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 国 译 制 片 前 景 依 然 看 好



中 国 译 制 片 前 景 依 然 看 好


发布于:2007-09-17 13:08

中国译制片前景依然看好
(中国)《瞭望新闻周刊》 (2007-06-13)
  经典难以超越,但这并不意味着译制片必然走向衰落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 陈鹏
  中国译制片在走过辉煌的1980年代后,逐渐在1990年代中后期走向式微,新世纪以来甚至有人认为原音原版时代的来临已经把译制片这个“没落贵族”逼向了墙角。接下来的问题是:译制片在中国真的会“死”吗?
  配音的魅力
  “你是……简!”《简爱》中失明的罗切斯特与简爱劫后重逢,罗切斯特动情的声音破空而来、催人泪下,一时道尽中年男人历尽沧桑的喜悦和无奈。这个声音来自配音大师邱岳峰,一个沙哑低沉却又是如此具有魔力的声音。他让黑白版本的罗切斯特从此不朽。
  ——译制片用声音开启了一个时代。与其说邱岳峰们用声音塑造的人物给我们带来了新鲜的异域文化,不如说他们用声音为整个娱乐匮乏的1970~1980年代注入了某种令人迷恋的高贵气息。那是长春电影制片厂译制部和上海电影译制片厂的黄金时代,而“上译厂”也几乎成为中国译制片的代名词。30岁以上观众的童年是在他们动人的声音中度过的:邱岳峰、毕克、尚华、于鼎、童自荣、刘广宁、曹雷、杨成纯、乔臻、丁建华、李梓、苏秀、盖文源、翁振新等等。


  邱岳峰是真正的配音大师,罗切斯特的沧桑、孙悟空的鲜活伶俐,《追捕》中的唐塔阴险狡诈、令人不寒而栗,而《佐罗》里的维尔塔上校则充满金属般冰冷的狂妄自信与一名权贵特有的骄傲矜持。
  “王子”童自荣的华丽声音同样令人闻之动容,《佐罗》的潇洒、《黑郁金香》中兄弟俩成熟与青涩的巨大反差、《蒲田进行曲》中寅次郎的任性张狂,无不牢牢镌刻在观众的内心深处。
  声音从毕克的嗓子里流淌出来之后焕发出格外洒脱的光彩,坚毅果敢的杜丘、聪明机智的阿凡提,《尼罗河上的惨案》和《阳光下的罪恶》中的大侦探波罗,每一种声音都沁人心脾;而尚华仿佛是毕克的反面,他洋洋自得的声音让疯狂的《虎口脱险》中的指挥家疯得如此可爱,让《冷酷的心》中的魔鬼胡安冷酷得令人发指。
  陪伴我们童年时代、过耳难忘的声音实在太多了。苏秀——孤僻可怕的老处女(《孤星血泪》、《尼罗河上的惨案》),于鼎——宽厚傻气的油漆匠(《虎口脱险》),杨成纯——阴险邪恶的遗嘱执行人(《鼠夹上的蛋糕》),乔榛——热情洋溢的归国士兵(《魂断蓝桥》),李梓——泼辣果敢的吉卜赛女郎(《叶塞尼亚》),刘广宁——羞怯诚实的乡村姑娘(《苔丝》)……除了上译厂,长影的向隽殊、孙敖、陈汝斌、王瑞等等一批配音演员的声音同样令人难忘。

  老一辈配音艺术家用他们叹为观止的声音,为观众营造了一个又一个精彩绝伦的艺术世界,这些具有穿透力的声音甚至给那些原本算不上一流的海外电影,赋予了深邃的人文思想和人性气息。应该说,电影配音带来的艺术震撼有不少远远超出了电影本身,译制片创造的独特感受更是30岁以上观众最幸福的记忆之一。
  市场的冲击
  但在1990年代中期,随着上译厂一批杰出的配音演员先后离开、国外原声大片的大量渗透,中国译制片迅速坠入“低谷”。
  很多观众其实对上译厂的情况了如指掌:邱岳峰走得太早了,毕克罹患癌症,于鼎、尚华先后辞世,“公主”刘广宁去了香港,杨成纯、施融远赴美国,而苏秀、李梓、童自荣等一批干将也先后淡出,上译厂突然陷入了某种青黄不接的尴尬,配音质量很难再与当年相提并论。
  如果仔细辨认,不难发现1990年代后期的上译厂影片渐渐僵硬和陌生,老一辈的乔臻、丁建华还在担纲大梁,中生代仅有一个音色纯美的狄菲菲,更年轻的新生代还不成气候。同时,各种各样的原版海外大片、港产片来势凶猛,电视的全面崛起使中央台海外部的一批配音演员(比如张云明、郑建初、李菁等)抢走了上译厂风头。

