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8 地安門外百年書店,留下一代人成長的記憶

地安門外百年書店,留下一代人成長的記憶

在地安門外大街路東,有座古色古香的二層小樓,是典型的民國時期建築。它就是民國時期“為寶書局”舊址;自新中國成立後至今的地安門新華書店。據說為寶書局的匾額,是由以辛亥革命遺老自居的鄭孝胥書寫,中國抗日戰爭勝利後,由於鄭孝胥曾任滿洲國國務總理,有漢奸之名。為此,為寶書局又請張伯英重新題寫了新匾額。只可惜,這兩塊匾額至今早已不見了。

我從小就住在地安門路口邊,距離地安門新華書店(以下簡稱書店)也就五分鐘。我從七、八歲開始(1967年),幾乎天天都在書店裡玩兒。那年代甭說匾額,連正經的文學書籍都沒有。在那個枯竭的年代,所有優秀的、經典的文藝作品均被打入冷宮,且定名為毒草。但新華書店還是吸引人們前往的好去處。雖說紅色經典佔據著書店的櫃檯,但畢竟還有很多小人書吸引著我們。

夏天,書店內特別涼快。或許是民國老建築的原因,只要一走進書店,頓時感到渾身上下無比清爽。懸掛在天花板上的老吊扇,吹拂著陣陣微風。書店內的玻璃櫃臺,光亮無比,特別是那水磨石地面,總有工作人員持墩布在擦拭。人們輕聲細語,瀏覽選購圖書,真是再美不過的享受了。

地安门外百年书店,留下一代人成长的记忆

那年頭從不開架售書,所有的書籍和畫冊都擺放在櫃檯裡面,讀者只能隔著櫃檯觀看書脊和封面。有時忍不住叫道:“阿姨,您把那本書拿給我看看?”碰上阿姨氣不順,就會給你一句:“你買嗎?”每到這時,我就會默默地低下頭,拿什麼買啊?小學生兜裡沒有錢。也有碰上好心人的時候,阿姨會將書隔著櫃檯遞給你,並輕聲地囑咐說,當心點,別弄髒了。記得當時有部長篇小說《歐陽海之歌》,在電匣子裡先開始連播,由著名播音員曹燦播講。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打開話匣子聽“小說”。時常被書中的英雄事蹟所吸引,有時聽得入神,竟然忘了手中的飯碗。後來聽說《歐陽海之歌》出版修改版了,我和鄰居小夥伴起了個大早,拿著小板凳到書店門前去排隊。那是個崇拜英雄的年代,對解放軍叔叔都懷有崇敬之心。

上世紀70年代,我母親從外地回京探親,看我總往新華書店裡跑,就給了我三毛錢,說你去書店買本書吧。我手裡攥著三毛錢連蹦帶跳地跑進書店,精心挑選了半天,最後花了兩毛九分錢買了一本《海軍英雄麥賢得》。這本書伴隨我很長時間,不知反覆讀過多少遍。因為給同學們講麥賢德叔叔的故事,還受到老師的表揚,至今我還記得麥賢得的英雄事蹟。

當時在書店小人書專櫃前,永遠吸引著我們這群孩子,目光中流露出熱愛與渴望。“一不怕苦,而不怕死”的王傑、“身居長工屋,放眼全世界”的王國福、“毛主席的好青年”金訓華等,是我們那個年代學習的榜樣。再以後還有《半夜雞叫》《劉文學》《高玉寶》《向陽院的故事》等,都是小人書中的最愛。日積月累,漸漸存了一大箱子小人書,大部分內容都是英雄人物的。只要閒暇有空時,就會拿出來整理欣賞一番。別看是幾本小人書,在那個特殊的年代裡,英雄人物對我們的人生觀影響很大。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書店裡發售印製精美的毛主席畫像(大小如32開書本),都是毛主席在各個革命歷史時期的圖片。價格也比較便宜,好像是幾分錢一張。我就將自己買冰棍的零錢攢下來,只要有新出版的毛主席畫像,我都買作為收藏,愛不釋手。遇有同學或小夥伴來家裡,我就拿出來同大家一起欣賞,感覺特有自豪感。記得在當年在書店顯著位置,還有“紅寶書”專櫃,有《毛主席語錄》《毛澤東選集》《毛主席詩詞》,以後還有《毛澤東選集》(合訂本)等,封面都是紅色的。後來還有馬克思、恩克斯、列寧選集,封面好像都是白色的。印象比較深的是《共產黨宣言》《反杜林論》,還有列寧的《論權威》等。

當年浩然的長篇小說《金光大道》和《豔陽天》,都是寫農村發生的故事,對我來說不是特感興趣。但姚雪垠創作的歷史長篇小說《李自成》,卻令我記憶深刻,話匣子每天也都有連播。一天,我聽到李自成與張獻忠二人因爭奪被俘獲的皇陵樂手宦官而結下樑子,從此分道揚鑣……在此緊要時刻卻說到,且聽下回分解。我當時按耐不住自己的急切心情,跑到地安門新華書店,當即買下兩本《李自成》(第一卷上、下兩冊),一共是一塊八毛錢,回家讀了個通宵。那時候應該是1977年,我正在上高中,口袋裡已經有點小零錢了。

在當時,新華書店控制著全國人們的精神食糧,幾乎所有的出版物,都要通過新華書店發行出售,獨此一家,別無分號。70年代中期,批《水滸》、批宋江。毛澤東主席發話,要高級領導幹部讀《紅樓夢》。於是,國家很快發行出版了中國古典四大文學名著,由新華書店統一出售。人們聽說後連夜排隊,每人限購一套。第二天早晨,書店門前早已經人山人海。剛一開門,連玻璃都給擠碎了。

1976年,粉碎“四人幫”之後,一個渴望讀書,渴望知識的時代來臨了。特別是在改革開放以後,新華書店真是大變樣,不僅開架售書,而且古今中外名著應有盡有。我當時在書店買了《三國演義》和《紅樓夢》連環畫,那時都不是整套(全冊)出版的,而是出一本賣一本。也沒有預告,有時為了買到下一本,不知要去書店多少次。長大成人之後,我還先後購買了《四世同堂》《老殘遊記》《靜靜的頓河》《曹禺文集》等中外文學名著,如飢似渴地閱讀。如今都收藏在我的書櫃中。

地安门外百年书店,留下一代人成长的记忆

半個多世紀過去了,如今地安門新華書店依舊“健在”,且還是以經營圖書為主,也兼營紙墨筆硯之類的文具用品。書店早已經恢復開架售書的傳統,只要您有功夫,站那看一天也沒人管。在書店進門處的書架上,還重點擺放著以老北京為主題的各類書籍,很受讀者的歡迎。以後,我家搬離了地安門,但是隻要有時間、有機會只要到地安門,我就一定會走進這座伴我成長的書店。

2007年5月,我偶然路過地安門,走進書店一看,新開闢了老北京書籍專櫃。我興奮地一一閱覽,挑選了好幾本關於老北京的專著。有鄧雲鄉著的《舊京散記》、肖復興寫作的《八大胡同捌章》等。遺憾的是,當年新華書店裡的叔叔、阿姨們早已經退休了。

1990年,地安門新華書店被確定為“為寶書局”舊址,列入第二批西城區文物保護單位。2012年,北京市文物局宣佈,為配合北京中軸線申報世界文化遺產,北京市舊城沿街文物建築維修工程全面啟動,為寶書局舊址名列維修單位之一。如今,每隔一段時間,我都要地安門轉轉。特別是對於這個伴我成長的百年書店,有著難以割捨的感情。

(圖片由地安門新華書店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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