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年間,提督府連欽差都不放在眼裡,卻對他異常尊敬

康熙年間,提督府連欽差都不放在眼裡,卻對他異常尊敬

第十五回

魏東亭登門會提臺 蘇曼姑婉言勸書生

太皇太后與康熙密議的第三天,魏東亭奉到特旨,徑至天牢中釋放了查伊璜。在他的心目中,這姓查的當是一位驚天動地的偉男子,待到見面,不禁大失所望——原來不過是個六十多歲乾瘦的老頭兒,兩撇花白鬍子分得很開,顯得滑稽可笑。再加上不修邊幅,潦倒骯髒,除因吳六一的照顧,在獄中飲食頗佳,氣色尚好之外,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出奇之處。

按照康熙的旨意,他悄悄取出人來,僱了轎直送九門提督府,門上的人只睨視了他一眼,便傲慢地說道:“提臺在正庭簽押房召諸將議事,二位尊駕改日再來罷。”便坐下不理。

久聞九門提督府裡的人架子大,今日一見果然如此!魏東亭雖然未著公服,穿的是原在內務府的便衣,等閒衙門直出直入,從未受到過阻攔。他想了想,換了笑臉,從懷中取了一錠小銀遞上,說道:“勞煩門官通稟一聲,就說內務府魏東亭求見。”

“我早看出你是內務府的了。”那人也不接銀,只瞅著他們笑道,“你大概頭一回來吧?我們衙門不興這個!提臺賞賜多,罰得也重,為你這點銀子吃一頓毛板子,不上算!”

“甭傳了!”魏東亭還待要說,查伊璜在旁開了口,“我尋姓吳的也沒什麼事,我也不去您那兒,京裡我還有朋友!”說著拔腳便走。

“查先生!”魏東亭幾步趕上,賠笑道:“何必跟他一般見識,頭裡咱們說得好好的,就先到舍下盤桓幾日再說吧!”

不料這戈什哈一聽“查先生”三字,像被電擊一般跳了起來,連跨幾步趕過來打了一揖,問道:“您姓查?查伊璜老爺是您什麼人?”查伊璜兀自倔著不答話。魏東亭忙接上去說:“這位便是查伊璜老先生,剛剛被特赦從天牢裡出來!”

“啊?”話音一落,那戈什哈大驚失色,倒身下拜道,“小的不知,有眼不識泰山,老爺您得包涵著點!”起身又打了個千兒,飛也似地進去了。魏東亭吃驚之餘又感詫異,只愕然瞧著這位不起眼的老人。

片刻之間,只聽咚咚咚三聲炮響,提督府中門譁然洞開,幾十名親兵墨線般排成兩行疾趨而出。魏東亭對鐵丐素聞其名,卻從未見面,此時留心抬眼觀看,只見中間一人,五短身材,八字鬍鬚,已除了冠服,只穿大衣裳,繫著玄色腰帶急步迎了出來,後頭跟著五六位參、副將,一個個都是笑容滿面——這就是名震京華的怪人“鐵丐”吳六一了。

吳六一幾步搶上,翻身跪倒,失聲痛哭道:“恩人!幾時得脫囹圄,怎的也不先告訴我一聲兒?”

查伊璜忙雙手扶起,笑道:“不是你相救,我怎麼出來,是這位兄弟接我出來的。”

吳六一轉身對魏東亭又是一個長揖,說道:“敢問貴姓、臺甫?”慌得魏東亭忙還禮不迭,笑道:“不敢,免貴姓魏,草名東亭,賤字虎臣便是!”

“久仰久仰!”吳六一笑道,“天子近臣!”說著便將二人往裡讓。兩邊兵丁將佐一個個按序排班垂手而立,站得筆直。魏東亭心中暗贊:“久聞吳鐵丐治軍嚴厲,真不含糊,乾清宮前,也不過如此整肅。”

方到二堂,便聽裡頭一個人呵呵笑著迎了出來,說道:“提臺大人今日喜從天來,我竟不在身邊!”說著瀟灑地向查、魏各作一個長揖。魏東亭一邊還禮,一邊想道:“眾軍士整肅如此,這人是誰,卻如此放肆?”

方欲啟問,便聽吳六一笑著介紹說:“這是府中幕賓何先生,字志銘的便是。”

“提臺天天放不下的心事就是查先生,今日我們可要叨光快活一番了!”何志銘笑道,便吩咐兩旁戈什哈,“快快擺酒來!”儼然是半個主人,魏東亭瞧著越發驚異得不得要領。

他哪裡知道,這吳六一素日治軍極嚴,下屬稍有觸犯軍令,不論有面子沒面子,就拖下去打得發昏。只因罰重賞也高,動輒千兩銀子,所以人們怕他、尊他、離不開他。但吳六一對文人墨客卻極寬極厚,禮敬如賓。養著十幾位翰墨高手為他草章謀劃。這何志銘是他第一得用的人,待遇要超過那些記名副將,這也不必細說。當下筵宴擺齊,吳六一強按著查伊璜坐了上首,何志銘、魏東亭一左一右相陪,他自在下首就位,親自把杯勸酒。下頭幾桌是副將、參將、遊擊千總依序而坐,直排到二堂前頭天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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