  本刊记者两年前曾前往长春电影制片厂译制部采访,长影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郭金飞介绍,1990年代后期以来,上译厂和长影都面临译制片困境,只有北京一家独大,而中影公司对译制片源的严格限制(进口配额)使长影很难吃饱,“我们每个月收入不到1000块钱。配一部片子,主角只有40块钱,一年只有10部左右片子的配额,其余的必须依靠长影的电影频道供给30~40部片子来撑着。”
  郭金飞介绍,长影培养的大量配音人才如今都纷纷跑到北京四处揽活,“但凡出去的都混得很好,比如陆建艺,已经在北京买房买车。”记者在长影译制部的工作间看到的景象也令人不忍猝睹:简陋的录音棚,陈旧的设备……很难让人相信这里是中国首部译制片(《普通一兵》)诞生地的长影译制部。收入太低、人才外流必然导致译制片质量的下降。
  当记者日前再次拨通郭金飞的电话,他说,“大环境没有好起来……我们呼吁国家对译制片艺术的扶持。”
  上译厂又如何呢?本刊记者电话采访了丁建华,那个纯美的声音丝毫未变,改变的是身份和心境。她说自己刚退休,很可能不再为上译厂的任何片子配音了,她对上译厂的未来充满困惑与忧思——在计划体制内可以反复打磨的经典,如今已经可遇不可求;正如国产动画片没落一样,译制片的衰落暴露了市场对于配音艺术的巨大冲击。

  “迫于市场压力和商业气息,现在上译厂年轻一代配音演员对艺术的追求已经远非从前,粗糙的东西越来越多了,配一部戏的时间可能只有从前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在丁建华眼中,曾经的经典不可逾越,但她并不认为上译厂1990年代中后期乏善可陈,相反,当时悉心培养的一批年轻演员如今已经能挑起大梁。但译制片的未来还需要大量的后起之秀,而目前上译厂的最大困惑仍然是人才匮乏,即使有才华的年轻人也可能受急功近利的大环境影响而缺少必要的磨炼。她最担心的就是老上译厂那种认真、刻苦的配音精神的缺失。
  “现在很多片子,我们的配音演员只是有口无心——他们根本无法进入人物的内心深处。”
  美好的憧憬
  经典难以超越,但这并不意味着上译厂将止步不前。上译厂中生代代表狄菲菲告诉本刊记者,眼下译制片的境遇绝非生与死的问题,“为什么非得拿过去的标准来衡量今天的译制片?人们的审美趋向、娱乐需求早就今非昔比,两个时代的译制片没有太大可比性。”
  狄菲菲介绍,2005年以来,上译厂新一届领导班子对上译厂的未来有很多憧憬与期待。比起长影译制部的捉襟见肘,上译厂的情况不算太坏,甚至“越来越好”,近年来每年有各种电视剧、其他公司的影视作品、动画片、广告等等大约几十部戏可配,译制人员几乎“忙不过来”。一个显著变化是,上译厂已经把配音作为产业来发展,而不是龟缩在艺术的象牙塔内坐以待毙。

  “时代的变化要求配音也有所调整。”狄菲菲说,“从前的娱乐极度匮乏导致我们对当时经典的译制片情有独钟,这就好比你突然发现一个漂亮的茶杯,让你爱不释手,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发现其他的酒杯、瓷杯也很美,但从前那个茶杯就不美了吗?不,你会继续喜欢它,同时你不会阻止别的人喜欢别的杯子,你也阻止不了。”她认为观众娱乐口味的变化和社会娱乐方式的多元,导致了译制片观众人数的下降,但这并不说明译制片将从此丧失一切。而上译厂的职责就是,“保住这只茶杯的品牌效应,生产出更多更好的茶杯!”
  几年前的译制片只是处于低谷,绝对谈不上“生与死”。其实城市观众热衷的“原声原版”的字幕片子同样是译制片的品种之一,而这部分观众数量毕竟有限,观众也会忙于字幕而顾此失彼,损失精彩的画面;农村的观众仍然需要配音的译制片,而一流的配音设备也是对原片的最大弥补。狄菲菲强调,优秀的配音只会提升原作的艺术感染力,同时,越来越多的海外影视作品的涌入必然使配音面临空前的机遇。
  “老的经典依然是经典,那也是我们努力的方向。毕竟时间、精力和要求都不同了,眼下大部分译制片以商业片居多,与从前艺术片、伦理片、情感片等等很多国家的佳作竞相争辉的情景也有了很大距离;我们更应该以一种宽阔的胸襟和态度来看待译制片——它不一定非得是艺术而不能是产业,它应该具备双重属性。这说明经典的标准也在提升,我坚信译制片的明天依然美好,上译厂一定能诞生新的经典。希望喜欢和热爱上译厂译制片的朋友给予我们更多的支持。”她说。

  每个时代总有它独特的记忆,留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已经与生命有关,我们又何必介意这样的记忆为什么不能延续至今呢?最近,本刊记者偶然看到央视电影频道播放的新版《尼罗河上的惨案》,为波罗配音的正是那个从长春走出来的陆建艺,他的声音浑厚、骄傲,却少了一丝毕克的从容和亲切;其余人物与当年生旦净墨丑俱全的上译厂版本更有天壤之别。仅从声音的幸福指数来看,逝者如斯,经典永存,让人感到这无论如何都是难以言说的遗憾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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