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中呂布,為何如此悲劇?

在《三國演義》中,手持方天畫戟、胯騎赤兔馬的驍將呂布形象,可以說是深入人心,併成為三國武將中的代表性人物。在歷史上,呂布也算得上是漢末軍人勢力的標誌性人物。


人中呂布,為何如此悲劇?

呂布出身幷州的漢帝國官方部隊,以飛將之名,名噪一時。《三國志》的作者陳壽評價呂布為有“虓虎之勇”。在董卓以武亂國之時,呂布曾是其重要助力。但同時,呂布的性格缺陷在並涼軍中也是最突出的。陳壽評價其“輕狡反覆,唯利是視”。他先是在董卓的唆使下,殺了對其“大見親待”幷州軍首領丁原,後來在王允的勸說和支持下,殺了對其“甚愛信之,誓為父子”的董卓。


人中呂布,為何如此悲劇?

中平六年(189)八月,董卓率涼州軍團入洛,可以視作東漢武人“以武亂國”的開始。建安三年(198)四月,李傕的被殺,則標誌著涼州軍團的覆滅。涼州系主要將領,李傕、郭汜、牛輔、張濟、樊稠、楊定、胡軫、徐榮都在戰亂和內鬥中死於非命,只有段煨與張濟的侄子張繡靠著投降曹操,才存活了下來。同年十月,呂布之死也標誌著幷州系軍閥徹底淡出東漢群雄割據的舞臺。

就這樣東漢帝國最強悍武力,在“以武亂國”之後的十年間,就已經敗亡一空了。他們既沒能建立屬於自己的政權,也沒能成為割據一方的獨立勢力,僅僅成為漢末三國時代裡歷史的過客。

《三國志·呂布傳》記載,呂布弓馬嫻熟且氣力過人,被人稱為“飛將”。呂布射術的精湛,可以從歷史上著名的“轅門射戟”中得到驗證。“布令門候於營門中舉一隻戟,布言:‘諸君觀布射戟小支,一發中者諸君當解去,不中可留決鬥。’布舉弓射戟,正中小支。諸將皆驚,言‘將軍天威也’。”


呂布轅門射戟為劉備解圍一事在《後漢書》 《三國志》中均有提到,可見呂布武藝高強,在彼時出類拔萃,給人們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呂布騎術精湛,戰馬優良,也是公認的。“布常御良馬,號曰赤菟,能馳城飛塹。”


人中呂布,為何如此悲劇?

而且,呂布還有極強的戰場突擊肉搏能力。呂布曾經跟董卓的驍將郭汜有過一次單挑作戰,結果“布以矛刺中汜”,後者的親衛拼死上前才將其救回。由此可見,呂布的騎戰能力突出。

另外,呂布此人還非常機敏,能臨危不亂。呂布投奔袁紹後,雙方鬧了矛盾。於是“紹遣甲士三十人”,打算暗殺呂布。結果呂布玩了一招金蟬脫殼,讓人在自己帳中鼓箏,令那些刺客誤以為他在帳中,自己則偷偷地跑掉了。結果夜裡,袁紹的刺客發動突襲,在一片黑暗的混亂中,呂布的帳篷床被砍得一塌糊塗,以為刺殺成功。而呂布早就脫身去投靠張揚了。

這些因素加起來,讓呂布成了當時最優秀的騎兵指揮官。呂布替袁紹與“黑山賊”張燕進行作戰時,“與其健將成廉、魏越等數十騎馳突燕陣,一日或至三四,皆斬首而出。連戰十餘日,遂破燕軍”。即靠小部隊精銳騎兵連續突襲,就打垮了張燕“精兵萬餘,騎數千”的大軍。

正是憑藉著這種極強的騎兵戰能力,當袁紹發現刺殺失敗,繼續派兵追趕時,追兵都非常畏懼呂布,“莫敢逼近者”。

而對於自己的騎兵戰能力,呂布也是很自傲的。白門樓上,當呂布被曹操擒獲即將處死的最後一刻,他還希望靠為曹操指揮騎兵換取生路,“明公所患不過於布,今已服矣,天下不足憂。明公將步,令布將騎,則天下不足定也。”對此,曹操還真有點猶豫,“太祖有疑色。”要知道,對曹操來說,殺人這事幾乎就沒有躊躇過。這也說明了呂布的軍事能力強到曹操都有點捨不得殺的程度。當然,最後在劉備的神補刀之下,曹操還是決定痛下殺手。

而讓曹操決定一定要殺死呂布的是兩個關鍵詞是“丁原”與“董卓”,當時劉備是這麼說的,“明公不見布之事丁建陽及董太師乎?”一句話,就定了呂布生死。


人中呂布,為何如此悲劇?


為什麼殺了董卓還不被接受?

說到這裡就要說一下呂布除了驍勇善戰外的另一個特點了。那就是反覆無常和唯利是圖。因此,在《三國演義》中,遊俠氣十足的張飛最看不起呂布,罵其三姓家奴。這不是羅貫中一個人的觀點。歷史上,很多人都對呂布的這種品行有過異議。比如南朝梁蕭介說“臣聞兇人之性不移,天下之惡一也。昔呂布殺丁原以事董卓, 終誅董而為賊”。又比如,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文豪蘇轍也以呂布殺丁原、董卓之事比附呂慧卿之奸:“昔呂布事丁原則殺丁原,事董卓則殺董卓。”

呂布殺害丁原,絕對是其人生上最大的黑點之一,洗都洗不掉。可誅殺暴虐兇殘的董卓這事,明明有功於漢室和國家,為什麼還不被大家所接受,甚至被敵視呢?對於這個問題,呂布自己也沒想明白。他曾經很委屈地問過劉備,關東群雄都曾起兵討伐董卓,可為什麼我殺掉董卓後,出奔到關東,關東諸將卻不肯接受我?甚至“皆欲殺布耳”。


人中呂布,為何如此悲劇?


