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9 教育故事:誰來為孩子的成長埋單

元宵節晚上,一家人正開開心心地看晚會,我突然接到吉輝爸爸的電話,他說吉輝現在有不想上學的念頭,讓我先不要收他的費用,否則交了錢不去讀書也是浪費,等吉輝情緒穩定下來後再交費也不遲。掛斷電話,電視節目依舊精彩,但我卻無心觀看,仔細回想吉輝以前的行為,記得他是經常去小店買水喝,似乎手頭很闊綽,他們家不至於這麼貧窮為了幾百塊錢而特意打來電話吧!

第二天,吉輝果真沒來學校,我打電話詢問,家長說他天一亮就跑出去玩了。我決定下午放學去他家家訪。他家還真遠,在白雲仔高速口旁的移民新村,進了村左拐右拐好不容易才找到,在周圍小洋樓的映襯下他家的平房顯得格外矮小、格外簡陋。屋子裡也是空蕩蕩的,連沙發都沒有,只是幾張塑料凳,一張圓桌靠牆放著,唯一的家電是一臺十幾寸的電視機。他們家的情況遠超出我的想象,吉輝只有一個弟弟,但是已經輟學,目前只有吉輝讀書,家中孩子不多,負擔不算重,看他爸媽的身體還算健康,怎麼就弄到如此地步?

他媽媽給我倒了杯水,提起吉輝就直掉眼淚:吉輝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現在也沒有回,之前都是好好了,多麼乖,多麼聽話,過年期間有髒東西進了他的身體所以就變壞了。“什麼髒東西?”我問。

然後他媽媽就解釋:因為吉輝突然不想讀書,她就去廟裡向大師諮詢,大師說吉輝是中了邪,粘了髒東西,要去除後才能變好。她的話讓我口瞪目呆,這都什麼年代了,竟然還有如此愚昧的人,人需要信仰,這是沒錯的,但不能這麼無知、這麼迷信。她媽媽一直用我聽不懂的方言絮絮叨叨,和她溝通起來很是費勁,我決定先把吉輝找回來。

在吉輝爸爸指引下,我們在村裡的小店挨家找,最後在桌球室找到了吉輝。他當時正彎腰打球,一抬頭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我,吃了一驚,顯然沒料到我會來,尷尬地叫了聲“老師”,我點點頭,招手示意他出來,他和夥伴交代了幾句便出來了。看來這孩子還沒有完全變壞,還是可以轉化的,否則他完全可以不用理會我。

我們邊走邊談,我瞭解了他不讀書的原因:村裡的孩子接二連三不讀書,他上學連個伴也沒有,週末回來朋友們招呼他玩,只要出門就會招來父母的責罵。初三壓力很大,學習越來越吃力,因此失去讀書的興致。和父母講不想讀書,爸爸在外面賭博輸了就回來拿他出氣,媽媽總要去求神拜佛,然後讓他洗這個水洗那個水,弄的他現在連家都不想回。果不其然,一個問題孩子的背後總有一個問題家庭。

談及爸爸,他言語中充斥著不滿與厭惡,一個大男人既不出去做工,也不做家務,只會打牌,家裡的開銷全靠媽媽一個人辛苦穿鞋頭,沒活幹的時候,媽媽就開始為生活費發愁,有活的時候,媽媽忙到三更半夜還不睡覺,因為串鞋頭,媽媽手上除了傷口就是厚厚的繭子,長期低頭,媽媽得了頸椎病,但是為了生計,不得不帶病勞作。他很可憐媽媽,以後有了錢一定要讓媽媽過好日子。

我順勢說:“你是個有孝心的孩子,想讓你媽過好日子也是對的,但是你靠什麼給你媽過好日子,難道光想光說就行了嗎?再來看看和你玩的那些朋友,那個家境不比你好,他們可以大手大腳花錢,你行嗎?再說你初中都沒畢業你能幹什麼?”他低頭不語。

“初三就只剩半個學期,現在放棄真是可惜,明天回來學校吧,同學和老師都等著你呢!”也許是還沒有適應輟學,他認同了我的說法,表示再試試。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我又做去他父母的工作。但是和他父母溝通相當費勁。他的父親蠻橫又專斷,母親唯唯諾諾,對我的觀念既不認同又不耐煩,他父母對我態度讓吉輝很難堪也很無奈。時間不早,我提出告辭,吉輝主動來送我,我們約定第二天教室見!

