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解“端平入洛”,南宋收復開封、洛陽,卻一腳踩進了亡國的泥潭

公元1234年,蒙宋聯軍攻滅金國以後,南宋君臣信心激增,便趁著蒙軍在黃河以南力量薄弱的機會,萌生了克復三京的念頭。

但朝中保守派大臣卻認為不宜在這個時候行險,貿然興兵,應該沿著江淮重鎮設置重兵,防備蒙古人,才是最穩妥的戰略。宰相鄭清之和淮東制置使趙葵仍舊堅持出兵,並提出了“據河關而守”的用兵方針。宋理宗最終選擇了支持主戰派,決定分兩路出兵,直指開封洛陽。

拆解“端平入洛”,南宋收復開封、洛陽,卻一腳踩進了亡國的泥潭

宋軍北上路線圖

今人以事後諸葛亮的眼光評價這一段歷史時,總喜歡批評宋理宗君臣輕敵冒進、擅開邊釁,給了蒙古人毀盟的口實,導致宋蒙提前開戰,加速了南宋的滅亡。

但客觀而論,蒙古人先後征服了西夏與金國,入侵南宋只是遲早的問題。宋朝君臣也早就對這種形式有所判斷,所以宰相鄭清之才提出了克復三京以後,據黃河潼關而守的戰略方針。

在宋朝君臣看來,這是一種積極的防禦戰略,只可惜宋朝的國力、軍力都無法和處於巔峰狀態的蒙古相提並論,無論戰守、積極與否,結局都已經註定。

蒙軍張網以待,只等宋軍入坑

此時的宋朝君臣並未察覺,蒙古軍雖然在黃河以南兵力薄弱,但他們已經暗中謀劃,做著與宋朝翻臉的準備。

幾乎在宋軍出兵的同時,蒙古大汗窩闊臺照會諸王,決定征討南宋。由於當時的準備並不充分,再加上入夏炎熱,蒙古人不適應南方的天氣,所以沒有急於出兵,而是在開封和洛陽以逸待勞,等著宋軍自己送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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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大汗

為了給宋軍制造麻煩,蒙軍又掘開黃河大堤,造成黃淮沿岸洪水氾濫,使得宋軍北進之路異常艱難,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除此以外,蒙古軍攻陷開封洛陽時,大肆搶掠,百姓紛紛逃難而去,導致這兩座昔日繁華的大城幾乎與死城無異。

所以,蒙古人並不打算堅守這些地方,而是在宋軍趕到之前就將主力大部撤走,只留下滿目瘡痍的空城,等著宋軍趕來跳坑。

主動出擊,收復“三京”,各懷鬼胎的飛蛾撲火

再說宋朝君臣,以宰相鄭清之為首的主戰派大臣制定了兩路出擊的軍事計劃,宋理宗命兩淮制置使趙範節制各路兵馬,淮東制置使趙葵領淮東兵五萬人,由淮東出兵;淮西制置使全子才領淮西兵萬餘人,由廬州出發,目標直指開封。

出於宋朝的慣例,趙範雖然被任命為大軍統帥,卻並沒有隨軍出征,所以在事實上,趙葵部和全子才部屬於互不統屬的兩隻兵馬,這也為後來的洛陽之敗,在某種程度上埋下了隱憂。

趙葵和全子才兩人幾乎同時在六月份出兵,但有一點很是弔詭,全子才淮西軍比趙葵所部足足早了半個月抵達開封城外,明顯不符合常理。

關於這段歷史沒有更詳細的記載,只能通過蛛絲馬跡合理揣測,全子才部提前抵達開封的原因大致有二:

1,兩部人馬協調溝通不暢,全子才可能搶先一步出兵;2,全子才有意爭功,搶先出兵就是為了提前進入開封,有利於爭取東京留守的位置。

全子才六月十二日從廬州出發,七月二日抵達開封城外紮營,並在七月五日入城。城中守將李伯淵出降時,只有士兵六七百人,百姓千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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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軍攻城假想圖

在等待與趙葵會師的半個月時間裡,全子才並沒有趁勢按照計劃揮師西進,收復洛陽,僅僅以偏師佔領鄭州。

當趙葵抵達開封以後,和全子才產生了激烈的爭執,矛盾也因此而生。宋理宗封賞功臣時,為了以示不偏不倚,兩人都沒能得到東京留守的位置,而以兩淮制置使趙範遙領西京留守,只任命趙葵為南京留守,全子才為西京留守。

這種情況和當年北宋的五路伐夏幾乎如出一轍,各路軍互不統屬,又各懷鬼胎,作戰事倍而功半,面臨強大的蒙古軍,又能有多少勝算?

