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9 半生知己:白堅武與吳佩孚

半生知己:白堅武與吳佩孚

白堅武

吳佩孚與白堅武的關係可用“半生知己”作比。雲譎波詭的政治競技場上,顯宦與幕僚,梟雄與政客,本是相伴相生、如影隨形的。白堅武作為聲名顯赫的“幕府人物”,是吳佩孚開府洛陽時期的重要幕僚,因與吳氏的風雲際會,使他這個“配角”一度呼風喚雨,為各方政治力量矚目。白堅武少負才名,素有抱負,以一介書生從政,本應對國家有所貢獻。然而在民族危亡之時,勾結日寇,終致身敗名裂,身後留下一部頗有史學價值的《知白堂日記》,也讓後人窺見他複雜的心跡。

同創盛局

吳佩孚在直皖大戰獲勝後,率部進駐洛陽,出任直魯豫巡閱副使,正式開府。自此虎踞中原,雄視天下四載,形成全國的軍政重心。為“完成光大舊邦之偉業”, 吳佩孚招賢納士,兼收幷蓄,白堅武就是在此情勢下投歸吳佩孚的。

吳佩孚提出召開國民大會、恢復法統、保護勞工、主權獨立四大政治主張,使他被輿論視為“較為開明的軍人”。由白堅武主持的政務處,為巡閱使署最為緊要的辦事機構,處理軍務行政事項,集內政、外交為一體。白堅武竭盡全力為吳氏襄贊,籌劃了一套恢復“大一統”的方略,參與重大軍事政治活動,深得吳的倚重。

直奉戰爭直系獲勝後,獨攬中央大權兩年有餘,為直系全盛之局。北洋直系控制或依附直系的地盤已佔半壁江山,前來洛陽與之聯絡的各省軍政要員、南北名人不絕於途。被吳佩孚倚為心腹的白堅武,代吳接見各路諸侯、各方代表,成為一些藉此謀實利、圖倖進之人爭相結交的對象。更有人稱其主持的政務處為“小內閣”,說白堅武是吳的“第一謀士”,這固屬誇大之詞,不過,白堅武確為權傾一時的風雲人物。

半生知己:白堅武與吳佩孚

吳佩孚與張作霖、張宗昌、張學良等人合影

1922年的時局,國內政治力量犬牙交錯,重新組合。南方國民黨人醞釀改組,進步力量依舊屬望孫中山;北方相當多的人則視吳佩孚為恢復“中華一統”的不二人選。也有不少人寄望於孫、吳聯手統一國家。在“孫吳聯盟”計劃中,白堅武扮演了重要角色。他還促成了吳佩孚與李大釗的多次會見。白堅武在直奉戰後,為吳佩孚籌劃“恢復法統”,藉以“驅徐迎黎”,避免了直皖戰後天津分贓會議的故伎重演。為實現和平統一,推倒了南方反對的總統徐世昌,恢復舊國會,其中都有白堅武的影子。南北統一目標雖未實現,卻恢復了符合民初政治體制的“法統”,此舉頗獲社會輿論的稱許。

曹吳傾倒

吳佩孚開府洛陽,盛極一時,然物極必反。孫中山、段祺瑞、張作霖形成“三角聯盟”,反直勢力蓄勢待發;於內,直系內部紛爭,禍將起於蕭牆。第二次直奉戰前,白堅武跟隨吳佩孚進京,迎擊奉軍。吳曾偕白堅武謁見大總統曹錕,親口許諾,待平定東北,保薦白堅武組閣。直奉兩軍激戰正酣之時,心懷異志的馮玉祥突然“倒戈”,致使直軍慘敗,白堅武的組閣之夢隨之化為泡影。白堅武對此失敗作過反思,在日記中有如下分析:十三年對奉之役,除馮玉祥戰場倒戈,為軍事失敗之主因,尚有其他原因。一是直系分裂,將帥失睦,內部紛爭,目光短淺。二是不諳遠交近攻方略,晉、魯兩省在戰爭中倒向奉系,杜絕援兵之路,遂至大局不救。三是用人治軍不明新陳代謝之旨,舊者暮氣沉沉,新人無所接納,致驕逸朽腐之氣充塞。又加之軍事戰略戰術上失誤,致使功敗垂成。

1924年11月,吳佩孚乘艦南遁,途中召集幕僚商討今後步驟。吳最初提出勤王之議,以“擁護曹錕”為號召,而白堅武以為不可,力言曹錕因賄選聲譽不佳,不足以資號召,乃議定成立“護憲軍政府”,由白堅武草擬護憲軍政府組織大綱十條。待吳佩孚經上海、南京、九江抵達漢口,發表“組織護憲軍政府”通電時,未料遭到直系各省督軍的一致反對,此議遂落空。吳為此痛心疾首。須知善於觀風望氣的直系各省督軍都有自己的盤算,他們對戰敗且名聲受損的吳佩孚已經不再言聽計從了。白堅武又隨吳佩孚進入河南,冀望挽狂瀾於既倒。一度歸附直系、對吳言聽計從的陝西督軍劉鎮華也拉下臉來,以援吳為名,派憨玉琨師東出潼關,發出通牒,限令吳佩孚24小時內退出洛陽。吳無力與抗,於倉促間離洛。先奔走雞公山,再寄身黃州江渚,重新出山的段祺瑞還是不肯罷休。前路茫茫的吳佩孚最後來到湘省,在趙恆惕控制的嶽州暫避風頭。白堅武一路跟隨吳佩孚,度過了這段兇險的顛沛之旅。

