迪奧投筆從戎,去了軍隊。隨部隊到佛羅倫薩災區救援時,與已成醫生的兄弟尼古拉重逢。過於匆匆,兄弟兩人都沒怎麼敘舊就不得不告別。退役後,馬迪奧選擇去羅馬當警察,脾氣火爆的他在審訊犯人時將其打傷,馬迪奧被上級改派到西西里島的巴勒莫去與黑手黨周旋。馬迪奧再回到羅馬,已經是1980年代,他的脾氣卻絲毫沒有改變。羅馬的社會問題積重難返——明明罪犯是個有錢人,卻來了個頂包的,馬迪奧想要挖出案件的真相,卻連連受挫,並因為不合時宜而被同事們看成了怪物。眾口鑠金,有時候馬迪奧也會覺得自己與社會太不合拍?所以,在巴勒莫邂逅女攝影師米萊拉時,覺得自己滿盤皆輸的馬迪奧才會謊稱自己叫尼古拉,那個看上去總能心想事成的兄弟。總能在書裡尋找得到人生樂趣的馬迪奧,有一天突然意識到,讀一本書可以任性地隨手丟開去;人生有別,把控自己的命運卻沒有辦法做到隨心所欲。萬事皆成空的寂寥,讓馬迪奧難以消受,他選擇了從這個世界撤退。


《燦爛人生》:唯有皮亞佐拉的《遺忘》才能陪伴始終


馬迪奧走了,卻像影子一般左右著與他相關的人們的生活。米萊拉生下了與馬迪奧的孩子,飽受喪子之痛的馬迪奧母親因為有了這個孩子,人生的最後一程有了安慰;因為深愛同一個人馬迪奧,米萊拉和尼古拉下定決心摒棄世俗偏見走到了一起——看似一路順風的尼古拉,其實也是滿腹傷心事。他深愛的妻子茱莉亞,是個持不同政見者,為了參加恐怖組織,竟毫不留戀地丟下年幼的女兒和深愛她的丈夫,打算離家而去。眼睜睜地看著妻子漸行漸遠,尼古拉知道她這一去必然走向地獄,他多麼希望在家門打開前一剎那,茱莉亞能幡然悔悟……觀看《燦爛人生》到這一幕,我百思不得其解:一個熱愛莫扎特作品的女子,怎麼會如此瘋狂地迷戀暴力?

在佛羅倫薩的水災現場,尼古拉除了遇見了馬迪奧,還遇見了茱莉亞。只不過,這個志願者沒有像尼古拉那樣與災民們一起在泥水裡打滾,而是坐到鋼琴旁用莫扎特的鋼琴奏鳴曲鼓勵同胞們重建家園。

茱莉亞彈奏的,是莫扎特《第8鋼琴奏鳴曲》。這部作品創作於1778年,那一年作曲家22歲。《第21鋼琴協奏曲》、《第3小提琴協奏曲》、《雙簧管協奏曲》等等經常出現在飲食主頻中的莫扎特作品,給人的感覺總是溫情脈脈、千迴百轉,但是,茱莉亞在佛羅倫薩水災現場彈奏的《第8鋼琴奏鳴曲》,卻有些冷而硬。這部作曲家完成於母親去世後不久的鋼琴奏鳴曲,被稱為是莫扎特作品中最為不悅的,尤其是第三樂章,更是強有力地將樂迷不由分說地拽入到了沮喪的氣氛中。

茱莉亞在佛羅倫薩街頭彈奏的莫扎特《第8鋼琴奏鳴曲》,在電影了雖只出現了第一樂章的一個片段,冷和硬的氣質卻已經顯現,但是,莫扎特與生俱來的善意還是在不經意間流露著,所以,看見尼古拉手肘撐在琴蓋上專心致志地聽茱莉亞彈奏莫扎特,一個念頭閃過腦際:不遠處的馬迪奧也能聽到莫扎特,說不定除了閱讀以外他還會愛上古典音樂。愛上了古典音樂,後來的馬迪奧在生活走進絕境時就不會那麼決絕地離開我們……也未必呀

,彈過莫扎特的茱莉亞,之後還彈過比莫扎特更加柔軟的舒曼,她不也走進了人生的死衚衕嗎?


《燦爛人生》:唯有皮亞佐拉的《遺忘》才能陪伴始終


巴赫、莫扎特、舒曼、布里頓……6個小時6分鐘的《燦爛人生》,選擇了不少古典音樂作品給已經接近完美的故事再添一抹彩虹,不過,唯有皮亞佐拉的《遺忘》,是一曲能陪伴《燦爛人生》從始到終的主打歌——那是在用音樂一遍遍地詮釋馬迪奧人生。阿根廷作曲家阿斯托爾·皮亞佐拉創作的《遺忘》,本就寫出了與往事藕斷絲連、想忘忘不掉的苦楚,又用了班多鈕手風琴作主奏樂器。班多鈕手風琴與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或對話或和鳴,將遺忘的扼腕之痛,表達得苦澀又多情——那是馬迪奧,那是1966年至1980年代的意大利!雖為亂世,卻也是人情厚重得抹不勻的一段時光,一段怎麼形容都是錯的時光。


《燦爛人生》:唯有皮亞佐拉的《遺忘》才能陪伴始終

已在另一個世界裡的馬迪奧,祝福走到了一起的尼古拉和米萊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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