第二天早晨我到教室裡時,發現他已經在座位上讀書了。我又幫他申請到住宿,畢竟在學校和和老師同學們在一起,學習上的問題可以及時解決。剩下的日子裡只要發現他思想上有鬆懈,我就立馬找他談話,為他打氣,為他鼓勁。有時候他脾氣上來,我也規勸不了時,就發動科任老師做他的思想工作,甚至麻煩校長幫忙開導他,在大家的齊心協力下,最後他如願以償得考上了高中。

只是他高一沒有讀完就輟學了,去浙江打工時順便來向我告別。

“好不容易考上高中,就這麼放棄,多可惜啊!”身為教師,我又忍不住勸他回頭。

“沒什麼可惜的,高中的課程太難了,越來越學不會,再說了就算考上大學又有什麼用,大學生找不著工作的多了去,而且不讀書照樣可以當老闆,賺大錢。”他滿不在乎地說,看來那些讀書無用論嚴重誤導了他。

“吉輝啊!這個時代已經不再是可以靠著努力和勤奮白手起家的時代了,放棄學業在社會上打拼,真的很難。當然我不否認,也有不靠學歷混飯吃的年少有為的人,可他們的共同點都是從事技術性工作,如編程和設計。你沒文憑,又沒有技術,靠什麼出人頭地?靠什麼腰纏萬貫?”

“你現在應當做的就是盡到自己最大努力,在讀書的年齡就做好讀書這件事。再說了你現在只是高一,拉下的課程也不多,以你的聰明才智,認真一下還是可以趕上來的!”我苦口婆心地勸他。

“讀書太苦了,我要去浙江投奔我表哥,他在印刷廠當主管,一個月輕輕鬆鬆一萬多。”提起一萬多時,他眼睛裡熠熠生輝,好像那錢就是他掙的。

我不能明知前面是火坑還眼睜睜地看著他跳下去,於是給他家長通了電話。希望他們能履行監護人的義務讓孩子回去讀書,可是他父母的態度讓我心寒: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隨他吧,管不了。簡單一句話就把我打發了,他父母已經放任他自流,我這個已經過時的老師也無能為力。

現在的孩子是怎麼了,怎麼就這麼脆弱,遇到點難題不是想辦法解決而是極力退縮,當孩子迷失方向時,當孩子離正確的路越走越遠時,家長不但不阻止,而且還眼睜睜的不作為,像他父母這樣不負責任的家長不是少數。

最後他懷著夢想去了浙江,只是兩個月後他回來了,一見面就開啟了訴苦模式:表哥所在的廠也深受經濟危機影響,訂單大大減少,工廠經常開不了工,浙江的飯菜又貴量又少,要想吃飽就得出雙份錢,自己帶去的錢很快就花光了。還好有表哥的接濟否則早就喝西北風了。第二月情況更糟糕,因為第一個月的工資很低,多勞多得,少勞少得嘛,吃不習慣又受不了苦所以他就跑回來了。

果然不出我的預料,他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每次想起吉輝,我都覺得痛心,他是個聰慧的孩子,在本該讀書的年齡,卻早早地進入社會,在各種職業中頻繁地跳換,他的輟學難道不是家長的錯,該讀書的時候,家長不逼著孩子讀書,由著孩子的性子,縱容孩子自己選擇,那家長撫養孩子的義務,家長教育孩子的義務豈不是形同虛設?

那些像吉輝一樣中途輟學的孩子,既是家庭的痛,也是學校的痛,更是社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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