1925年10月,吳佩孚在舊部擁戴下,於漢口查家墩成立“十四省討賊聯軍司令部”,自任總司令。吳氏再起之初,聲勢似猶勝於昔,擁吳勢力遠及長江、黃河流域。吳再委派白堅武任政務處處長,但白堅武卻被吳的其他幕僚孤立。1926年初,白堅武左臂生瘡,病勢甚重,歷兩月餘痊癒,未幾又遭喪父之痛。他在日記中感嘆:“連年家運之否已極,去歲喪母,今年喪父,自身亦患病幾死,嗚呼痛矣!”家事如此,國事亦哀。吳佩孚所要討的“賊”原本為直系大敵張作霖,卻隨著張作霖與馮玉祥交惡與國奉戰爭的爆發,“賊人”變成了對吳佩孚有“倒戈之仇”的馮玉祥。白堅武自知與其他幕僚也勢同水火。1927年初,白以吳佩孚代表身份,赴南京孫傳芳處聯絡,無奈孫傳芳坐山觀虎,讓白堅武不得要領。北伐軍揮師北上,南京岌岌可危,白堅武北返天津,再未回吳佩孚幕中。

分道揚鑣

1927年夏,吳佩孚由豫南避入蜀境,曾密召白堅武來川襄助,白態度曖昧。從白堅武日記可知,這期間,星散京津的吳佩孚舊部與他聯絡頻繁,或為吳通訊息,或籌款項。1927年底,國民政府通緝吳佩孚,白認為動不如靜,遂不做入川之想。此後寓居天津的白堅武,辦起了一家經營幹鮮的貨棧,冀以緩解生活的拮据。他雖在津門“言商”,並未忘情政治,作為失敗出局的人物,雄心抱負依舊,始終關注政壇的風雲變幻。他奔走各方,大凡在朝政要、失意軍人、商賈術士,乃至江湖草莽,無不在其延攬交遊之列。他還在好友吳藹辰的介紹下,與日本天津駐屯軍少佐參謀三野友吉扯上了關係。

白堅武對直系失敗,有過多方面的分析。就外交而言,他認為直系依賴英美而交惡日本是招致失敗的原因。他還做過一個比喻:英美是國際紳士派,日本是流氓,打起仗來需要幫助時,紳士們只會袖手旁觀,而流氓卻會拔刀相助。故竭力聯絡日本在華實力派人物,企圖藉助日本的力量和支持,使吳佩孚重返政壇。儘管他對吳施政多有不滿,但自命是吳氏的孤忠之臣,對其道德人格真心傾服。在吳來北平寓居前,他在日記中寫道:“餘聞吳蓬萊在曹仲珊部下當團長時,為同列及官長排擠侮辱無所不至,然彼惟俯首順應忍耐,此人類所不能忍受環境,不為所摧殘壓迫以去,故其後遭逢時會,建偉業立大名,為歷史上不朽人物。”白堅武把政治前途寄託於吳氏的出山,除了他仇視南京國民政府之外,主要還是借吳佩孚的再起,實現政治理想,建立個人的功名事業。

白堅武是一個極為自許的人,政客氣息與文士本色糾結,使他的觀念與行為常常處在矛盾之中,思想轉變頻繁不定。他自視有王佐之才,天降大任於斯人,故眼高於頂。他翹首以待吳佩孚到來,主持華北大局。吳到北平當日,白堅武到車站迎接。白堅武當天日記載:“餘詢所以自處態度,蓬萊所答認為不妥者徹底陳述,互相詰難,最後勉強盡其辭。精神修養人固不可及,而思想智識仍無甚進步,頗以為憾也。”兩人話不投機,白堅武大失所望,返回天津。

吳佩孚抵達北平之初,的確躍躍欲試了一陣子,想幹一番事業,在“攘外必先安內”口號高唱如雲時,吳佩孚提出“和內攘外”的主張,以在野之身譴責列強尤其是日本政府。在華北危急存亡之際,白堅武決定再試身手。此時他正醉心於成立“華北國”,認為吳佩孚是實現該計劃關鍵,所以要說服吳佩孚“聯日”,擁吳出來主持華北的大局,以期實現中日兩國的“共榮”“親善”。吳所想要的“抗日”雖然不成,起碼也要“制日”,對白堅武的“宏圖”不屑一顧。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吳白政治交情幾近“割席斷義”。

白堅武曾批評吳佩孚誤入“魔道”,殊不知自己正走向“邪道”。他想利用日本人反被人所利用,口稱救國卻實為禍國;他懵懂不知卻自以為得計,成為日本人手上的一枚棋子,最終於1937年被馮玉祥以叛國罪槍決。(楊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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