不得不說,此時的宋軍士氣尚算旺盛,尤其在聯蒙滅金以後,還有勞師遠征,主動出擊的勇氣。可惜,宋蒙實力相差過於懸殊,註定了宋軍收復河洛的軍事行動,將是悲壯而又令人嘆息的飛蛾撲火。

洛陽宋軍困難重重,遭遇慘敗,轉道突圍

在趙葵的催促下,宋軍分兵兩路進擊洛陽,以淮西制置使司機宜文字徐敏子統軍,領雄關軍四千、武安軍四千以及降將範用吉所部三千人。

七月二十一日,徐敏子率軍出發。全子才又派楊義領強勇軍等一萬五千人緊隨其後以作後應。

與此同時,宋軍糧道不濟的問題越發嚴重,由於開封宋軍糧草匱乏,西征洛陽的軍隊竟然只帶了五天的軍糧,為了防備萬一,又分作七天食用。

糧草成為勒住宋軍脖頸的枷鎖,本就羸弱的戰鬥力再次大打折扣。收復洛陽之戰似乎一開始就在強行撐場面,指望這樣一支號令不一、糧草不濟的軍隊,從蒙古人的眼皮底下虎口拔牙,將是一次多麼不靠譜的行動。

後來的戰況也果真如此,當出身自淮東軍的徐敏子在洛陽遭遇蒙古人伏擊時,緊隨其後的楊義所部竟在洛陽東部的龍門一觸即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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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龍門石窟

七月二十六日,徐敏子所部僅用二百人就收復了淪為空城的洛陽,由於大軍斷糧,又無法在城內得到補給,全軍只能採挖野菜充作軍糧。

洛陽東南部的汝州駐紮著蒙古軍劉亨安部,在得知宋軍進入洛陽且又斷糧的消息以後,立即率軍北上,向徐敏子發動攻擊。

楊義所部軍隊於七月二十九日,在洛陽東三十里的龍門與劉亨安部遭遇,一戰而潰。當日晚間,坐鎮洛陽的徐敏子才得知了楊義慘敗的消息。

八月一日,後續糧草仍舊沒有從開封運來,宋軍徹底斷糧。由陝西趕來增援的蒙古軍與劉亨安部在洛陽城下會師,形勢萬分危急。為了避免全軍覆沒,徐敏子只得下令棄城突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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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陽宋軍撤退路線圖

留守在開封的趙葵和全子才在得知楊義部全軍覆沒,和蒙古軍圍攻洛陽的消息以後,原本打算救援洛陽,但在部將的勸阻下,也選擇撤兵,退守應天。

克復開封和洛陽之戰簡直就像一場鬧劇,倉促行軍和糧草不濟將宋軍折騰的筋疲力盡,還沒等蒙古軍殺到,全軍上下就因為斷糧而分外艱難,試問這樣一支軍隊又怎麼可能守得住失而復得的開封和洛陽呢?

宋朝君臣雖積極進取,奈何有心無力

“端平入洛”時,獨攬朝政大權的史彌遠在前一年死去,正值壯年的宋理宗剛剛親政,正待有所作為。從“聯蒙滅金”到克復三京,都是他試圖中興宋朝所做出的努力。

所以,即便朝中有不少大臣極力反對,宋理宗仍舊支持了主戰派,撕毀與蒙古的盟約,派出大軍北上,收復趙宋王朝百多年夢寐以求的三京。

遺憾的是,宋理宗精神可嘉,但宋朝在與腹背受敵的金國對抗時仍舊難以佔據上風,更何況素有世界征服者之稱的蒙古人?

這種情況下,以事後諸葛亮的視角來看,無論宋朝君臣選擇固守抑或是積極進取,恐怕都改變不了亡國的結局,區別只在於時間的早晚。

雖然宋朝君臣無法預知自己的命運,可他們也一定意識到了這種危機,嗅到了危險的味道。所以,保守派的大臣們以荊襄連年水患蝗災和淮東叛亂初定為由,諫阻出兵北上,建議沿江重鎮設置重兵,拱衛臨安,嚴防死守。

拆解“端平入洛”,南宋收復開封、洛陽,卻一腳踩進了亡國的泥潭

臨安城

宋理宗亦曾就此事徵詢主戰派大臣的意見。時任權工部尚書趙範則用宋徽宗宣和年間“海上之盟”予以回答,當初宋金聯盟,看起來堅如金石,朝廷因此而不作備戰,終至有了靖康年間的亡國之禍。

再加上金亡之後,不少將領轉投宋朝,這些人也一力上書支持出兵。如此種種,更讓宋理宗下定了出兵北上收復三京的決心。如此做為,在客觀上也是積極的以攻代守。

宰相鄭清之甚至提出了更加具體的計劃,將宋軍北上分作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在收復三京的基礎上,憑藉黃河與潼關,守住河洛之地;第二階段,揮師西進,進入關中,克復關隴;第三階段,渡過黃河,收回燕趙之地。

說實話,鄭清之的計劃雖然看起來合理合情,但仔細琢磨,更像給宋理宗畫了一張大餅,究竟能實現幾分,就連他自己都未必知道。不過,這張大餅在他本人心中,至少於收復三京一條,是很容易實現的,如果不趁著蒙軍於河洛之地立足未穩時,趁勢而為,恐怕宋軍就再也沒有北定中原的機會了。

“端平入洛”的問題在於,“河洛取之易,守之難”,如果不能西取關中,北掠河北,僅憑中原四戰之地,根本就擋不住來自北方和西方的進攻,結果只能是白白浪費人力和物力,使百姓徒增負累。

宋朝君臣以飛蛾撲火的舉動來實現父祖的黃粱夢,勇氣雖然可嘉,現實卻很殘酷,最終以慘敗狼狽收場,不但嚴重挫敗了他們的自信心,更拉開了宋蒙長達半個世紀的攻防大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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