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鬥士》:好萊塢史詩片的經典範本

作為好萊塢“史詩片”類型中的一個里程碑式作品,

雷德利·斯科特執導的《角鬥士》對於世界各地的觀眾而言並不陌生。影片上映於世紀之交的2000年,正是院線片的黃金時期,取得了<strong>全球4.6億美元的票房佳績,適逢網絡信息等現代媒介的高速發展,更是給年輕一代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角鬥士》:好萊塢史詩片的經典範本


影片於第73屆奧斯卡上戰勝了李安導演的《臥虎藏龍》獲得了最佳電影獎,而5項奧斯卡獎的獲獎數目又略勝4項獲獎的《臥虎藏龍》,因此兩部電影頒獎禮上的競爭又被看成是東西方文化於電影產業中的交流碰撞。用現在的眼光看來,兩部影片從視聽技術到劇本細節的精雕細琢都堪稱是教科書式的經典範本,西方人心中的“羅馬情結”正如中國人對“漢唐盛世”引以為豪一樣,是一種無需言說的文化心理,這對《角鬥士》奧斯卡獎最終奪魁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當然,在這裡探索的重點還是影片的本身。好萊塢黃金時代的傳統史詩片聚焦於歷史細節與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那樣對主流觀眾而言無疑是欣賞門檻過高、過於晦澀,而《角鬥士》摒棄了宏大敘事與引經據典,<strong>用現代人的思維解構古羅馬帝國時代的鬥爭,通過農夫——將軍——奴隸——角鬥士——英雄成長軌跡分明的“一個將軍的復仇史”,<strong>實現對人性的叩問以及對當下時代文娛方式、文化環境的反思

讚美與悲情——傳統“英雄主義”的解構與重塑

01.馬克西姆斯:現代人格的英雄形象

《角鬥士》的問世與90年代中期《勇敢的心》等英雄史詩的成功不無聯繫,好萊塢的造夢神話即是用最符合現代人價值觀的方式為觀眾製造英雄主義的幻想。與《勇敢的心》充滿著理想主義與浪漫主義氣息不同的是,《角鬥士》在對英雄的讚美之中自始自終瀰漫著一種凝重與悲情。

《角鬥士》:好萊塢史詩片的經典範本

馬克西姆斯(羅素·克勞飾)是一個十分具有典型性而又不失人性化的現代英雄形象。一方面,他驍勇善戰、英武強悍,具有男性的野性與陽剛之美,因此從國王到將士到民眾對他的愛慕與崇拜便有了心理依據——一種<strong>原始生存意志驅使下的力量崇拜與勝利渴望,影片的開頭導演不惜用十餘分鐘刻畫馬克西姆斯與日耳曼部落的征戰,就是為了強化這一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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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來說,他是一個極為人性化、平民化的英雄。影片為了使得角色更為豐富立體、血肉豐滿,融合了古今英雄形象的共通價值。正如古希臘神話中的戰神化身,他是“家園”的衛士、是家庭永遠的守護者、眷戀著土地,同時他厭倦世俗紛爭、淡泊名利、熱愛和平、保衛著民眾的自由,這也是符合現代觀眾審美需求的。因此,馬克西姆斯的自由抗爭便體現了羅馬帝國由帝王專制轉向共和民主的歷史歷程。

因此,影片巧妙地將英雄的受壓迫到反抗、復仇過程中對個人尊嚴的捍衛、對命運的不屈不撓賦予一種申張正義、匡扶良善的悲壯感,而這種<strong>對生命的價值不遺餘力地追尋與捍衛自由個性的抗爭精神正是當下電影創作者樂於探索的母題,無論是講述男性角色自我救贖的“西部片”還是倡導女性覺醒獨立的“女性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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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人性叩問與文化反思

“角鬥士”是古羅馬帝國的一種運動形式,顧名思義,即是角力與搏鬥。影片不止是“奇觀式”古文明簡單再現,而是極為精煉地對這種歷史生活文化做出了極為生動的現代化詮釋,對“角鬥士”本質的深刻揭露,鞭辟入裡。

《角鬥士》:好萊塢史詩片的經典範本

一方面,它是古代羅馬民眾的一種娛樂消遣方式,是在

一個特定文明階段的生活文化模式,民眾通過觀賞奴隸間的刀劍相向、廝殺對抗來宣洩內心的暴力與征服慾望,戰爭時期的群體殺戮、和平年代的身體對抗遊戲正是這種人類“鬥爭”與“暴力”天性的體現,當今世界足球與電子遊戲的風靡正是人類這種天性在文明發展規訓下的當代體現。

另一方面,弒父篡位的新皇帝康茂德(傑昆·菲尼克斯飾)深諳民眾心理,不惜勞民傷財、動用儲糧來支撐“角鬥士”的壯烈鬥爭景觀,為的正是在對民眾的愚弄中實現個人的野心。<strong>當民眾沉浸在生死搏鬥、生命屠戮的淺層次狂歡與娛樂之中時,康茂德就真正地從精神上控制住了羅馬。

《角鬥士》:好萊塢史詩片的經典範本

當馬克西姆斯為了家人妻兒、君主復仇之時,通過“角鬥士”的博弈獲得民眾的支持,成了他唯一復仇的機會。而影片並未停留於此,民眾對他的擁護與愛戴固然有對其英勇、正義、良善、慈悲的精神品質的認同,但仍舊是一種短暫的、盲目的激情,他們缺乏對他內心的真正理解。當最終馬克西姆斯復仇成功,民眾又終將回到<strong>對暴力行為的無節制宣洩、對生死殺戮的觀賞與狂歡之中。