這個問題或許可從下面這個角度進行分析,俗話說:“有心為善,雖善不賞。”呂布殺掉董卓,其出發點即不是匡扶漢室的大義,也不是出於對董卓殘民以逞的義憤。呂布殺掉董卓,其實就是出於自保之心而已。

雖說董卓對呂布“甚愛信之,誓為父子”,但暴虐成性、喜怒無常的董卓經常拿呂布當出氣筒。或者是因為小過錯,就拿手戟(漢代的一種短戟,可以隨身攜帶)向呂布扔過去。多虧呂布身手好,躲過去了。然後呂布還得努力向董卓道歉,董卓才沒繼續下死手。或者是喝醉了酒就罵呂布,甚至“以刀劍擊之”,最後也是因為呂布身手好才沒被真幹掉。

而且,作為幷州人的呂布跟涼州軍團的那些人也是矛盾重重。比如呂布跟涼州大將胡軫“不相能”,董卓以胡軫為大督護,以呂布為騎督去跟孫堅作戰。領兵的胡軫表示“今此行也,要當斬一青綬”。按照漢制,吏秩比中兩千石的官員,“皆銀印青綬”。而當時呂布的職位是中郎將,正好是吏秩比中兩千石。所以胡軫到底想針對誰,已經是一目瞭然的事情了。

再加上呂布還利用職務之便,跟董卓的侍婢私通。這三個情況加起來,呂布肯定是每天都生活在恐懼之中的。而從心理學上講,當一個人的恐懼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以憤怒的形式爆發出來!所以,呂布弒董卓,其實就是為了自保而已。這種行為在關東諸將眼中,不過是幷州人與涼州人的火拼,甚至是“狗咬狗”而已。在當時人眼中,呂布的行為也最多是“事出有因”,但未必是“情有可原”。

另外還要說的是,呂布在戰場之外的御下能力也是有問題的。比如長安之戰中,是呂布部下內反,“引(李)傕眾入城”,導致長安失守。而長安失守後,作為實際上的幷州軍指揮者,呂布只“將數百騎以卓頭繫馬鞍出走”,也就是大多數幷州軍在危難的時候並不想跟隨他。呂布這個人不知道輕重,史書說他”愛諸將婦“可能是小題大做的黑了一把,但至少可以看出,呂布這個人在開玩笑的方面是過火和不合時宜的。果然,呂布部將郝萌在袁術的指使下發動了叛變,結果逼得呂布這位大名鼎鼎的“飛將”,衣冠不整(“科頭袒衣”)地翻廁所牆去逃命。幸虧大將高順機敏,平定了叛亂,這場叛亂臨時起意,甚至連陳宮等人都參與了,不難想象呂布統率效率的低下。

也就是說,無論是跟上級、同事還是合作者、部下,呂布都沒處好。一句話,呂布在戰場之外的能力基本為零。其實這個特點,也是那些由東漢正規軍直接轉化為軍閥的並涼武人的共性。


人中呂布,為何如此悲劇?

個共性的形成還要從其從軍一開始說起。如前面所說,東漢時代的軍制已改為募兵制。當時的軍人以從軍為職業,作戰是為了軍功財富。當“不值賞值”時,他們就會怨恨甚至發動叛亂和兵變。所以這些職業軍人不同於之前出於責任與義務,懷有保家衛國心理的徵募而來的士兵,“唯利是視”是他們的共同潛在意識。而“寡於學術”這點,又容易讓其缺乏足夠的家國情懷和道德約束。對此,歷史學者方詩銘曾評價,呂布屬於“輕俠之士”,是遊俠中低層次的存在。他們驍勇、尚力氣,喜歡攻劫,但同時又有勇無謀、容易被人利用。而其他那些並涼軍閥也存在這個問題。這當然也有東漢朝廷故意為之的潛在原因。朝廷只是需要他們作為純粹的軍人,所要考慮的只是是否足夠勇武,以及戰場上的戰術問題,戰略問題和政治問題都是由國家委派的高級將領所考慮的。畢竟刀不需要思考。

人中呂布,為何如此悲劇?

當亂世來臨,這些軍人由於長於軍事,自然很容易確立優勢很快脫穎而出,但長期在軍中所形成的直線思維,又讓他們很難適應亂世中錯綜複雜的軍政環境。特別是當首領董卓死後,他們更陷入了一種迷茫和盲目的狀態。他們不會思考複雜的戰略問題,也理不清錯綜複雜的政治關係,更不可能去思考如何建設基業。由於缺乏世家大族那樣積澱,他們身邊也缺乏能夠幫助他們思考這些問題的謀士。同時,他們也本能地排斥和不信任那些飽讀詩書的士人。

總之,他們大都是靠著本能在漢末亂世中生存,所以也就表現得唯利是圖和反覆無常。以上那些短板,也讓他們常常後繼無力。比如呂布的軍隊就時常困頓於糧草,“無蓄積”。士兵也越打越少。建安二年(197)袁術出動步騎數萬,分七路攻擊而來時,曾經在興平二年(195),也就是兩年前還有軍萬餘的呂布,卻只能拿出“兵三千,馬四百匹”來抵禦了。因此,諸如呂布這樣的軍人軍閥,自然無法避免被擁有根基與政治目標的士族類新型軍閥被取代。於是,在僅僅十年時間裡,這些曾經的利刃就已經淪為歷史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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