這種諷刺性與批判力度是震耳發聵的,即是說在野心家的計謀與權欲面前,在民眾的膚淺自娛、浮躁狂歡面前,<strong>英雄的輝煌與落寞、歡樂與悲哀、生存與死亡、抗爭與救贖,不過是一場無足輕重的遊戲,生命的尊嚴與價值,也被野心家與烏合之眾用來揶揄與消遣。而這正是馬克西姆斯悲情命運的本質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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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借古喻今的用意是頗為明顯的,從《莎翁情史》的歷史解構到《美國麗人》對中產家庭價值的反思,<strong>90年代末的主流好萊塢電影已經開始對浮華與精緻背後潛藏的貪婪與醜惡進行諷刺。

基於心理邏輯的人物塑造

《角鬥士》:好萊塢史詩片的經典範本

除卻對主要形象的刻畫凝練生動、對主題的反思深入淺出之外,影片通過角色的心理刻畫與演員的細緻表演讓故事變得豐滿細膩不顯乾澀。影片另一名主要男性角色康茂德的深刻性絲毫不遜於男主角,主要體現在對其心理邏輯的完整刻畫,他對男主角的憎惡與仇恨縱使一定程度上來自於自身狹隘、偏執的個性,但更與父子、姐弟、君臣等多組人物之間的微妙關係相連。

《角鬥士》:好萊塢史詩片的經典範本

他不具備智慧、公正、自律、尊嚴父親口中的四個優秀品質,因而父親將國王位置授予馬克西姆斯,他百般討好取悅父親卻始終無法令父親滿意。他愛慕的露西亞也心屬馬克西姆斯。因此,他的<strong>嫉妒與怨恨、孤寂與自卑、兇殘與病態也從成長的家庭環境上得到註解,縱使與主角相比他不夠光彩坦蕩,但這種超脫簡單反面角色的深刻性與悲劇性還是被傑昆·菲尼克斯演繹得淋漓盡致。

傑昆·菲尼克斯則於今年以《小丑》終獲奧斯卡最佳男主角,反傳統好萊塢溫潤柔和、富有親和力的主流男性形象的氣質,使得他擅長塑造各種具有複雜心路與獨特個性的角色,與羅素·克勞的純正、良善的標準男主角戲路形成一種很富趣味的對比。

豐富的視聽語言:商業性與藝術性的完美融合

《角鬥士》:好萊塢史詩片的經典範本

如果說通過通俗化的情節解構嚴肅深刻的命題,使得電影深受不同文化背景觀眾的廣泛喜愛,那麼影片視聽語言上的精雕細琢,更使得影片具有多個角度的審美空間。影片的色彩運用、不同空間與景別內的構圖極為考究。

影片的色彩多<strong>以昏黃、冷藍、銀白為主,因此除了在展現家園的夢幻式美麗時用了豐富色彩與唯美化構圖之外,大多時候都著力於塑造一種<strong>深邃、凝重的調性。

《角鬥士》:好萊塢史詩片的經典範本

從馬克西姆斯為家人祈禱時那宗教色彩濃郁的燭光,到康茂德密謀策劃前獨自瞻望羅馬城時的“末世夢魘”般的昏暗,

昏黃色總是帶有一種沉鬱色彩;<strong>銀白色是冷兵器時代的金屬色,昭示著暴力與屠戮下的冰冷無情與殘酷慘烈;而冷藍色則是多出現在清冷的夜間與清晨的枯林中。除此以外,馬克西姆斯第一次“角鬥”之前還經過<strong>紅色的洗禮,<strong>血腥與暴力的隱喻更是直白簡明。

《角鬥士》:好萊塢史詩片的經典範本

構圖上,<strong>大全景與“上帝視角”(完全的俯視鏡頭)

的經常性運用,則帶有更深的隱喻含義。皇帝康茂德將競技場作為操縱人心的手段,而作為龐大帝國的一員,面對人類社會的集體,他也顯得渺小與無力。從臺下的刀劍廝殺到臺上的歡呼雀躍,<strong>暴力、嗜血、盲目的人性弱點,對人類本身的肉體與精神摧殘,在理性與剋制的鏡頭中得到最有力的嘲諷。

影片的節奏控制得張弛有度,在155分鐘的片長(導演剪輯版為171分鐘)中,導演根據場景功能寓意的區別運用了不同節奏予以呈現。例如,競技場上的短鏡頭快速剪輯所營造出的緊張與急促,主觀世界裡夢迴故鄉的輕柔與平緩。在一些暴力的動作鏡頭中,<strong>主觀慢鏡頭與逆光構圖的結合,賦予主角動作一種酣暢淋漓又富有儀式性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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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獅子王》到《盜夢空間》,德國知名作曲家<strong>漢斯·季默作品數量不多,但總是隨著電影的傳播取得了很大的影響力,尤以對電子音樂合成器的嫻熟運用著稱。《角鬥士》<strong>管絃樂輔以人聲的配樂不僅對情感表達、氣氛渲染上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它一定程度上承載著情節導向的敘事功能

影片的配樂章節眾多,但有兩種調性的主旋律最為常見。主旋律中悠揚曼妙的旋律輔以低聲吟誦,一種空靈、感傷與悲憐之感油然而生,也奠定了影片略帶悲劇色彩的風格;而《The Battel》(意為“搏鬥”)渾厚磅礴、氣勢恢宏無疑是象徵著主角馬克西姆斯精神力量的主旋律,<strong>悲愴與壯烈之中給人一種鼓舞人心、永不屈服的力量。

視聽語言與故事表演的相輔相成,使得影片在商業性與藝術性的平衡上取得了更高的成就,而奧斯卡獎上的獲獎與全球範圍內的票房佳績無疑是對影片最好的褒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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